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快来看,野兔,晚上改善伙食,我要吃红烧兔肉。”
维先走到门口喊道,手里提着一只活蹦乱跳的野兔。
没有人回应,“妈妈,我回来了。”维先又喊一声,还是
没有人回应。出啥问题了,维先暗道:平时妈妈听到喊声,
总会马上出现在门口,高兴着说,先儿回来了,厨房里有好
吃的。今天咋了?
维先没有看到妈妈身影,急忙跑到厅堂,焦急地喊道:
“妈妈,妈妈。”
“先儿,妈在这里,你——进来吧。”庄梅春声音微弱声
音,从房间里传出来。
“妈妈,你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维先快步走进妈妈
的卧室。看到哥哥维辉正在给妈妈擦脸,毛巾上沾了血迹。
“妈妈,到底出什么事了?”维先站在床边关切地问。
没有什么,喂猪时不小心刮伤了。”庄梅春。
“别骗孩儿了,这是手指甲抓的伤痕,妈妈被谁打了?告
诉孩儿,是谁打妈妈了,一定是坏人,哥哥,快告诉我,是
谁打了妈妈?”维先着急地问道。
这时,陈继祖、陈震宇、陈维煌都回家了,看到野兔在
院子里蹦蹦跳跳。
“维先,兔子逃跑了。”陈振宇喊道。他以为维先听到自
己这样说,一定会从厨房跑出来,大叫一声狂追兔子。但是
没有,他预感家里出了什么事,急忙四处找人。
看到妻子卧倒在床,震宇的脸色非常不好,旁边放着带
血的毛巾,维辉正往妈妈脸上擦药,知道家里出事了。
“咋了?快说呀?”陈震宇拉住妻子的手,关切地问。
庄梅春知道事情总是瞒不住的,她对维先和维辉说:“你
们兄弟俩先到屋外,我和你爸爸有事商量。”
维先懂事地退了出来,嘴里嘀咕着:到底家里发生啥事
了?看到哥哥一个人呆在院子里沉思,就慢慢走过去,摇着
哥哥的手说:“哥,说吧,妈妈被谁打了。”
“小孩子别问那么多,躲一边去。”维辉边说边朝院子外面走去。
维先跟在大哥后面,走到院子外,这时维辉蹲下去仔细
观察地面,看到一滩血迹,暗叫一声‘不好’。然后飞也似的
往院子后面跑。
“爷爷,不好了,我打死人了。”维辉惊慌大叫。
“不要慌,玄孙,谁打死人了,别大惊小叫的。”陈继祖
从茅厕出来,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他处事总是镇定自如。
维辉就把刚才发生的是说了一遍,“那时,我只知道素云
往后倒去,并不知道怎样的结果,刚才在院子外看到一滩血
迹,一定是出大事了。”
陈继祖沉思了半晌,脸上乌云密布。他抬头望着远方的
土楼,那土楼被晚霞盖上了一层轻薄的红纱。
“这样,你们在家里照顾好妈妈,不要乱跑,知道吗?”
