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企歌翻了几个身,又重新睁开眼睛。
脑海里思维过于活跃,乃至于忆起不少旧事,竟都是墨云野的脸。
不知怎的,白企歌就想起七年前他和墨云野在万仙殿打起来的那一次。
极仙门五年选收一次弟子,由于极仙门在十二仙门里威望极高,实力最强,掌门师尊白企歌仙盟推举的万仙尊首,所以无数有志之士纷纷削尖脑袋想投入极仙门门下。
墨云野就是那个试图浑水摸鱼的人,原因自然是假意投入门下,然后窃取极仙门秘法。
白企歌当时在上座,正感慨这一届的弟子资质平平,一代更比一代废,正准备眼不见为净,结果转眼就发现了墨云野。
虽然墨云野用了易容术,伪装成学徒的年纪,但还是难掩其天资卓绝。这一点,也让白企歌对他产生了怀疑。易容术是墨云野从幻仙门偷学而归,其间还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杀了幻仙门的两位地位尊崇的师伯。
白企歌觉得面前这人似乎有意掩盖压制体内真实的灵力。若说来求学,自然是极力表现才对。
于是白企歌不疾不徐地从上座下来,底下拜师的弟子原本都只能远远瞻仰白企歌师尊的风采,没想到师尊竟然纡尊降贵走下台来。
众人正屏息凝神,心里期待,结果白企歌朝墨云野走了过去。
所有人的神色都是战战兢兢,小心翼翼,生怕得罪或者冒犯了师尊,唯有墨云野,神采奕奕的眼睛直视白企歌,毫无怯弱和闪躲。
靠得近了,更是明显感知得到墨云野体内的灵力之盛,并非一般刚入门的修士。但这也是因为白企歌修为深厚,神识敏感异于常人,若是泛泛之辈,自然是感知不到墨云野用幻术隐藏起来的灵力的。
于是他猜忌又多了七八分。
最近风口浪尖,不得不防。
所以下一刻,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白企歌直接出剑朝墨云野刺了过去。
白企歌好歹是万仙尊首,气宗剑法的翘楚,这一剑雷霆之势,任谁挡在前面都会即刻化成灰烬。他也猜得奇准。那个墨云野,虽有丝猝不及防,但还是以极快的速度御剑相迎。
果真不是一般人。
两人一来一回接了几个回合,所有人纷纷看呆,这是哪个学徒如此不凡,还需要拜师吗?
这时有极仙门的长辈终于认出了墨云野的剑气,喊了一声:“这诡谲的招数,是仙盗魔主!”
“众人退下!”白企歌深知对方身份被揭,可能会鱼死网破,赶紧下令。
大殿里的门徒顿时吓得作鸟兽散。
万仙殿内,就只有白企歌和墨云野打得难舍难分,剑气所起的光圈之内无人可以靠近,万仙殿的门被气浪扇得紧紧合上。师叔阮正与几位同门师兄弟只能在门外护持,生怕白企歌稍有不慎就遭了魔头的毒手。
门外几人冷汗直冒,殿内骤然失去了声息,所有人都认定,墨云野被当众揭穿,虽然白企歌实力超群,但墨云野据说已经修得九门密宗,更有传闻秘术“九道轮回”惊为天人,所以今天这巅峰之战,不是万仙尊首死,就是仙盗魔主亡了。
结果门内,打得火热的两个人,此刻正两剑相抵,双方都停下了动作,墨云野的脸凑得离白企歌极近,竟然猖狂地对着纤尘不染的白企歌师尊舔了舔嘴唇。
彼时的他用了易容术,还是个少年模样,冲着白企歌无害一笑,问道:“你不是极仙门历年来最年轻的掌门师尊吗,我看你年纪也不大,怎么跟那些老头子一样食古不化?刚见面就出手,万一我是真心仰慕极仙门,想拜入师尊的门下呢?”
白企歌淡淡回他:“斩邪除恶,跟年纪大不大没什么关系。”
“师尊说说,何为恶?”墨云野皱着眉,似乎真心不懂,诚心在问。
“盗取仙门密宗,滥杀无辜,就是恶。”白企歌道。
“那我盗取了他们的密宗,不杀了他们,是不是就不算恶了。”墨云野又问。
白企歌发力一推,将墨云野的剑推了出去,两人分开对站。
墨云野笑了一声,袖口一挥,顿时幻术除去,整个人露出真容。
这也是白企歌,第一次见到传闻中的仙盗魔主真正的样子。
墨云野穿着黑衣,五官明俊,眼里透出一股邪气:“这样好好聊天不就好了,师尊在这里跟我打,你师门上下都不想活啦。”
白企歌反呛他一句:“敢来我极仙门,是你找死。”
“哈哈哈,师尊跟我想象中的完全不同呢。”墨云野顿了顿,“老实说,我也不想杀人,但谁让你们仙门中人,都是表里不一的一辈呢,实在让墨某忍无可忍啊。”
“这不是杀人的理由。”
见白企歌站着不动,墨云野得寸进尺地走近,边说:“常年潜伏在各家仙门当中,得知这其中许多情报和秘密,实在有趣得很。万仙尊首,一统仙盟的白师尊,你想听听吗?说不定你听完,会比我更想杀了他们。”
白企歌想让他闭嘴,只能再次御剑,两人又从外殿打到内殿。
墨云野面对白企歌凌厉的剑法,丝毫没有处于下风,怪的是,两人都默契地没有使用杀招,仿佛就是和平切磋而已。
又过了十几招后,墨云野不急不喘,竟然还撒起娇来:“师尊怎么次次都是突然出手。”
白企歌听得毛骨悚然:“难道还要跟你打招呼?行,那你看剑!”
