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秦府正厅
翠云站在陆景身后,手指紧紧攥着衣角,眼睛却亮得惊人。
绸缎庄的赵掌柜今日终于带着账本上门了,她满心期待着他能揭穿沈氏这些年放印子钱的恶行,还小姐一个公道。
可当赵掌柜踏入厅门的那一刻,翠云心头猛地一沉——
他眼神闪躲,甚至不敢看向陆景,反而朝沈氏隐晦地点了点头。
"老爷,这是近三年的账册。"赵掌柜将一摞账本恭敬地放在案几上,嗓音发紧,"小的......小的有罪,这些年一直不敢说。"
秦武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赵掌柜"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大小姐......大小姐这些年一直暗中让小的放印子钱,还威胁小的不准说出去!"
翠云瞪大眼睛,几乎要冲上去:"你胡说!分明是——"
"翠云。"陆景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却让翠云瞬间噤声。
她神色未变,甚至唇角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缓步走到案几前,随手翻开一本账册。
"赵掌柜。"她指尖轻点其中一页,"这上面写,去年三月,绸缎庄支出了三百两银子放贷,可我记得……"她抬眸,眼底一片冷然,"三月时,我正病着,连房门都未出过一步。"
赵掌柜额头渗出冷汗:"这、这……"
陆景又翻了几页,忽然轻笑一声:"有趣。这笔账上写着'秦大小姐亲取',落款是七月十八。"她抬眸看向秦武,"父亲可还记得,七月十八那日,女儿在做什么?"
秦武眉头紧锁,努力回想。
翠云立刻道:"那日是老太爷冥诞,小姐一整日都在佛堂抄经祈福,阖府上下都看见了!"
赵掌柜脸色煞白,沈氏见状,立刻柔声开口:"老爷,这账本怕是有人动了手脚,故意陷害月棠……"
陆景唇角微勾,忽然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轻轻放在案几上:"父亲不妨看看这个。"
秦武展开信纸,越看脸色越难看——这是一封沈氏亲笔所写,命人秘密处死一名知晓内情的伙计的密令!
"这、这是伪造的!"沈氏声音发颤,脸色瞬间惨白。
秦武猛地拍案而起,怒不可遏:"放印子钱是重罪!你竟敢——"
"父亲息怒!"一道带着哭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秦月蘅红着眼眶冲进来,扑通跪在秦武脚边,"母亲冤枉啊!这都是舅舅沈济彬借着母亲的名头做的,母亲根本不知情!"
她哭得梨花带雨,拽着秦武的衣角:"舅舅向来贪财,这些年没少打着秦家的旗号在外头胡来,母亲劝过多次,可他根本不听……"
沈氏也适时落下泪来,一副委屈至极的模样:"老爷,妾身若真做了这等事,天打雷劈!"
秦武看着哭成一团的妻女,怒火渐渐被犹豫取代。沈济彬确实名声狼藉,而秦家逐渐衰败的这些年也确实因这些"额外收入"宽裕不少……
更重要的是——若此事传出去,秦家的名声就全毁了!
陆景冷眼旁观,早已料到这个结果。她轻轻抚了抚衣袖,淡然开口:"父亲,此事既与母亲无关,那便罢了。只是……"
她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沈氏:"母亲这些年管家,竟连亲弟弟在外头打着秦家旗号作恶都不知晓,实在是不适合再掌家了。"
秦武一怔,沈氏和秦月蘅也猛地抬头。
"你什么意思?"秦月蘅尖声道。
陆景微微一笑:"女儿提议,暂时由祖母管家,等查清此事再议。"
"不行!"秦月蘅哭得更凶,"祖母年事已高,怎能操劳?父亲——"
秦武被吵得头疼,看了看满脸泪水的妻子和女儿,又看了看神色平静的长女,最终叹了口气:"就按月棠说的办吧。"
他转向赵掌柜,厉声道:"至于你——身为掌柜,竟敢做假账诬陷主子,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发卖到矿上做苦役!"
赵掌柜面如死灰,连连磕头求饶:"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秦武不耐烦地挥手,下人立刻将哭嚎的赵掌柜拖了出去。
沈氏如遭雷击,秦月蘅还要再闹,却被秦武一个眼神制止:"此事到此为止!谁也不准再提!"
说完,他甩袖而去,留下满厅沉寂。
......
秦武一走,沈氏脸上的泪水瞬间止住,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怨毒。
"贱人!"她猛地抓起茶盏砸向陆景,"你竟敢算计我!"
陆景侧身避开,茶盏"啪"地摔碎在她脚边,溅起的茶水染湿了她的裙角。她低头看了看,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母亲这是做什么?父亲刚走,您就装不下去了?"
"秦月棠!"秦月蘅尖声叫道,一张娇美的脸扭曲得可怕,"你以为夺了母亲的管家权就能翻身?做梦!"
