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天际渐明,随着太阳升起,天色瞬间大亮。
严茗是被食物的香味熏醒的,眼睛都还没睁开,肚子反倒是先叽里咕噜叫了好几声。
这摇椅估计是给上了岁数的老人准备的,躺了一夜,他浑身疼的都快散架了,而且一个动作持续的有点久,他整个人完全动弹不得。
耳边好像是刀叉碰到盘子的声音。
严茗睁开眼,本能起身却发现,自己被绑在摇椅上了。他身下还是睡时躺的摇椅,但摇椅没在屋里,在草屋门外。
此刻太阳已经升起,暖光晒在身上,暖烘烘的。
他挣扎一番,最大幅度扭头才勉强看到屋里背对门而坐的一道背影。
男人皮肤略黑,肩宽腰窄的,此刻光着上身,后背的肌肉线条充满着荷尔蒙,一看就是经常健身才能达到的效果。
看他把腿翘在长板凳上,怡然自得吃着饭,相比就是这个草屋的主人。而自己昨天又未进允许擅闯人家家,做法确实不妥当。
肚子叽里咕噜又连着叫了两声,严茗整个人使力让摇椅大幅度前后摇起来,脑袋紧贴着靠椅,使劲仰着头想再多看到点屋里人的模样。
他心虚地干笑了两声当做打招呼,又十分陈恳地主动解释自己误闯他人草屋。
“首先没有经过你的允许就进你家是我的不对,我真诚的向你道歉,因为我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昨日午后在海边晒得嗓子生烟,出于人体自救本能,我进了你家避暑!”
生怕自己哪个阶段没解释清楚让人产生误会,严茗连忙接着说:“我有敲过门,但是一直没有人应,我进来的时候每走一步都在说一个对不起。”
“因为没有人嘛,我又渴的不行了,然后就…”严茗越说声音越小,“就喝了你三瓶矿泉水,还用了一下你草屋外边晾衣服的绳子,晒了晒裤子。”
“还有就是,我躺了你的摇椅,盖了你的薄被,别的就都什么都没有了。”
既然是坦白,那就里里外外全部都坦白了。
毕竟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祝栩宁漫不经心抬眸,朝已经清理干净空荡荡的床边看去。
严茗一直竖着耳朵在听里边动静,好像从他开口坦白起,刀叉碰到盘子的声音就没再发出。
他稍稍感到些欣慰。
这也不错,起码说明对方在听。
哒——哒——!
是指关节敲打桌面的声音。
严茗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
不会是聋哑人吧?
那合着,他刚才白费口舌了?
不等他叹气,身下的摇椅突然停止摇动,一瞬间腾地上升了两节,底下的摇板立马变直,接节处一个旋转加前跨,他连人带摇椅就跨过门槛到了屋里。
严茗忍不住惊呼,“还可以这样?这也太厉害了吧!”
类似于轮椅那样,摇椅一点点移动到木桌前。
饿太久了,以至于严茗完全忘记了自己刚才奋力摇动椅子想要看到草屋主人的脸、还有就是,眼前木桌上摆放整齐的餐食,实在令他挪不开视线。
男人手边是一碗鸡丝燕窝,他懒懒捏着勺子一边,看样子正喝到一半。
严茗尽力屏住呼吸,阻止那些香气四溢钻进鼻子,但视觉冲击的力量不相上下的强烈。
他目光不自觉以那碗燕窝为中心,向四周望去。
花雕醉鸡、云吞、椒盐羊排、糯米藕、脆皮鸭、叉烧以及小猪模样的奶黄包,和橙子蒸蛋,再就是男人正喝到一半的燕窝。
在他刻板印象中,燕窝一般都是女性用来滋补身体的,男人喝的话,就有点…
男人?
哦!
他光顾着看吃的了,还没看见这间草屋的主人长什么样呢。
于是偏头,从下往上开始看——男人一条修长的腿随性伸着,看起来光腿长就得有一米三左右,光着的右脚踩在长木板凳子上,五个脚指头上都没指甲。
没指甲?
严茗有些震惊。
视线缓缓上移,裤腰散搭在跨上,系在裤腰上的,是一条用草编织的非常细的一根草辫子,用处应该跟皮带是一回事,但更像是装饰,感觉一起身裤子就能掉下来。
男人肌肤黝黑,肌肉条纹清晰健硕,莫名有种站在这个身后会很有安全感的错觉。
但他屋里的床是用干草铺的,凳子也是武侠剧里,荒郊野岭的酒家的那种长椅。居住的环境更像是深山野人居住的。
许是他打量的过于沉浸令人不耐烦,男人捏着勺柄的手突然一松,勺柄掉进燕窝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猛的屏住呼吸,抬头对上男人黯沉深幽瞳仁。
虽然这么说有点不太好,但结合眼前的男人加他面前这桌丰盛的餐食,有点像…山猪吃西糠。
男人顶着利落寸头,满脸的淤青,在看向他时嘴角动了动,不过是副冰冷模样。
意外的是,男人脸颊居然比脊背白了不少,漆黑的眼眸深不可测,眸中泛着懒散,却依旧难以隐藏更深处的阴狠和寒意,四目相对时,男人嘴角动了动,严茗不自觉起了一身冷汗。
这感觉,有种要送他上天堂的错觉。
而且。
“那个,”严茗咽了下口水,硬着头皮道:“还没自我介绍,我叫严茗,是一名幼儿园老师。”
说完他又恨不得咬掉自己舌头,勉为其难的冲男人笑笑,小声补充道:“刚辞职,现在已经不是幼儿园老师了。”
咕噜——
他肚子又很不争气的叫了一声刷存在感。
“饿了?”
