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承良叫来船员砸开右边的厕所门,狭小的分毫之地挤着坐在轮椅上的父亲和踩在凹槽里的母亲,杜承良疯笑声中带着苦涩,他双手紧握成拳,手背青筋暴起,恨不得一拳砸在他们两人的脑门。他的亲爹亲妈,从他降临在这个世界上起,就处处与他作对,哪哪看他不顺。
他猩红着眼大步冲到厕所门口,一把将轮椅上的父亲薅起来,后槽牙几乎要被咬碎:“严茗人呢?”
“你有什么火气就往我身上撒。”
脸色煞白的父亲对上他暴怒的眼睛时,依旧一副与你无关的冷漠模样更让他恼火。
杜承良不由分把他推到一边,杜唯光瞬间倒地,身体磕到一旁的餐桌,桌上严茗刚才剩下的餐盘“哗啦”洒在地上,杜唯光一条腿上沾满了蔬菜汁水。紧接着杜承良又一把揪起杜母的衣领,这次连话都没问出口,直接把她推到在地。
严茗一条腿卡在夹缝,被杜承良狠力拽出来,大腿处被夹缝的贴片划扯到,划破的地方钻心的疼。
“把他们都给我绑到甲板上!”
杜承良留在厕所,一手握着手电筒使劲往夹缝里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到。但他心知肚明钱米婆就藏着这里,却又手足无措,“你等着!”
海浪随风袅向空中再甩在脸上,疼的想被人甩了一个巴掌一样火辣辣。
“为什么?”狂风怒号,杜承良脸颊扭曲,“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好,要你们这样对我?”
突然杜唯光嚎嚎狂笑不止,海浪拍打在他脸上,打湿了他白花花的头发和衣服,缺失的那一条腿的痕迹也清晰明朗起来。
“我们都上了你爷爷的套。”
从渔船最后一次检查和开船后没有进行常规巡视起,他就该知道,这一切发生的太顺利,他一个坐轮椅的人轻而易举能够在厕所夹缝藏上整整半天,他就该明白,这畅通无阻的一路都是沿着别人规划好的路在走。
杜承良虽然气恼杜唯光夫妇的行为,但对于他父亲此时说的话,眼底不禁闪过一丝错愕。
“看来你也被蒙在鼓里。”杜唯光伸手想要摸一摸杜承良的腿,只见他的儿子练练后退好几步与他拉开近两米的距离,他辛酸的累顺顷刻间夺眶而出,“阿良,没能把你从深渊中拉出来,是我做父亲最大的失职。”
“我们都是你爷爷手里的一枚棋子,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你耳濡目染着他的狂妄冷漠,变得自私自利,自大妄为,如果当初你祝叔叔再早几年建好那个工厂,我和你妈妈就可以带你离开渔村,去城市上学,不用接触这些没有文化思想封建固执的人,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你会有一个很好的未来。”
此时此刻,杜唯光先是一个濒临死亡的人,喋喋不休诉说着此生从未开过的口。
三个人被绑在一起,浑身上下被海水打湿的程度也不相上下。
漆黑的夜,深不见底的海,浪声咆哮如雷,飘荡不安的船,无一不预示着下一秒的未知。
刚才杜唯光说个不停的时候,严茗想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以防止刺激到杜承良再做出什么意料之外的事,但他一张嘴,强劲的风就顺着嘴巴灌进来,憋的气都要喘不上来,更别说开口说话。风向变幻莫测,背风的时候,严茗立马制止他:“你跟他说这些做什么?少说几句!先让你儿子把钱米婆弄出来!”
黑漆马虎的也不知道他的腿被划伤成了什么模样,只不过照刺痛的感觉来说,起码得有二十多厘米的划痕。
这下好了,他身上也算是有点能说出口的“勋章”了。
以往膝盖磕个淤青,大冬天他都要把裤脚卷起来,故意把淤青露出来,并在别人询问那片淤青是怎么回事时轻飘飘来一句没事,以好满足自己的虚荣心。
“哥!悬挂在舱外的潜水艇没了!”
“什么?”杜承良暴跳如雷。
他冲到甲板边缘,只见海浪翻滚,一只微如蝼蚁的潜水艇在巨浪间挣扎。
“说吧,”杜承良从边缘走回来,居高临下打量着狼狈不堪的父母的“你们上这趟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那你呢?你听你爷爷的话把严茗带上船,又是因为什么?”
“嘿!”二层船长室方向传来汪船长的嚎声,“上来一趟!”