陈继祖对维先和维辉说。
一边说着,一边朝船镇的深处走去,背影看起来有些苍
老、无奈。
陈继祖火急火燎跑到卫生院,抢救简素云的手术仍在进
行中。急救室外的坐台上,简和平、简友才、简素花静静的
沉浸在思考中,简和平晃来晃去的走得累了,坐在椅子上使劲搓着手。
他知道自己的两个女儿是什么角色,有时候,总禁不住
地责备自己,两个女儿在土楼里惹出的祸事不在少数,每次
都是他从中斡旋,简家才免去许多怨仇。这次的错肯定又是
自己女儿的缘故,所以他很平静,等待着事情的发展。
“和平兄,真的对不起了,我家维辉不懂事,招惹了你们
家,请你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家维辉,老朽先给您
陪不是了。”陈继祖拱手说道。
“哪里话,大家都在一个镇里生活,难免会发生不愉快的
事,我们家素云也有不当之处,请海涵!”简和平拍拍陈继祖
的肩膀说。
“好啊,你们陈家有能耐了,我家振强被维先推倒井里,
差点断了刘家的根。现在我妹妹又被你们家维辉打坏脑袋,
这两笔账你说怎么算,是不是我们刘家和简家欠你们陈家的
债。如果我妹妹醒不过来,你们家维辉就要给我妹妹陪葬,
呜——呜——”简素花边用手掩着鼻子边抽泣着说。
“好啦,好啦,你们俩姐妹就知道惹祸。冤家宜解不宜结,
你想想看,庄梅春是镇里有名的老实人,你们三个跑到人家
家里大打出手,本身就是错误,继祖兄,见笑了。”简和平道。
“和平兄不愧是简姓家族的长辈,土楼就是有你们这些前
辈的高风亮节才会一代传一代,繁荣昌盛呀!”继祖感慨地说。
现在是一代不如一代了,娃儿们都被土楼的女人们宠坏
了,越来越不像话。大家族轻视小家族,大姓欺负小姓的事
情时有发生,镇里的头头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人寒心
啊!你们从省城跑到这里安家,是看土楼的民风淳朴是吧,
可惜现在大不如从前。我代表简姓家族向你道歉,有什么不
对的地方,请继祖兄多担待。”简和平皱着眉头说道。
“爸,你是说你的女婿刘东升吧,他是咱们船镇的镇长,
为船镇的经济发展鞠躬尽瘁,你就这样评价他吗?”简素花为
夫君辩护道。
“好坏只有人评说,群众心里都有一杆秤,我也希望女婿
是个人人称道的清官,现在最重要的是素云赶快醒来。”简和
平扯开话题道。
简友才是船镇中心小学的教师,平时教书育人,在教育
事业上是一把手。但是对家庭的教育却是一片空白,妻子没
少丢他面子。儿子简明哲却不是像名字那样懂事理、明是非,
一天到晚惹是生非,简老师忙于公务而疏于管教,有时真的
是焦头烂额,让他力不从心。这下子又冒出这档子事,唉,
真是的,学校正忙着搞创建文明学校的活动。他无奈地说:“爸,
素云的事您多担待点,我学校有点事要做,我先走了,继祖
伯,我先走了,素云有侵犯你们家梅春的事情请原谅。”
“走好,简老师,我对我们家维辉的莽撞向你道歉,真的
是对不起,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孙子,一定带孙儿上门赔罪。”
继祖道。
简素花看到他们三个互相的谦和、礼让,内心很是愤懑,
但又不能表现出来,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说道:”妹夫,
你就安心到学校办事,这里有我呢!”
抢救还在进行中,简和平看了看表,心里‘咯噔’一下,
抢救已经四个小时,会不会出人命呢?他又继续在走廊来回
踱步。
“爸,你就别晃来晃去了,都急死人了,素云会不会从此
离开我们,我就一个妹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和陈家没
完。”简素花带着哭腔说。
“好啦好啦,别再添乱了,还不知道结果,就胡乱讲话,
能解决问题吗?”简和平打断女儿的话。
继祖道:“脑部是个比较麻烦的手术,时间会比较长的,
我们再心平气和的等等吧。”
简素花站起来,生气地说:“等到什么时候,拖得越久病
