梧桐苑顶楼的家,清晨五点。天光未透,城市在深蓝的薄被下沉睡。书桌上的台灯是唯一的光源,在摊开的物理课本、密密麻麻的演算草稿、以及一份摊开的《丝路幻影项目初期规划时间表》上投下暖黄的光圈。时朗的笔尖在纸上快速移动,发出沙沙的轻响,偶尔停下,揉揉干涩的眼角,琥珀色的瞳孔里映着复杂的公式和更复杂的日程。
床头柜上,父亲桂华岳昨晚送进来的小番茄水灵依旧,旁边是喝了一半的保温杯,里面的黑咖啡早已冷透。一个多月了,她的时间像被拧紧发条的陀螺,高速旋转,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
“丝路幻影”项目的正式启动,如同平静的海平面迎来新一轮的风暴。罗维教授工作室在城西,单程通勤将近一小时。国际团队线上会议常常因为时差安排在深夜。前期大量的文献研究、材料特性测试、木偶关节的初步联动模拟设计,都需要大块专注的时间。而与此同时,IB课程,尤其是三门HL的强度丝毫未减,作业、小测、大论文的Deadline,像午夜的钟摆,一个个代办事项划出影子。排球训练更是雷打不动,联赛在即,海王星院排球队的晨训从六点半提前到了六点。
时朗感觉自己进化掉了睡眠。她的日程表精确到分钟,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清晨五点起床,啃课本到六点;六点到七点排球训练;周六周日,有的时候在摇晃的车厢里听项目组录制的材料学讲座音频;课间十分钟用来回复罗维教授的邮件或构思木偶草图;午休时间一半贡献给图书馆啃文献,一半在排球馆角落对着墙壁练习传球手感;放学后直奔罗维教授的校工作室,泡到晚上九点;回到宿舍扒拉几口Yuna或者康芸带的晚饭,继续鏖战IB作业,直到凌晨一两点,最后半小时留给项目规划表的更新。
“朗朗酱!你的黑眼圈快掉到下巴了!”夏优纳某天清晨在宿舍卫生间撞见正在用冷水拍脸的时朗,惊呼道。她自己也顶着熬夜编曲的浮肿,但精神头十足,像颗活力四射的小太阳。她和梁予安的恋情在校园里已是公开的秘密,两人相处时那种自然流淌的甜蜜,让307宿舍的空气都时常带着粉红泡泡。梁予安依旧沉稳,但眉宇间那道疤痕似乎都柔和了许多,击剑训练间隙,会看到他和夏优纳在艺术中心外的长椅上分享一副耳机,或者安静地看她画画。
“没事,我是钢铁战士。”时朗扯出一个笑,往脸上拍了点冷水,“等我的‘丝路幻影’飞天遁地,你的画展开遍全球,咱俩一起退休养老。”
“那可说定了!”夏优纳笑嘻嘻地把一管遮瑕膏塞给她,“喏,救急!今天要陪琬潼去看新到的金属蚀刻设备,她那个‘玫瑰末日’的装置需要特殊效果,兴奋得昨晚三点还在给我发消息轰炸。”
凌琬潼依旧是那个“艺术就是爆炸”的疯批美人,全身心扑在她的“地球初创时玫瑰末日”装置上。工作室里堆满了各种废弃金属、电路板和散发着奇异气味的化学试剂。她偶尔会抓时朗过去当苦力,美其名曰“感受真正的先锋艺术冲击波”,实则看中时朗的动手能力和对机械结构的理解。时朗在帮她焊接一块扭曲的钛合金板时,凌琬潼叼着画笔,含糊地说:“喂,木头朗,你那个‘丝路’项目,关节联动要是卡壳了,别硬撑,我这儿有强力胶水,物理意义上的和精神意义上的都管够。”
时朗失笑:“谢了琬潼,暂时还撑得住。你先别把自己先炸飞就行。”
“切,小看我。”凌琬潼翻个白眼,粉紫色的挑染发丝在焊枪的火花映照下格外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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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十字星排球馆,气氛如绷紧的弓弦。观众席上坐满了本校和外校的学生,加油呐喊声浪几乎要掀翻屋顶。这是新赛季的首场联赛,对阵实力强劲的圣约翰国际学校。
时朗站在网前,深红与黑色相间的7号球衣被汗水浸湿,紧贴在背上。她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充斥着塑胶地板的味道、汗水的咸腥,以及一种名为“战斗”的兴奋剂。琥珀色的眼睛锐利地扫过对面高大的主攻手,大脑飞速运转。对方习惯斜线扣杀,拦网手型需要内扣,后排防守汪心宜的位置要再压后一点……
“海王星!稳住!”队长在场边大吼。
裁判哨响。对方二传一个漂亮的背飞,球高速传向四号位。时朗瞳孔一缩,预判准确!她脚下瞬间启动,一个教科书般的滑步,身体几乎贴地,双臂精准地插到球路下方——“砰!”
