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会宣传部的小会议室里,气氛凝滞。卢琪坐于靠窗位置,面前摊着下周校园艺术节的海报初稿。阳光透过百叶窗,在她脸上投下明暗条纹。她努力集中精神听组员讨论色彩方案,但那些声音仿佛隔层毛玻璃,模糊不清。
“……所以主色调还是用活力橙和学院蓝撞色?卢琪,你觉得呢?”组员A问道。
“啊?哦…挺好的。”卢琪猛地回神,慌乱应道,手指无意识绞着笔。
“卢琪,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组员B关心道。
“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卢琪勉强挤出笑容。
她怎可能睡好?自夏优纳画被毁,虽学校未正式通报调查结果,但“凶手是卢琪”的流言,如长翅膀般在校园各个角落悄然滋生蔓延。那些有意无意的打量、背后压低的议论、甚至论坛匿名板块含沙射影的帖子,都如无形针密密麻麻扎在她身上。
“听说是因为嫉妒梁予安和夏优纳…”
“邱家派对上她就看夏优纳不顺眼了…”
“学生会宣传部的位置怎么来的?啧啧…”
“心理太阴暗了吧…”
这些声音在她脑中盘旋不去。她感觉自己如困透明玻璃罩,外面是指责铺天盖地,而她百口莫辩。Sherry只轻描淡写说“清者自清,别理会无聊传言”,但那更像一种置身事外。巨大压力与委屈几乎将她压垮。
傍晚6:40,时朗正将汗湿护膝塞进运动包,隔间外刻意压低的议论声清晰钻入耳中。“…绝对是卢琪干的!板上钉钉!她上周不还在食堂跟夏优纳朋友因占座呛声了吗?”
“可她那天不是请假去参加邱家慈善晚宴了吗?时间对不上啊?”
“障眼法懂不懂!她那种削尖脑袋往Sherry圈子里钻的人,什么事干不出?肯定是嫉妒夏优纳和梁予安呗!”
更衣室门“哐当”一声被撞开。“朗朗!”汪心宜风风火火冲进来,“教练催了!新阵型就等你了!”她见时朗沉下的脸色,声音立刻小下去,“…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时朗“唰”地拉上背包拉链,声音不高却清晰:“在没证据前,别急着给人定罪。”她想起苏筱琼被谣言中伤时苍白无助的脸,“随口一句话,可能毁了一个人。”
汪心宜怔了怔,凑近时朗用气声飞快说:“其实我今天早上看见秦翊在艺术中心附近晃悠,鬼鬼祟祟的…”
窗外传来教练尖锐的集合哨声。时朗把毛巾往肩上一甩:“先打球!打完再说!”
调查需时间。保安处的监控录像量庞大,需一帧帧查看。流言却不会停止。
卢琪感觉自己快被无声的目光与窃语压垮。一次小组讨论课后,关于某历史事件的展示,她与梁予安恰分在一组。讨论间隙,其他组员暂离去资料室取东西,教室只剩他们两人。
空气安静得可怕。卢琪手指紧紧抠着笔记本边缘,指甲陷进纸里。她能听到自己鼓噪的心跳。几乎能闻到梁予安身上那股淡淡冷冽的雪松气息,这曾令她心动不已的味道,此刻却让她无比难堪。
她猛地抬头,声音因紧张发颤,几乎破音:“梁予安!”
梁予安正整理笔记,闻声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她。他左边眉骨上的疤痕在窗边光线下显得冷硬。
“是不是……是不是你也觉得是我干的?”卢琪声音带哭腔,眼睛红红地瞪他,如被逼至绝境的兔子,“所有人都这么说!你是不是也信了?”