人的危险就越大,你们家维辉也真是的,下得了这狠手,小
小年纪就如此歹毒,将来一定没好下场。”
“够了,你还觉得不够乱吗?现在最重要的就是素云能够
醒过来,其他的就不要再说了。”简和平用眼光扫了简素花一
眼,继续走着急救室的门还是紧闭着,随着时间的推移,三个人的心
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时间好像凝固在抢救室外,简和平的脸色越来越沉重,
他清楚地知道手术越久,生还的机会越少。他已经没有心情
晃来晃去了,一双混沌的眼球紧紧盯着急救室门上的灯光。
简素花低垂着头,眼睛呆呆地望着地板,她希望手术是
成功的,整个事件中她完全是罪祸魁首,如果妹妹发生意外,
她是脱不了干系,刚正不阿的老父亲也不会原谅她的。她双
手合十,心里默默念着:救人救世的观世音菩萨,行行好,
保佑我妹妹度过难关,逢年过节一定备足三牲好好祭拜。
陈继祖脸色更是凝重,他很清楚如果素云出现意外,维
辉将会有一场灾祸降临,陈家是承受不起的。身为外姓人将
如何在土楼立足,简家和刘家是土楼的旺姓家族,有钱有势。
陈家背井离乡,省城已经没有家园,好不容易在土楼立住脚
跟,这次也许是一场灾难。他默默祷告:慈悲的上苍呀,看
在维辉不懂事的面子上,就宽恕他这一回吧,让素云快点苏
醒,从此陈家一定安居乐业,为善一方。
过了大约两小时,抢救室上的灯光灭了。卫生院院长兼
主治医师陈仰光走了出来,他慢慢摘下口罩,神情黯淡地望
着家属。
”医生,我妹妹怎样了?“简素花快步走上前去,着急地问道。
陈医生沉重地说:”我已经尽力了,后脑勺碰到坚硬石头,
已经无法弥合。“
简和平呆呆地站在原地,几滴老泪从眼眶滑落,整个人
似乎苍老了许多,脚步蹒跚地走进病房。
陈继祖叹息着:”老天爷呀,你怎么就不开眼呢,陈家是
经不起折腾的。“
”妹妹,我苦命的妹妹,你不能就这样离开呀,你死得好
惨啊,姐一定为你报仇,这个杀千刀的陈维辉,你会得到报
应的。“简素花哭天嚎地的伏在妹妹的尸体上。
苍白的月光洒在陈家的院子里,很是苍凉,扑鼻的茉莉
花香被凝结的空气搅得烟消云散,陈继祖坐在石凳上吸烟,
长长的烟杆冒着微弱的光。陈震宇蹲在不远处的地上,双手
使劲地搓着,眼里弥漫着不安、紧张。
“儿子,看来我们家将面临一场灾祸,简家和刘家是不会
善罢甘休的,你说说,该怎么办?”陈继祖面色凝重地问陈震
宇。
“爸,咱们在人家地头谋生,只能忍气气吞声,听凭他们
的处置了。”陈震宇忧心忡忡地说“儿子啊,我们家是本分的人,想当初我们背井离乡,经
受多少磨难,好不容易找个安身之处。土楼的民风还算是比
较纯朴的,虽然这次我们没有失理,三个妇道人家侵入住宅,
殴打梅春,这本身就是违法的,维辉虽本能防卫,但是过失
杀人,后果太严重了。我担心啊,简家如果报案,维辉将逃
不过牢狱之灾。”陈继祖眼里闪着泪花,一脸黯淡地说着。
“爸,咱们和简家商谈商谈,也许事情还有转机。你看看,
你老人家多少也是抗日英雄,省里也有几个老战友在官场当
差。为了维辉的前途,你老人家就搁下老脸,到省城求求他
们和简家从中斡旋,把此事私了。”陈震宇用渴求的眼神望着
陈继祖。
“我也想把这事私了,问题是简家愿不愿意,出人命的事
儿不是儿戏,只要简家不起诉,一切事情都有可能解决。 ”
陈继祖面露难色地说。
“爸,要不然咱们找镇长刘家生评评事理吧,他总不会不
讲道理,毕竟他是一镇之长,不可能把这件事复杂化,只要
他说服妻子简素花,事情就有解决的办法。”陈震宇道。
“那就试一试吧,但我担心简素花的态度,她是个好强而
且心地歹毒的女人,平时在家里就是个难缠的人,镇长对她
的事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我估计这事不好办,但只要
有一点希望,我们也要抓住,这样,明天你到果园里采几个
上等的红心蜜柚,晚上到镇长家串门,透透口风再做打算。”
陈继祖吐了几口烟圈,叹气着说好吧,明天我就去办,但愿镇长大人能网开一面,让我