男人懒懒朝桌上扬了扬下巴。
严茗点头,“人家上刑场前一天晚上还给吃顿好的呢。”
男人嘴角一勾,抬手抽了其中一根绳头,绑着他两只手的绳子瞬间松开收回进木椅隔层里。
严茗双手抱拳,朝男人道:“感谢大侠救命之恩!”
祝栩宁扫了眼这个叫严什么来着的腿脚,他肚子以下还被绳子绑着,救命之恩就已经说了。
他不禁笑了声,声音很轻很短暂,狼吞虎咽的严茗根本就没注意到。
但严茗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只吃那盘离自己最近的脆皮鸭。
吃了几口也有劲了,鸭肉啃在嘴里,严茗却不嚼,心里一阵委屈,眼眶也蓦地变得红通通。
见状,祝栩宁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这人怎么还哭起来了?
他嘴角动了动,抬手把橘子蒸蛋推到那个叫严什么的手边。
“谢谢。”严茗头也没抬,放下脆皮鸭,拿起橘子凑到嘴边,微微撅着嘴巴吸了一口蒸蛋,香甜软糯的,他吸了吸鼻,“真好吃,我都没吃过。”
“只有一个。”祝栩宁说。
严茗眼里含着泪花冲祝栩宁笑笑,“一个就够了。”
祝栩宁微微颔首,“嗯。”
“你们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吃饱喝足,严茗用手指扣绑着他腰往下半身的绳子,一脸茫然懵愣。
祝栩宁把右脚从凳子上拿下去,随即翘在坐腿上,“那你怎么到这的?”
联想到自己刚才听见敲桌子的声音,就推测人家是聋哑人,严茗轻笑了下,男人平静的看着他。他赶紧解释,“刚才我还以为你不会说话。”
跑题没撒了欢的茫跑,岔开了一句就回到正题上,严茗双手叠放在桌上,侧眸望着淡淡注视他的男人。
“我说了你肯定不信,到这里的前一天,我工作不顺辞职了,晚上回家的时候喝了两罐啤酒,”严茗不好意思的把脸埋在臂膀之间,“我一杯就倒,但那天晚上连喝了两瓶都还能稳稳的走到洗手间上厕所。”
祝栩宁眉心难以置信的皱了一下。
感觉这个严什么的,他要再随口说一句今天太阳真热,这人估计能从后羿射日开始说起。
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身边有个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人。
“……我颈椎病嘛,新买了一对儿枕头,睡得第一个晚上醒来就到这儿了。”
说完,严茗沉沉叹了一口气,又侧着脸趴在桌上,“幼师真不是人干的活,我才就职没多久,就检查出来了颈椎出了问题。”
听到“枕头”二字,祝栩宁松懈下来的心再次紧绷起来。
但吃了几口脆皮鸭就趴在桌上好像醉了的那位,好像只是在平缓正常的做陈述,并未从他眼里看出除苦恼之外的其他情绪。
祝栩宁起身打算去床上躺着恢复精神。
男人站起来的瞬间,脸庞立马超出严茗视线之内,他跟着坐起来,才发现仰头看人脖子有点发酸。
“你吃什么长大的啊?真高,有一米九吧?”
见男人躺下,严茗想跟他商量一下,能不能先给他松绑,才发现自己还不知道他叫什么,“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呢?”
祝栩宁刚闭上眼睛又睁开,干脆盘腿坐在干草铺上。
严茗这才注意到床边,他一路走过来时捡的那几件衣服不见了,下意识伸手指着床边,“床边那些衣服呢?”
他还打算留着,等晚上海上气温降低,那件羽绒服可保他不被冻死丢去喂鱼。
祝栩宁玩味似的捏着自己下巴,眼底尽是戏谑,反问道:“看起来脏兮兮的,怎么?是你的?”
“所以你扔了?!”
严茗不禁提高嗓音。
看起来脏兮兮的。
所以就扔了。
潜台词是这个吧?
严茗有些失落,脑袋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蔫了吧唧的,“我路上捡的,而且看着也不脏,那条披肩上还有淡淡的香味呢,就是那条男士裤子上好像带点潮湿发霉的味,昨天下午太阳好,我晒了一下午就没味了。”
确定救了他的人就是这位脆皮男人,祝栩宁从床上下来,打算给他松绑。
不管怎么说,这也算是他歪打正着的救命恩人。
严茗还陷在自己低落的情绪里,又是摇头又是叹气,“算了,说这些也没用,反正你已经扔了。”命里无时莫强求。
祝栩宁眼底闪过一丝笑:没扔,拼凑成活生生一个人了。
现在就站在你面前。
一双光脚站在他跟前,严茗蓦地抬头,“绕了一圈,你还是没说你叫什么。”
“祝爷——!祝爷——!”
叫喊声由远渐进冲进草屋,一个同样看起来是一米八一米九高的胖壮男子,气喘吁吁进来报信,“渔村那四个老头过来了,说是有事要找您。”
祝栩宁慢悠悠用手解开捆在严茗右脚上的最后一根绳子,头都没抬,“急什么?报丧呢?”
祝栩宁:山猪?吃细糠?山猪是谁?
严茗(不自觉后退两步):应该…是我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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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山猪吃细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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