梁予安沉默看她,未立刻回答。他的眼神很深,带一种审慎的观察,似想从她激动崩溃的表情中分辨真伪。这沉默让卢琪更绝望。
“我没有!”她几乎喊出来,眼泪终于掉落,“我是觉得她运气好!我是…但我没那么下作!我不会去毁别人心血!那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她情绪彻底失控,语无伦次,将压抑已久的委屈与恐慌倒出。教室里回荡着她带哭音的质问与抽泣。
梁予安依旧沉默,只眉头微蹙。过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一贯平稳,甚至有些过于冷静,在此情境下显得近乎冷漠:“我没有说是你。”
他顿了顿,补充道:“在证据出来前,任何猜测都无意义。学生会和学校已在调查。”
这话理智得近乎残酷,没有安慰,没有信任的表态,只陈述事实。但这反让卢琪一愣,疯狂情绪如被戳破一个口子。
“真的?”她哽咽问。
“嗯。”梁予安应了一声,目光落回笔记本,似不打算继续此话题,“你的部分引言引用数据需更新,去年统计有误。”
话题突兀转回学业,带一种拒人千里的疏离。卢琪呆呆看他,眼泪还挂脸上,心里却一片冰凉。他没有指责她,但也不信她。他只是在等待一个冷冰冰的结果。
她默默擦掉泪,低下头:“知道了,数据我会改。”
会议室里安静得只剩键盘嗒嗒声。卢琪看着梁予安沉静的侧脸,心脏在胸腔沉重跳动,每次搏动都带着难言的酸涩与恐慌。她知道自己不该问,这很蠢,很掉价,但那些流言积压的委屈与孤立无援感,如毒藤缠绕她的理智。
梁予安敲击键盘的手指停住,抬起头,深棕色眼眸看向她,带一丝询问。
卢琪避开他视线,盯着桌面。键盘声彻底停了。
梁予安看着她低垂、微微颤抖的脑袋,沉默几秒。他的目光很平静,没有厌恶,没有鄙夷,只是那种惯常的又带距离感的沉静。
他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紧攥笔,指节发白的手上,语气没什么波澜,却带一种奇异的笃定:
“我虽然不了解你,也不知道为何你对Yuna的想法会跑偏,但你不是会做这种事的人。”他微蹙眉,似在找更准确的词,“你不是那种会躲在监控死角泼颜料,划画布的人。”
说完,他不再看她,目光重回电脑屏幕,手指继续敲击键盘。嗒嗒嗒…规律的敲击声重新响起,仿佛刚才那番对话只是小小插曲。
卢琪猛地抬头,眼眶瞬间红了。梁予安的话,没有安慰,没有同情,只是陈述事实与基于事实的判断。但恰恰是这份冰冷的事实与那句“你不是那种人”,如一根微弱救命稻草,让她几乎窒息的情绪找到一丝透气缝隙。
眼泪毫无预兆涌上,她慌忙低头,死死咬住嘴唇,不让呜咽泄出。巨大的委屈、后怕,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因被客观“澄清”而产生的微弱释然,混杂一起,让她肩膀微微抖动。
梁予安敲击键盘的声音依旧平稳,未再看她一眼。窗外阳光移动一寸,照亮空气中飞舞的微尘。
与此同时,安保处监控室里。时朗紧盯着屏幕,快进键按得飞快。画面显示昨天傍晚六点,画室清场锁门后。一个穿蓝色清洁工制服、戴帽子和口罩的男人推着工具车出现在走廊。
他在画室门口徘徊近十分钟,期间几次警惕地左右张望,然后从工具车中拿出什么东西,画面角度被工具车挡住部分,对着画室门锁鼓捣一会儿,动作非正常开锁,接着快速闪身进去!约十五分钟后才出来,重新锁好门,推车匆匆离开,消失于监控范围。
“就是他!”时朗指着屏幕对旁边安保主管说,琥珀色眼睛里燃烧冰冷怒火,“锁定他!查他是哪个保洁公司的!为何有非正常进入权限?或钥匙怎么来的?”
破坏者找到了,是一个有权限进入但行为明显异常的外聘清洁工。但时朗的心并未完全放下。一个清洁工,为何要恶意毁掉学生的画?背后是否还有推手?那些指向卢琪的流言,又是从何处开始、如此迅速发酵的?
