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言筝的战斗指引可以说是几乎没有，但是霍衡以前毕竟跟着父母去过很多星系探索，也见过这种类似的巨型昆虫，所以也不算毫无头绪。
经过几次试探性的攻击，他发现虽然子弹没办法对这只飞蛾造成什么有效伤害，但是引发的火星却可以在它绸缎一样的翅膀上烫出黑色的痕迹。
说不定这玩意怕火。
他扔出一瓶阿筝留下的医用酒精，并在瓶体靠近飞蛾的瞬间抬枪射中了它，
子弹引发的微小火花瞬间把已经泼洒在蛾子翅膀上的酒精点燃，把光泽华丽的翅膀燎掉了大半。
虽然很快那些伤口就恢复如初，但是玩家视角怪物的血条却下降了一截。
果然有戏！霍衡精神一振，躲过俯冲过来的飞蛾身体开始了新一轮的缠斗。
“呼……哈……呼……”已经二十分钟过去了，霍衡浑身上下都受了不轻的伤，到后来那只飞蛾甚至从口器里深处了细长尖锐的吸管，里面射出的尖刺伤害高又难以防御，简直就是一把“机关枪”。
他单膝跪地，抬手擦掉糊住眼睛的血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往旁边“呸”了一声吐掉不小心吸进口鼻的花粉，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任务面板。
无论是血条还是感染程度已经是极限了，再遭受一次攻击就万事休矣。
而那只飞蛾也没好到哪去，原本如绸缎般光泽如新的翅膀变得破破烂烂，上面布满了灼烧的窟窿还有痕迹，虫体的腹部也被烧掉很大一块，它没有再次起飞的力气，只能立在地上煽动着翅膀打算给予霍衡最后一击。
“老子可是都和阿筝约定好了！怎么能放你这个怪物出去伤害她！”霍衡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拿起最后一瓶医用酒精对着那只飞蛾扔了过去。
在精神极度集中的当口，他感觉到了之前在击杀女鬼阿筝的时候同样的感觉，无数激荡猛烈的情绪汹涌地在自己的大脑和胸口里翻腾，然后随着子弹出膛，他们跟随着子弹也一起被自己发射了出去。
飞蛾原本还在伸缩着准备射出飞针的口器不知怎么地忽然定住，想要掀起风暴的翅膀也微不可查地一顿。
虽然只是非常微小的一次停顿，但是对于霍衡来说也足够了，他稳稳地举着手枪，在瓶子靠近飞蛾的时候把它一举击碎。
熊熊燃烧的火焰顷刻间吞噬了飞蛾巨大的身体，它破烂的翅膀燃烧殆尽，富含脂肪的身体在烈火的烘烤中发出难闻的焦糊气味，不断在地上翻滚挣扎着想要熄灭身上的火焰，但是于是无补。
“净化！你们……这些判教者……竟敢……竟敢……
啊——啊啊啊！你们都应该被净化—！”
凄厉的女声发出最后的呐喊，歇斯底里的尖啸终于和它的挣扎一起消失在燃烧的火焰里，又随着火苗的熄灭一起归于平静。
精神力研究医学院的院长室里，郭院长原本只是趁着空闲时间打开霍衡的直播间关心关心晚辈的工作情况。
看到了直播间霍衡一击必杀的画面之后，他放下了端到嘴边的茶盏，原本闲适的表情变得严肃。
“小衡的精神力这是……”他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
其他直播间的观众们又不是专门研究精神力的专家，当然没有人发现那只怪物短短一两秒的异常，他们全都沉浸在刚才热血沸腾的厮杀里，此刻正在疯狂送礼物发弹幕庆祝这场来之不易的胜利。
“衡哥牛逼！”
“衡哥牛逼！衡哥永不翻车！”
“衡哥永不翻车 1！”
“衡哥永不翻车 10086！”
“这都坚持下来了，衡哥真男人！”
还有一些精神状态堪忧的女粉在线发癫。
“衡哥！衡哥有六块腹肌！我看见了！”
“这个男人竟然该死的甜美！我恋爱了！”
“战损的衡宝，真罕见啊，嘻嘻嘻！”
“今天真是不亏啊！衡哥刚才也太有男人味了！我要给你疯狂打call！”
“我男朋友也是个打游戏的宅男啊，为什么他没有腹肌！可恶！”
还有一些类似于“衡哥我要给你生猴子”之类或者更加不堪入目企图开车的弹幕，霍衡索性当做看不见了，只回复那些疯狂庆祝的弹幕。
他的表情得意中带着点小得瑟，下巴扬起双手抱胸靠在身后的桌子上耍帅，完全不见刚才和敌人同归于尽的凶狠模样，反而看起来像一个中二耍帅的叛逆少年。
“我就说我不会翻车吧！这些怪物对我来说都是小意思！没什么大不了的！”