沈氏胸口剧烈起伏,这两日为了补齐苏氏的嫁妆,她早已心力交瘁,如今又被当众夺了管家权,恨得几乎咬碎银牙:"小贱人,跟你那短命的娘一样下作!你以为这样就能赢?我告诉你,只要我还在秦家一日,你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陆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淡漠得像是在看一只张牙舞爪的蝼蚁:"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让您......长长久久地留在秦家。"
——长长久久地,生不如死。
沈氏被她冰冷的眼神刺得一颤,竟莫名感到一丝恐惧。
秦月蘅见状,猛地冲上前,扬手就要扇陆景耳光:"我撕烂你的嘴!"
陆景轻轻抬手,精准地扣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让秦月蘅动弹不得。
"妹妹,"她微微一笑,声音轻柔,"父亲刚说了,此事到此为止。你若再闹,传到父亲耳中……"
秦月蘅脸色一白,猛地抽回手,恶狠狠地瞪着她:"你给我等着!"
陆景不再理会她们的叫嚣,转身离去,背影挺直如松,仿佛方才的闹剧与她毫无关系。
翠云小跑着跟上,低声道:"小姐,就这么放过她们?"
陆景淡然一笑:"不急,管家权只是开始。"
......
秦府,东厢房。
陆景斜倚在窗边,指尖捻着一颗蜜饯,漫不经心地咬了一口。甜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她微微蹙眉,随手将剩下的半颗丢回碟中。
"看够了吗?"她忽然开口,声音不轻不重,却精准地刺向房梁阴影处。
无人应答。
陆景眼皮都未抬,手腕一翻,一颗蜜饯如暗器般破空而出——
"唔!"
一声闷哼,一道黑影从梁上跌落,单膝跪地,肩头洇出一片暗红。
那人却不敢有半分不满,反而恭敬地抱拳行礼:"秦小姐。"
陆景淡淡扫他一眼:"回去告诉你主子,再派人监视,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
暗卫低头应是,迅速退了出去。
......
六皇子府。
"你说的是真的?"谢承霄执笔的手一顿,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暗卫跪地禀报:"是,秦小姐一击便破了属下的隐匿,还……"
"还什么?"
"还说若殿下再派人监视,她便不再留情。"
谢承霄低笑出声,眼底翻涌着近乎痴迷的喜悦。
——她还是这般厉害。
十年前那个抬手间就能救他性命的仙子,如今依旧强大得令人心悸。
"下去吧。"他轻声道,"不必再派人守着了。"
暗卫退下后,谢承霄缓缓展开一幅新画卷,提笔勾勒出窗边那道清冷的身影。他画得极细致,连她蹙眉时眼尾那一丝不耐都分毫不差。
"既然如此……"他指尖抚过画中人的唇,眸色渐深,"那便亲自去见吧。"
......
夜深人静,陆景让翠云下去休息,独自坐在案前,指尖轻点桌面,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忽然,她眉头微动,头也不抬地抓起茶盏朝窗外掷去——
"啪!"
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接住茶盏,滴水未洒。
谢承霄翻身入窗,就着手上的茶汤抿了一口,还煞有介事地品评:"雨前龙井,火候过了些。"
陆景冷冷抬眸:"滚出去。"
谢承霄非但不恼,反而笑吟吟地凑近:"秦小姐好狠的心,白日打伤我的暗卫,夜里又拿茶盏砸我。"
他靠得太近,陆景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
她眉头皱得更紧,抬手就要将他推开,却见谢承霄忽然伸手,似要触碰她的衣袖——
"砰!"
陆景一脚踹在他胸口,力道控制得刚好让他疼却不至重伤。谢承霄踉跄后退几步,撞在墙上,闷咳几声,却笑得愈发灿烂。
"姐姐好厉害。"他捂着胸口,眼神亮得惊人,"这一脚若是用再用力些,我怕是要吐血了。"
陆景一怔。
方才还一副雅正公子模样的谢承霄,此刻竟像变了个人似的,眼尾微垂,语气软得不像话:"姐姐下手真重,疼死我了。"
陆景:"……"
她活了数百年,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却从没见过变脸如此之快的。
就这一晃神的功夫,谢承霄已经又凑了过来,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丝。
"姐姐身上好香……"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涌动着痴迷,"像雪后的梅花,冷冽又……"
"嗖——"
陆景拎起他的后领,干脆利落地将他从窗口扔了出去。
"再来,打断你的腿。"她冷声道,"滚。"
谢承霄跌在院中,后背生疼,却笑得像个得了糖的孩子。他揉着摔疼的地方,仰头望着窗口那道身影,眼底满是餍足。
——碰到了。
虽然只有一瞬,但他确实闻到了她的气息,碰到了她的衣角。
这比想象中还要美好千万倍。
他心满意足地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临走前还不忘回头笑道:"姐姐晚安。"
陆景"砰"地关上窗,罕见地有些烦躁。
——这人……怎么回事?
她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打不走骂不跑的。更奇怪的是,她明明可以直接将他拍得吐血,却在最后一刻收了力道。
陆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眉头紧锁。
她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了…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