她想起凌琬潼工作室里,夏优纳在琬潼近乎暴力的“抢救”手法下,那幅作品正于溶剂、热风枪和神乎其技的修补中艰难“起死回生”,虽无法完全复原,但至少保住核心意境与提交资格。
即使外界风波不断,时朗在自己的木偶世界里,也遭遇了看不见的墙。《丝路幻影》的项目压力巨大,罗维教授的要求近乎严苛。她负责的西域舞姬人偶,需在华丽服饰下实现极其流畅柔美的舞蹈动作,且不说这对关节设计和材料选择是巨大考验。她反复修改设计图,测试不同木材和金属配件的组合,常常在工坊待到凌晨,对着台灯下那些细小的零件发呆。
而她自己偷偷进行的创作,则陷入了更深的泥潭。
继芭蕾机械鸟木偶作品后,《仲夏夜之梦·仙后提泰妮娅》木偶作品也已完成。那是一个极尽华美与灵动的木偶。椴木雕刻的面容带着非人的精致魅惑,翅膀是用极薄的鞣制羊皮纸染成梦幻的紫蓝色,贴上真正的萤火虫翅膀薄膜,时朗托桂华岳弄来的,在灯光下会产生微妙光晕。关节隐藏在用丝绸和鲜花装饰的服饰下,动作能完美再现仙后的优雅与任性。完成那一刻,时朗是满意的,它代表了她在“美”的塑造上的一个高峰。
但接下来,她开始构思《麦克白·三女巫》。她想要截然不同的感觉——阴暗、诡谲、充满预言性和毁灭感。她尝试用扭曲的胡桃木根、废弃的金属零件、甚至乌鸦羽毛来塑造那种丑陋又可怖的形象。
然而,她卡住了。
问题不在技术,而在“神”。她无法抓住那种混沌邪恶又洞悉命运的核心。做出来的雏形要么过于写实恐怖,失去了戏剧的象征性;要么过于符号化,显得空洞。她试图模仿凌琬潼那种“破坏性美学”,却只弄出一堆杂乱无章的碎片,毫无力量。
“不对啊,这完全不对。”深夜的工坊,时朗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看着工作台上那个丑陋的半成品“女巫”头颅,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挫败感。她能做出翩然起舞的仙后,却捏不出低语命运的女巫。她对“恶”的理解,似乎只停留在表面。
她想起凌琬潼工作室里那些充满冲击力又近乎痛苦的装置作品,那种源自生命体验的黑暗和挣扎,是她从未真正触及的。她的世界里有拼搏的汗水、有友情的温暖、有创作的喜悦,甚至有不公的愤怒,但那种纯粹的、形而上的“恶”,对她而言太过陌生。
这种瓶颈让她焦虑。仿佛她的创作被限定在了一个“光明”的框框里,无法突破。她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只有技法和热情,缺乏真正深刻的表达内核。
手机震动,是Mason发来的消息,一张APYBC团队深夜备战的照片,背景是堆满资料文件的会议室。他配文:「发现睡眠无法完全进化掉的证据。你的木偶女巫能预言我们什么时候能搞定这份该死的报告吗?」
若是平时,时朗可能会回个吐槽的表情包。但此刻,她看着那条消息,又看看桌上失败的女巫头颅,一种无力感攫住了她。她放下手机,没有回复,只是将额头轻轻抵在冰凉的木工台上,闭上眼睛。
工坊里只剩下仪器低低的电流声,以及窗外呼啸而过的寒风。所有线条交织在一起,构成了这个季节伊始,复杂而沉重的底色。
圣诞节和APYBC决赛似乎很近又似乎还很远,而眼前的每一道坎,都需要她深吸一口气,再次握紧手中的刻刀。
监控锁定外聘清洁工王德胜(52岁,校内保洁三年无不良记录)。校园保卫处及校方审讯中,他崩溃坦白:女儿患白血病,收到匿名信承诺“毁掉夏优纳的画就付十万医药费”,信封里已预付两万现金。
时朗陪夏优纳去安保处认人。“不是他。”夏优纳盯着对方粗糙的手指,“我画上的划痕是用专业刮刀斜45度角发力,这人指甲缝里有丙烯颜料但握笔姿势都不对。”
安保主任皱眉:“指使者呢?”