一个好的鱼跃救球!球被高高垫起,划出一道弧线,正好落在三号位空档。
“好球朗朗!”汪心宜兴奋地大喊,抓住机会,一记干脆利落的探头球,砸在对方场地空档!
“得分!”
海王星院观众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时朗从地板上利落地撑起,拍了拍手上的灰,和冲过来的汪心宜击掌。汗水顺着她的下颌线滴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瞬间蒸发。她的眼神亮得惊人,像淬了火的琥珀。
整场比赛,时朗如同不知疲倦的永动机。她的防守范围大得惊人,一次次惊险的鱼跃和翻滚救起必死之球;她的传球隐蔽而精准,充分调动起每一个攻手;关键时刻,她甚至用一记漂亮的二次吊球直接得分,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汪心宜的进步飞速,爆发力以及配合都是一大亮点。
当终场哨声响起,记分牌定格在25:23,25:21时,整个海王星院沸腾了。队员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尖叫欢呼。时朗被队友们簇拥着,大口喘着气,脸上是纯粹,酣畅淋漓的笑容,颊边的梨涡深深漾开。
“打得好!时朗!”一个清朗熟悉的声音穿透喧闹。
时朗循声望去,Mason站在场边通道口,穿着Patagonia运动外套,深栗棕的头发有些凌乱,显然是刚赶过来。他手里没拿相机,青蓝色的眼眸映着场馆明亮的灯光,带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对她竖起了大拇指。
时朗心头一跳,汗水黏在额发上有些痒。她朝他挥了挥手,笑容更大了一些。
队员们簇拥着走向更衣室。经过通道时,Mason自然地跟了上来,走在时朗身边。周围的喧闹似乎自动为他们隔开了一个小空间。
“恭喜,首战告捷。”他的声音带着运动后的微喘,听起来很放松。
“谢谢!虎口脱险,差点被那个主攻手捶死。”时朗抹了把汗,语气轻松。
“看到你救球。”Mason侧头看她,眼神专注,“很精彩。”
这直白的夸奖让时朗耳根有点热,她故作不在意地甩甩马尾:“还行吧,基操勿六。”
Mason低笑了一声,那笑声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快到更衣室门口,他脚步微顿,时朗也跟着停下。
“朗朗,”他声音压低了些,带着一种郑重的意味,青蓝色的眼睛在通道略显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等圣诞节,APYBC国际赛赢了之后,”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耳廓在阴影里染上一点不易察觉的薄红,“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时朗的心跳毫无预兆地漏了一拍。周围的喧嚣仿佛瞬间远去,只剩下他这句话在耳边回响。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看着他认真的表情。APYBC是他和梁予安他们参加的那个高规格的商业模拟挑战赛国际决赛。
“什么事啊?神神秘秘的。”她努力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但声音里还是带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Mason嘴角勾起一个浅淡却真实的弧度,带着点少年气的狡黠和期待,“算是我们两个约定?”
“行啊。”时朗压下心头的悸动,也笑了,颊边梨涡若隐若现,“那你们APYBC,可必须得赢。”
“一言为定。”Mason伸出手,掌心向上。
时朗看着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几乎没有犹豫,抬手轻轻拍了一下他的掌心。“啪”的一声轻响,在喧闹的背景音里几乎微不可闻,却像一个小小的契约敲定。
“一言为定。”
闹钟第三次不屈不挠地震动,时朗从被窝里精准地伸手拍停它。窗外还是浓得化不开的墨色,宿舍暖气尽职地嗡鸣着。她像只夜行动物,轻巧地溜下床,借着手机屏幕那点可怜的光摸到书桌前,“唰”地摊开日程本。荧光便利贴密密麻麻地霸占了页边——“机械鸟最终调试(已完成)”、“IB数学HL模拟考(周五,地狱模式)”、“排球联赛战术会议(今日午休,别忘护膝!)”、“丝路幻影项目时间表(交罗维教授,生死时速)”。
“真希望可以和韩国人一样,该进化掉睡眠功能…”她嘟囔着,往嘴里塞了片薄荷糖,冰凉瞬间刺醒混沌的神经。她指尖习惯性地摩挲着挂在钥匙扣上的钛合金刻刀,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床头柜上,机械鸟的金属关节在昏暗中幽幽泛着冷光。
“朗朗?”夏优纳的声音闷闷地从被窝里传来,带着浓重的睡意,“你该不会又修仙了吧?”她顶着一头乱成鸟窝的头发探出来,眼睛还努力地眯着一条缝。
“没,刚起,但是有你刚刚说的那个打算,准备进化成永动机。”时朗头也不抬,刷刷在日程本新的一页上划拉,“优纳酱,你那个油画作业的大限是不是今天?”