杜承良微微偏头,只见有一艘船正朝着他们这艘船直冲过来,他立刻甩下手中的铁剪钳,大步飞奔向船长室。
被绑在原地的三人下意识看向杜承良刚刚看过的方向,狂风恶浪也没能阻止那艘船飞速前进,巨浪在前冲之时自带的浪波和自然环境下滚滚巨浪融为一体,脚下的甲板如同被猛兽剧烈撞击般倾倒歪斜,让人无法靠自身平衡稳住,杜唯光夫妇更是因为上了年纪而彻底向眼前的猛力投降,任由自己被恶劣环境侵袭而毫无还手之力。
船上工人忙成一团,检查升起的帆绳被狂风卷乱,四五个人被风甩得来回摆动。
严茗看见有一个人趁乱冲过来,在他后背帮他解开绳索。是刚才在餐舱门外跟他说话的男人。
“对面那艘船是你朋友的吧?”男人自持冷静,“一会儿那艘船靠过来的时候,你想办法叫你船上的朋友给你甩跟粗壮麻绳过来,趁着船因为海浪倾斜的瞬间,你抓住绳子跳过去,等下我会想办法进入船长室帮你一把。”
“什么?”严茗腿上的伤口被海水浸湿,疼的他控制不住的发抖,“跳……跳过去?”
“对!”男人说:“我听说这船上有□□,现在你自己的命就全靠你自己了。”男人不知道从哪拿来的保鲜膜,他趴在甲板上用保鲜膜替严茗裹严实他受了伤的腿,塑料膜贴在腿上的瞬间就被染红,刮来的海水混杂在层层薄膜之间,刺痛感一阵接一阵地袭来,“我知道你不是什么福星,你也没有换天改命的能力,但不得不说,我的女儿从出生就一直在生病,自从我在集市上买过你的海螺项链之后,她的病就好。”
男人微微一笑,将保鲜膜最后一截裹好,然后拍了拍严茗的胳膊:“加油。”
严茗转头看了眼越来越近的船,又回头看向狼狈坐在那里的杜唯光夫妇。
“这是他亲爹妈,他杜承良就算再没良心,也不可能置他二老于死地。”男人抓着严茗往甲板边缘走。
杜唯光气喘吁吁冲他摆摆手,示意他不用管他们。
杜母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海水,她紧紧握住杜唯光的手,看向严茗离开的身影又是那么安心。
“哥,你看对面杜家的船,好像是打算撞过来。”
大羊站在祝栩宁身边,用望远镜仔细打探对面情况。
田恬站在另一边一边看祝栩宁操作方向杆,一边看前方形势,“这么大风浪他疯了?”
祝栩宁眉头紧锁,坚定眺望远方那艘船,“他可能以为我们要撞他。”
“那咱们撞吗?”大羊突然激动起来。
“当然不能撞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啊!”田恬有点生气他们这些男生把生命当儿戏。
祝栩宁点点头,“一会儿会跟他们错开,你们抓稳。”
“行,一会儿我出去,看看两船之间的距离,到时候怎么把严茗接过来。”
说着大羊便走了出去,船长室只剩下祝栩宁和田恬两个人。
祝栩宁突然开口:“来的路上教你的那些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这一刻田恬才恍然大悟,她好像猜到了祝栩宁下一步有什么打算,祝栩宁也看出来她看出了自己的想法,“他没出过海,连在岸边上船都胆小的不敢跳上船。”
祝栩宁眉心的皱痕忽然柔软了些。
“如果你和大羊不跟上来,我大概会弃船,但你们两个自己跟上来了,那自己的命就真掌握在自己手上了。”
田恬点头说自己明白,自从她跳上船那一刻起,所有的后果就都将是她要承受的,“可是你怎么跳过去?现在风这么大,两条船近距离擦过去就搞不好会翻,这太危险了!”
祝栩宁轻笑了声,“我从小生在这里长在这里都会怕,他的害怕只会比我多。”他迅速扫了眼田恬,“你不知道,他比你还爱哭。”
虽然他不知道严茗为什么会上杜家的船,但严茗永远都会是他的第一选择。
严茗初来乍到,虽说是误打误撞,可救了他是事实。那会儿他手上的证据被一再推翻否定,他甚至连杀害自己亲人的凶手都找不到,当时他面对杜承良的挑衅,甚至都没有了反抗的痕迹。可就是那时候,有了严茗,严茗一路捡那些衣服,还洗干净晾晒好整齐叠放在一起,这才让掌控他灵魂的草编绳得到了恢复,然后恢复真身。
再后来严茗上厕所被杜承良埋伏,以好引自己出来。那么拙掠的手段,他就是上了套。
没错。
当时他其实对严茗的信任也没有多少,所以面对杜承良的设计他将计就计,只是想试探严茗到底是不是杜承良的人。
可严茗为了他,不顾自身安危,他交代严茗去找钱米婆,可后来发生一些事,严茗不信任钱米婆,独自一人在昏暗的地下密室,用鱼线替他缝补好衣服。
他不知道严茗是怎么撑下去的,但他能猜得到,当时严茗一定害怕极了。
因为十一年前,他也曾怕过。
“哥!”
舱外大羊喊道:“咱们船下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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