铮的剑锋响声,两人又互相被对方逼停,墨云野跳到房梁上,白企歌站在地下。
白企歌心里暗暗吃惊,他没想到墨云野剑术竟能与他不相伯仲,要知道墨云野短短十几年间,几乎每个仙门都偷了个遍,按理说应该杂而不精才对。不想气宗修为如此强大。
他的表情似乎被墨云野看穿了,墨云野居高临下看着他,难得问了个正经问题:“师尊,你说世人为何修仙?”
白企歌想也不想就回答他:“自然是为了飞升。”
“那百年来有人飞升过吗?”
“暂时没有。”
墨云野哈哈笑了起来:“所以我才说你们仙门中人就喜欢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假如十二仙门不将本门秘法藏着掖着,天下同修,有能力之人获得飞升,不就完了吗。说明正是那些没本事飞升的人,又害怕别人飞升了,嫉妒得很,所以才死死守着不肯拿出来。”
白企歌竟一时语塞。
但还是回了一句:“世事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白企歌统管仙盟多年,一直试图领悟十二仙灵普渡凡人想传递的信息,也试图联合十二仙门共享仙宗,在他的理解里,十二仙灵本就应该融会贯通,不应该固步自封。
但恰恰就是因为墨云野带领的仙盗徒的出现,才使得各仙门再也不愿意交流密宗,互不信任。结果这个始作俑者还反过来倒打了一耙。
“一派胡言,若不是仙盗徒之辈甚起,各仙门缘何要固步自封?”白企歌怒到。
“若不是各门派固步自封,哪还有什么仙盗徒?”墨云野笑着抵了回来。
两人又是剑光火影十几个来回,仍不分胜负。
墨云野收了剑气,退了几步,叫了白企歌一声,说道:“这样吧,我们这么边打边聊,我也算对你了解了几分,你并非那些道貌岸然之徒,也算是个头脑清醒之人,既然今天被你识破了,那我呢,就先去学剩下两个仙门的密宗。”
“学成之后我最后再来找白师尊,那时候,师尊可以决定是否教授我极仙门的密宗。如果师尊同意,我也会将其他十一仙门密宗传授给白师尊,到时候咱俩一起快乐飞升。”
谁要跟你一起快乐飞升。白企歌抬剑又要上前。
但一抬头,发现墨云野已经不知去向,连个残影都没有留下。
白企歌轻叹一声,仿佛刚才只是一个幻境。
而这之后,就再也没有了墨云野的消息。
七年后白企歌重生,万仙尊首成了一个清闲散人苏以年,再次与墨云野相遇,对方不仅没有学完十一仙门密宗,反倒被人毁了辛苦修炼的金丹。
造化弄人。
当真是造化弄人。
最终,因为这点,白企歌一夜未眠。自从他重生以来,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回忆过上一辈子的人和事。偏偏就想着墨云野这档子事,睁眼到了天亮。
白企歌起床时,脸色不太好,路过墨云野的厢房时特地看了一眼,发现人已经回来过了,但此刻又不见了踪影。
年鹤扛着两袋草药,从药房里出来,看见白企歌道:“师尊今日天这么早?”
白企歌想问,但最终还是没问,只哑着嗓子应了一声:“嗯,我去看看年洛。”
“五师弟已经差不多好了,师尊放心。”年鹤回道,让白企歌安心。
年洛年纪小,仙根未稳,这次受伤颇重,好在药仙门的医术了得,除了内服,还给他泡了疗伤的药浴,估摸着这几天就能痊愈。
白企歌沿着药房往里走,靠近山谷有一处天然温泉,地方不大,沿着嶙峋的石路而下,幽深且浑然天成。泉水里常年浸泡着药仙门独门秘制的草药,不仅可以调理内伤,还能强身健体,提升修为。
远远看去温泉升腾起一片白雾迷蒙,散发着沁人心脾的药香,入口处有一道屏风,白企歌走近,只见一人影靠在温泉一侧,白企歌就只远远瞥了一眼,立马提脚走人。
这人不是年洛,竟是墨云野这狗东西。
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墨云野懒懒散散的声音传来:“苏掌门,既然来了,能否劳烦你帮我把我的外衣拿过来。”
好巧不巧,白企歌一看,墨云野的外衣就挂在他身侧的屏风上。
白企歌本不想理会,转念一想,如果现在转身离开岂不是显得他很不坦荡,心虚得很。
“举手之劳。”白企歌只好答应。
然后拿过屏风上的外衣,背对着他,递了进去。
温泉四周的温度都很高,加上草药性烈,哪怕是站在外面的人,不一会儿额头上也被蒸得冒出薄汗。白企歌的手一直举着,墨云野却没有接。
过了半晌,墨云野才道:“你再拿过来一点儿,我接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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