“啊啊啊别提了!”夏优纳瞬间鲤鱼打挺坐起来,脑袋“咚”一声磕在上铺床板上也顾不上疼,光脚就跳下了床,抓起一支钴蓝颜料管狠狠挤出一大坨,“你看这个色相!!”她对着调色盘上那团浓稠的蓝色,欲哭无泪。
“砰!”
宿舍门被推开,吴康芸抱着三本堪比砖头的经济学著作挤进来,眼镜片上还蒙着一层食堂早餐的热气。“早啊,宝子们。”她目光精准地扫过夏优纳沾满颜料的手,“Yuna,你昨天不是说你这个颜料是群青加微量锰紫,比例5:1。在这个基础上在调整一下估计就可以了,另外,”她像变魔术一样从书包里掏出三个保鲜盒,“食堂新出的菠菜芝士蛋卷,趁热吃吧,能量补给。”
时朗和夏优纳同时饿虎扑食般冲过去:“康芸!你就是人形自走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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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廊里人声鼎沸,像在煮沸的粥里。时朗正跟她的储物柜较劲,想把鼓囊囊的排球护具塞进去,身后忽然飘来一股熟悉的清冽气息,那种混合着海盐的微咸与鼠尾草的干燥暖意。
“早。”Mason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他单手插着兜,肩上随意挎着那个双筒望远镜包,像刚从某个星际探险归来。“上次江滨公园的猎户座星云,”他递过来一张照片,嘴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比预想的更清晰些。”照片上,猎户座标志性的腰带三星下方,一团粉紫色的星云,慵懒地悬浮在墨蓝的宇宙画布上。“哇哦!”时朗惊喜地接过,指尖不经意蹭过他微凉的手背,“你后期是不是偷偷加料了?”“一点点技术性增强。”他嘴角上扬的弧度明显了些。储物柜冰凉的金属门模糊地映出两人靠得很近的身影。时朗把照片小心夹进厚重的IB数学课本里。“时朗!”汪心宜像一阵风似的从走廊尽头刮过来,马尾辫甩得像小鞭子,“教练发飙啦!午休加练接发球!圣格奥尔那帮‘人形重炮’的资料已经发群里了,速看!”
Mason微微颔首,青蓝色的眼睛里带着理解:“先走了。”他转身的瞬间,时朗敏锐地捕捉到他后颈衣领边缘,一道新鲜的擦伤在晨光下若隐若现,还沾了点灰。
“等等!”她下意识地拽住他深灰色羊绒衫的袖口,另一只手飞快地在背包里摸索,“你这里,怎么蹭破了?”她掏出一个印着龇牙咧嘴小恐龙的卡通创可贴。Mason明显愣了一下,顺从地低下头。时朗小心地撕开包装,把带着卡通图案的创可贴轻轻按在那道细小的伤口上。他青蓝色的眼眸在清晨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琉璃质感,专注地看着她。
“谢了。”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平时少有的柔软。创可贴上那只傻乎乎的小恐龙,正对着时朗无声地龇牙咧嘴。
时朗手机震动。夏优纳发来照片:梁予安在击剑馆帮她举着调色盘,他左眉骨疤痕上被画了朵小蓝花。
「朗朗!Yuan说周末可以借击剑社仓库当临时画室!超大!」
时朗回了个「(大拇指emoji)」,转头看见队友们都在招呼她。
经历了充实繁忙的一天,回宿舍时吴康芸从经济学笔记里抬头:"冰箱第二格有酸奶,夏优纳留的。"
"她人呢?"