王德胜哆嗦着掏出一部老式手机:“只、只通过短信联系,这个号码…”
技术科追查发现号码登记在卢琪曾丢失的学生证名下,半年前挂失记录是可查的。时朗和凌琬潼对视一眼——太明显的栽赃。回到宿舍时朗还在盘逻辑,“像是有人算准了舆论会指向卢琪。”她盘腿坐在地上修关节,突然停手,“但为什么是她?”
夏优纳正往画布补色,笔尖一颤:“因为那个人知道她讨厌我?”
吴康芸突然从文献堆里抬头:“概率78%。现在广为流传的故事是卢琪与秦翊起过冲突,那冲突后,卢琪成为邱毓璇明面上的‘朋友’,站在逻辑上来说她适合当替罪羊。”
三人沉默。窗外,冬季的雨开始敲打玻璃。
很快到了对阵另一所王牌学校圣格奥尔学院的决胜局,这所学校的排球队被称为“人形重炮”。时朗前一天因通宵改项目方案在赛场上反应慢了0.3秒,救球时崴脚倒地。观众席惊呼中,她咬牙用绷带缠紧脚踝,坚持打完全场。
赛后更衣室,Mason不知何时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冰袋。“逞能。”他蹲下帮她冰敷,语气罕见地带了情绪,“肌腱拉伤至少休两周。”
“项目等不了两周。”时朗疼得吸气,“下周要测试飞天绸带。”
“所以?”Mason突然抓住她手腕,“你真当自己是永动机?我知道你很拼,但…”青蓝色眼睛里的担忧迸发出来。
时朗愣住。他指尖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如小型电流。
“我习惯了。”她最终小声说。
Mason松开手,从包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我爸的理疗师配的膏药。”顿了顿,“别死撑,至少在我面前。”
回宿舍路上,时朗发现纸袋角落用意大利语写着什么,她拿出手机,在翻译软件找到了解释,“soli nella luce”“光中的孤独者”。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垂。日子一天天过去,在APYBC半决赛前夜,时朗在公共休息室撞见Mason和梁予安复盘战术。她放下帮他们带的咖啡正要离开,Mason突然喊住她:“记得约定吗?”
梁予安看了看他们两个挑眉:“什么约定?”
“圣诞节的。”Mason目光灼灼,“如果我们赢——”
“你就有事要告诉我。”时朗接话,心跳突然加速,“所以到底是什么?”
Mason拿起咖啡杯掩饰嘴角弧度:“等赢了再说。”
破坏夏优纳作品的“凶手”联系的号码登记在卢琪曾丢失的学生证名下这件事情不知怎么的被传开了。
那天卢琪堵在多媒体室门口,拦住了刚整理完资料准备离开的梁予安。她脸色苍白,下唇被咬得没了血色,眼睛死死盯着他:“现在呢,连你也觉得是我划了夏优纳的画?”她的声音绷得很紧,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颤抖,“就因为所谓的证据出来,现在所有人都这么说?连你也信了?”
梁予安停下脚步,合上手中的笔记本电脑。他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左手无名指上贴着一个创可贴。他没有立刻回答,只是平静地看着她,那种过于平静的审视让卢琪的心一点点沉下去,感到一种被无形压力包裹的窒息。
“我不做没有证据的推断。”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却比指责更让人难受。
“那你为什么…”卢琪的勇气忽然像被戳破的气球,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委屈和不甘,“躲着我?小组讨论也不来?”
梁予安的视线几不可查地偏开一瞬,似乎觉得这个话题既无聊又超出界限。他再次开口,语调依旧没什么起伏,却多了一层冰冷的硬度:“如果你真的没做,或许该想想,谁最想让你背这个锅?谁最希望看到你和优纳,甚至和更多人闹僵?”
“夏优纳!又是夏优纳!”这个名字像针一样刺破了卢琪强撑的镇定,带着尖利的嘲讽,“你就那么信她?她到底给你灌了什么**汤!梁予安,你有没有脑子想过,我都怀疑她是不是在自导自演。什么作品被别人破坏,跟被害妄想症一样,我害她,她配吗!?”