们两家的仇怨化解。”陈震宇望着天上的星星,幽幽地说。
第二天,陈震宇早早到后山摘了五个最大最光滑的蜜柚,
等着天色傍晚,这时刘镇长也该下班了,他急忙捎上蜜柚,
叫上爸一起往镇威楼走去。
路上,陈震宇有些彷徨,他曾经在刘镇长家帮过厨,知
道刘镇长是个官场上的老手,精明能干,在外头的口碑不错,
关心村镇的经济发展,家里的蜜柚种植就是刘镇长引进的。
但是在家里就有些被动了,家里的所有事务都是简素花在打
理,他回到家里就是吃饭、睡觉、看看电视之类的。
刘镇长的家在镇威楼可谓庞大而豪华,镇威楼是单元式
土楼,楼里有大单元和小单元之分,大单元都是一些比较有
地位,辈分比较高的刘姓人家居住,楼里家族观念强,等级
分别明显。刘镇长的祖先是镇威楼的楼长,身份和地位、辈
分都最高,所以他家是最大的单元,而且有三个单元,大小
房间三十六间,每个房间的墙壁上都雕刻各种祥云祥兽、祝
福对联、历史故事,按今天的话说很有文物价值。
陈震宇和陈继祖走进镇威楼,刘镇长正好在楼中的大院
散步,运气不错,能逮到这个大忙人的空闲。陈继祖快步上
前,笑着说:“镇长大人,散步呀,难得看到你的身影,今晚
赶巧了,正好有一些事情和你商量哦,好呀,回屋里坐,好久不见,陈英雄精神还是那么
矍铄,身板还是那么健朗啊,镇里下个月成立老人基金会,
到时陈英雄一定得参加,呵呵。”刘镇长挽着陈继祖的手,笑
着说。
“会的,我一定参加,想不到镇里还记得老朽,现在政府
就是开明,大力发展经济,现在老百姓的路子宽了,腰包鼓
了,镇长大人功不可没呀。”陈继祖客套地说。
“哪里哪里,这是上头政策好,我也是遵照上头的指示办
事,只要有能力,有本事,奔小康的日子不会太远了。”刘镇
长说着,泡起土楼特有的山茶,茶香飘荡整个客厅。
“镇长大人,茶是好茶,可惜现在没有心情品茶,关于你
小姨子素云的死,来龙去脉大概也摸清楚了,我们家维辉人
生才刚刚起步,如果遭遇什么不测,那将会毁了他的一生,
镇长大人,你就看在大家乡里乡亲的分子上,放孩子一条生
路吧。”陈震宇直奔话题,试探着说。
刘镇长轻轻啜了一口茶,面露难色地说:”这不是一起简
单的民事纠纷,撇开死者的身份,只要是命案,不管是皇亲
国戚,都必须立案,任何人没有权力践踏法律的尊严。我知
道事情的起因是死者不对,侵入民宅闹事,这已经严重侵害
公民的**权,是要受到法律的制裁,但是后来事情的发展
是有些严重,属于防卫过当,也必须受到法律制裁,陈英雄,
我也想平息两家的风波,但是人命关天,我也是无能为力,
事情就交给公安机关来处理吧。
陈继祖听出刘镇长的话外音,知道这件事态的严重性,
他抱着一线希望,问道:”镇长大人,维辉还是一个小孩,还
不满十八周岁,在适用法律上应该有从轻的判决吧?“
刘镇长沉吟半晌,吹了吹茶叶片儿,道:”是的,法律规
定对未成年人有从轻的判决,虽然不至于死罪,但进少年管
教所是难免的,事情既然发生了,悲伤也是多余,就等着司
法机关来处理吧。“
”那是那是,那我们告辞了,请刘镇长看在乡亲的份上,
在这件事上多担待点。"陈继祖道。
“会的,不必担心,我一定看着,请陈英雄放心。”刘镇长客套地说。
在走出刘家客厅之际,正好碰上简素花从外面回来,她
像看到仇人似的,大声囔囔着:“你们陈家长能耐了,光天化日之下就打死人,是不是没有王法了,你们还我妹妹,呜呜——呜,我那可怜的妹妹呀,你就这样被活活打死了,真是惨啊。“说着,揪住陈震宇的上衣,愤恨地说:”我要你们家维辉的命,否则我妹妹在天之灵都不会安息。“
刘镇长急忙出来打圆场,”好了,好了,成何体统,在家里揪揪打打的,素花,放手,事情自然会有司法人员处理,
这样闹腾能解决问题吗?
陈震宇趁着空隙,赶忙走出刘家客厅,拱手道:”刘镇长,告辞。“
刘镇长道:”走好,不送了。“
身后传来简素花猫似的嚎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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