"跟梁予安在艺术中心通宵。"吴康芸推眼镜,"说是要赶‘蓝调与几何’联展作品。"时朗挖着酸奶,发现盖子上画着笑脸。手机上飘来Mason的IG动态提示音——他发了张星轨长曝光,配文「猎户座腰带三连星」。上次天文观测后,他总在深夜发这类照片。
清晨六点,天光未亮。海王星院307宿舍通常第一个醒来的是吴康芸,然后是时朗。时朗的闹钟铃声从温柔的钢琴曲换成了急促的鼓点——没时间温柔唤醒,需要的是立刻冲锋。“朗朗,你的黑眼圈快比琥珀色瞳孔还深了。”夏优纳某天清晨揉着眼睛嘟囔,看着时朗一边叼着全麦面包片,一边往背包里塞《TOK论文结构解析》、排球护膝、还有一小叠《丝路幻影》初期概念草图。
“我每天都给自己洗脑,睡眠是碳基生物的弱点。”时朗含糊不清地开玩笑,眼底却有藏不住的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灼灼的亮光,那是被巨大挑战和热爱同时点燃的状态。
工坊成了她的第二个巢穴。罗维教授的项目《丝路幻影》体量惊人,要求极高。她负责的部分涉及多个具有复杂关节和异域风情的西域人偶,从查阅敦煌壁画资料到计算关节承重和运动轨迹,大量的时间和脑力被吞噬。因为其他时间安排学业和其他活动,所以这个时间段常常在工坊一待就到深夜,靠着谢霜特供的高浓度黑巧面包和自动咖啡机续命。
桂华岳心疼闺女,周末回家变着花样投喂,经常也来学校给时朗送东西;时黛则默默升级了家里的办公椅和台灯,确保她的腰椎和视力不被繁重的工作摧毁,让桂华岳去学校的时候也一并带过去一个人体工学椅。
课程上,时朗越是学习越是发现IB的HL课程绝非易事,尤其是数学和物理,需要极强的逻辑和抽象思维。她不是天赋型选手,靠的是死磕。深夜的图书馆常见她和吴康芸的身影,一个啃经济模型,一个死磕微积分难题。偶尔Mason也会出现,他不是来陪读,通常是自己也有大量的阅读和APYBC的比赛资料要处理。有时他会顺手推过一张写满简洁公式的草稿纸,或者在她对着物理题眉头紧锁时,用一两句点拨让她豁然开朗。交流不多,但有种无声的默契在堆积。
“谢了。”某次解出一道难题后,时朗长舒一口气,把草稿纸推回去。
“等价交换。”Mason头也没抬,目光还在膝上的外交期刊上,“下次工坊测试新关节,叫我。我需要观察记录‘非标准运动模式’做APYBC的案例参考。”理由永远冠冕堂皇,但时朗似乎有点习惯了他这种方式的靠近。
并非所有人都像时朗一样在忙碌中汲取能量。卢琪的日子不太好过。
进入学生会宣传部,最初的新鲜感和虚荣心很快被琐碎的事务和无形压力取代。Sherry似乎很“看重”她,总把一些需要频繁与人打交道、却又容易得罪人的协调工作交给她,比如催缴各社团活动预算表、协调宣传栏使用时间。她疲于奔命,却总觉得做得不够好,周围的目光似乎总带着审视。
“琪琪,这份海报初稿不行哦,色调太沉了,和我们学生会阳光活力的形象不符呢。”Sherry某次翻看她辛苦做的活动海报初稿,笑容温柔,评价却毫不留情。
“可是,这个活动主题比较严肃…”
“所以要动脑筋呀,怎么把严肃的内容做得吸引人?我相信你的潜力。”Sherry拍拍她的肩,鼓励的话却像另一重枷锁。
更让她窒息的是关于夏优纳画作被破坏的流言。
事情发生在一个周四下午。夏优纳因为上次的“蓝调几何”联展作品反响不错,现阶段在为参加一个重要的青年艺术展准备的压轴作品——一幅大型混合媒介油画,主题与她最近沉迷的“梦境与记忆的交叠”有关,画面充满了绚烂而脆弱的色彩和精细的线条,作品被人发现毁于画室。
画布被利器割破,泼上了大面积的、无法清除的黑色丙烯颜料。破坏者手法恶劣且刻意,挑的是监控死角和画室人最少的时间段。
夏优纳当场就崩溃了。那幅画倾注了她近半月的心血,是她音乐之外另一种情感的表达。梁予安赶到时,她哭得眼睛肿得像桃子,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优纳!”刚踏进画室的时朗目睹这一幕,心脏猛地一沉,瞬间冲了过去扶住好友的肩膀。她看着那幅被彻底毁掉的心血,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席卷全身。琥珀色的瞳孔紧缩,手指下意识地攥紧了拳头。
“谁干的?!这他妈是谁干的?!”紧随其后进来的凌琬潼也看到了,粉紫色的挑染发丝都仿佛要竖起来。她几步跨到画前,手指虚虚地悬在那些触目惊心的划痕和泼洒的颜料上方,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戾气,“这手法,又蠢又毒!纯粹是恶意破坏!”
画室里其他几个学生也围了过来,看到惨状,纷纷倒吸冷气,议论声嗡嗡响起。
“天啊…太惨了…”
“优纳的画…怎么会这样?”