“梁予安!” 她几乎是尖叫出声,声音因激动而扭曲,“你有没有想过,她那种艺术生,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对谁都笑得那么甜,她对你好,说不定就只是一时兴起——”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吐出最毒的汁液,一字一顿地,将那句盘旋在她心底最阴暗角落的诅咒掷向他:
“——就只是玩玩你!?”
梁予安的脚步停住了。他没有立刻转身。那一秒钟的死寂,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窒息。然后,他慢慢地转了过来。整个人的气场完全变了。如果说之前的他是冷静的深潭,此刻则像是骤然降至绝对零度的冰原。他脸上所有的表情都消失了,不是平静,而是一种彻底的、非人的空白。
他的目光,终于第一次,真正地,完整地聚焦在卢琪脸上。那不再是审视,而是一种剖视。像是要用目光将她一层层剥开,露出内里最不堪,最渺小的内核。
话一出口,连卢琪自己都愣住了,空气中弥漫开尴尬又尖锐的寂静。
他重新看向她,目光缓缓刮过她的脸颊。他没有提高音量,甚至声音比刚才更轻,更慢,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面,清晰无比,“玩玩我?”
他极其缓慢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仿佛在品味什么极其荒谬又肮脏的东西。嘴角似乎想勾出一个嘲讽的弧度,但最终只是肌肉极其细微地抽搐了一下。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
仅仅一步,那股无形的、庞大的压力就让卢琪不受控制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撞上冰凉的门框,激起一阵战栗。
“卢琪,”他的声音压低了,比刚才更清晰,每个字都像冰珠砸在地上,“你以什么身份,来问我这个?”
卢琪被这眼神和语气冻得一哆嗦,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梁予安向前逼近了半步,身高带来的阴影笼罩下来。他并没有提高音量,但那平静无波之下的某种东西,却让卢琪感到脊背发凉。
“她玩玩?”他重复着这两个字,舌尖似乎品味着某种荒谬,“以你的眼界和格局,所能想象到的男女之间最‘坏’的关系,也就仅限于这种初中生水平的恶意揣测了,是吗?”
卢琪彻底僵住,瞳孔微微放大,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梁予安的目光掠过她,似乎看向了某个并不存在的远方,又或者是他内心某个不容触碰的领域。他的语气里忽然掺进一种极端自嘲又极端认真的东西,轻得像耳语,却又重得砸人生疼:
“你根本理解不了她身上那种毫无保留的热忱和创造力。你也根本想象不出,能被她‘认真’对待,是一种多么,” 他似乎斟酌了一下用词,最终选择了一个极其傲慢却又无比精准的词,“奢侈的体验。”
“就算是玩…”他顿了顿,那双总是冷静克制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近乎野蛮的偏执和绝对占有的光芒,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随便你怎么想,我也愿意当她的狗。”
“——你满意了吗?”
这些话捅破了所有虚伪的客套和卢琪残存的幻想。空气死寂。多媒体室门口经过的两个学生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不敢多看。
梁予安似乎也因为这罕见的失态和自我剖白而迅速收敛了外泄的情绪。他脸上又恢复了那种平静,只是眼底深处还残留着一丝未散尽的冷冽。他略显生硬地移开视线,仿佛刚才那段对话从未发生。
“电影研究小组的PPT,今天之内发我。谢谢。”
说完,他拎起电脑包,绕开石化般僵在原地的卢琪,身影很快消失在图书馆走廊深色的光影里。
就在走廊拐角处,秦翊正背对着这边,压低声音讲电话,语气冷硬:“匿名举报信已经递上去了,对,就是梁家那批新到的德国进口关节镜设备,咬死他们文件上的技术参数漏洞,爸你放心…”她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猛地回头,脸上瞬间切换成甜美无辜的笑容,声音拔高:“欸?是梁予安吗?好巧呀~你要去训练吗?”
梁予安脚步未停,只是对她极淡地点了下头,侧脸线条在光线下显得格外冷峻。他左手无名指上的创可贴,此刻看去,竟莫名带上了一种沉默的宣誓意味。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