如果有尾巴他肯定已经翘到天上去了。
直播间的观众们大多是老粉了，此时就非常配合地吹起了彩虹屁。
“对，这对我衡哥来说根本小菜一碟！”
“小小恐怖游戏，轻松拿捏！”
“衡哥的身手真是太帅了！堪比那些动作电影里的大明星！”
然后霍衡就乐极生悲了，不知道是不是刚才的战斗榨干了最后一丝体力，他只感觉到熟悉的眼前一黑，等再有意识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又一次以第三人称视角处在五十年前了。
还是在那个群情激奋的广场上，还是那位被绑在十字架上看不清面容的乌鸦医生，那个曾经非常爱戴乌鸦医生的奥尼尔牧师站在最前方，指着伤痕累累的乌鸦医生大声控诉：
“这个女人是魔女！我们会生病都是因为她的阴谋诡计！我在神明大人的指引下亲眼所见！她用一种魔鬼粉末亵渎病死者的身体！”
他的脸颊因为情绪激动泛起潮红，声嘶力竭的呐喊让他的嗓音变得嘶哑难听，但是他仍然在一遍遍地诉说着，仿佛自己是颂诗里打败魔鬼的勇士。
“杀了她！”
“女巫！杀了她！”
“我早就觉得她有问题了！她凭什么不让我们去教堂！”
“就是！她还不让我们去医院探病！这都是她的阴谋！”
“杀了她！”
“烧死她！书里说女巫都必须被烧死！”
“烧死她！”
“烧死她！”
“烧死她！”
周围的镇民们群情激奋，喊打喊杀的声音喊得震天响，拳头大小的石头从四面八方飞过来，乌鸦医生本就伤痕累累的身体上又添了新伤。
围在下面的人里有被乌鸦医生救回了一条命的人，有被乌鸦医生救回了至亲亲朋的人，有曾经和乌鸦医生相谈甚欢的人，还有想奥尼尔那样曾经对乌鸦医生无比尊敬的人。
但是那些都不作数了，那些都没发生过。
大家都聚集在神明大人的指引之下，凡是祂反对的就只能是大家的死敌。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周围的信徒们举起了火把，一簇簇火苗比天上的星星还要耀眼，红彤彤的照亮了半边的天空。
霍衡还有直播间的观众们都是来自高度文明又非常和谐的星际国度，对于各种曾经风靡一时的宗教都只在教科书里了解过，至于邪教之类的东西根本就是闻所未闻。
所以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对于古代人的残忍暴力久久回不过神。
毕竟之前经历的那些丧尸啊，怪物啊之类的都是游戏虚拟的恐怖生物，到底和现实有一些割裂，但是普通的人，或者说是和他们一样的人类居然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好过分啊……没经过任何调查就这么定罪了吗？”
“虽然乌鸦脸侮辱尸体肯定犯罪了，但是她没有散播瘟疫！”
“何止啊？从衡哥刚才的经历来看这个瘟疫根本就是他们口中的神明大人干的吧！”
“乌鸦医生还救了他们好多人命呢，居然这么恩将仇报！”
“对啊，站在最前面的那名少女，乌鸦医生上次回忆里还救了她呢！”
“虽然乌鸦脸也有不对的地方，但是她真的好可怜啊，被自己治好的病人这么对待……”
“这些人……怎么回事？他们没有感情吗？那个什么破花说什么是什么？”
“就是就是！这么多人没人觉得不对劲吗？”
不怪弹幕里会有这样的疑问，就连以第三人称视角看着这一切的霍衡都觉得眼前的一切简直不可思议。
他们明明都是活生生的人，但是又不像人。
每个人都喊着一样的口号，做着一样的祈祷动作，表情是一样的狂热，就像被人操控着的人偶。
没有自己的思想和灵魂，虽然丧尸还没有出现，但是他们已经是一具具行尸走肉了。
明明经历过了那么多的恐怖场景，被吓得大叫或者被各种丧尸怪物追得到处乱跑，命悬一线的场景也经历了很多次了，却没有哪一次像眼前的这一幕一般让人毛骨悚然。
霍衡看着这些人狰狞扭曲的面孔和带着狂热信仰的眼神，他感觉这些人类可以毫无根据地对任何人产生不共戴天的仇恨，就算是救命恩人也可以毫无心理负担的杀掉对方。
那是人性里最出的恶意，被迷信和愚昧激发出来，如潮水一般肆意弥漫，源源不断地涌向十字架上单薄的身躯。
明明四周都是熊熊燃烧的火把，霍衡却感觉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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