“这明显是故意的吧?太恶劣了!”
“昨天锁门的时候还好好的…”
“听说卢琪最近和优纳有点…?”
最后那句低语像一根针,刺破了压抑的空气。夏优纳猛地抬起头,泪水终于滚落,她茫然又受伤地看向声音来源,又无助地看向时朗和凌琬潼。
“卢琪?”时朗眉头紧锁。她想起最近隐隐约约听到的一些风声。自从卢琪进入学生会宣传部,又经历了邱家派对那场风波后,她似乎更努力地想融入Sherry那个圈子,对夏优纳和梁予安毫不掩饰的甜蜜,偶尔会流露出一种复杂的、带着点酸意的沉默。但时朗从未想过她会做出这种事。在这种恶**件前,直觉和情绪化的指责是最无用的。她相信证据。
“没有证据别瞎猜!”凌琬潼厉声打断那些窃窃私语,她虽然脾气火爆,但头脑异常清醒,“现在当务之急是补救!优纳,你这幅画的提交Deadline是后天下午对吧?”
夏优纳含着泪,用力点头。
“琬潼姐,这…还能补救吗?”时朗看着那几乎被彻底覆盖和撕裂的画面,心沉到谷底。颜料泼得太厚,画布也破了。
凌琬潼没说话,只是蹲下身,仔细检查着画布的破损情况和颜料的覆盖层。她用手指捻了捻边缘未完全干透的颜料,又凑近闻了闻,眉头紧锁。“丙烯覆盖力太强了,湿的时候还好说,现在半干了…直接刮风险太大,容易伤到底层。”她站起身,环顾四周,目光锐利,“画室有监控吗?”
“走廊有,但画室里面好像没有。”一个学生小声回答。
时朗则仔细检查了画布割裂的痕迹和地面,眉头紧锁。她注意到一些细节:破坏者动作狠厉,但割裂的线条边缘有些奇怪的顿挫感;泼洒的丙烯范围很大,但某些空白处有点状溅射,不像故意泼洒,更像挣扎或匆忙中甩上去的?
“先别下定论。”时朗开口,声音因为熬夜有些沙哑,却异常镇定,“优纳,琬潼,我们现在两件事:第一,尽力补救。第二,查清楚是谁干的。”
“那就查走廊的!”凌琬潼当机立断,对时朗说,“朗朗,你去找安保处,说明情况,要求调昨晚到今天早上开门前,所有能拍到画室门口通道的监控录像!这是恶性破坏事件,必须严肃处理!”
“好!”时朗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跑。愤怒和担忧让她脚步飞快。她不能容忍好友的心血被这样践踏,更不容忍这种恶意的行径在校园里发生。
凌琬潼则转向夏优纳,语气不容置疑:“哭没用!现在跟我走,去我工作室。你这画,底层颜料没完全干透,还有点救!我用溶剂试试分层剥离,再用热风枪局部处理。破的地方…只能硬补了!死马当活马医!”她拉起还在抽泣的夏优纳,“把你的调色笔记、参考照片都带上!快!时间就是画面!”
夏优纳被凌琬潼强大的气场震住,下意识地抹了把眼泪,手忙脚乱地收拾散落在地上的画笔和资料。看着凌琬潼坚定的眼神,一股微弱的力量重新回到她身体里。
消息很快传开。愤怒、同情、猜测弥漫在艺术中心。
“谁干的啊?太缺德了!”
“优纳得罪人了?”
“听说她最近风头很盛啊,拿了乐队比赛大奖,又和梁予安…”
“梁予安?会不会是某些忮忌的人?”
这些流言的箭头开始若有若无地指向卢琪。逻辑链简单粗暴,卢琪最近和夏优纳几乎无交集,但卢琪“攀附”Sherry、且似乎对梁予安有过好感,基于派对那次模糊的互动和后续她自己在小圈子里的一些含糊说辞,而夏优纳和梁予安高调恋爱。加上卢琪刚进学生会,有心人翻出她之前一些略显刻薄、抱怨夏优纳“运气好”“过于主动”的聊天记录,被截图传播……
卢琪百口莫辩。她确实嫉妒过夏优纳,也确实在私下抱怨过,但她绝做不出这种事!恐惧和委屈像潮水般淹没她。Sherry找她谈过一次话,语气是关心的,内容却让她更冷:“琪琪,我知道你可能一时情绪激动,如果真的做了,勇敢承认错误,我会帮你求情…”
“不是我!Sherry,真的不是我!”卢琪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相信你。”Sherry拍拍她的手,笑容无懈可击,“但舆论这样,对你学生会工作也不利。先避避风头,手上的工作暂时交给Cici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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