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的事很快就办好了,名号是江远潼取的,他觉得不可太张扬,普通叫个“悬壶医馆”就好。
周与舒自然遵循他的一切想法,石老先生也无异议,于是便到铺子里订制牌匾去了。
医馆离将军府不远,步行只需一刻钟的时间,开业那日,众人一切行事都很低调,结果在挂匾的时候,江远潼傻眼了。
原本应该叫“悬壶医馆”的牌匾不知怎的变成了“玄壶医馆”。
石老先生也微微拧眉:“这是怎么回事?”
江远潼问:“师父,是不是您当时没说清楚啊?”
石老先生说:“不可能,我留了字条的。”
他神色笃定,江远潼却好像明白了什么,心里随之涌起了万般悔意。
怎么就忘记这一茬了……
石老先生的字丑,那是真的丑,丑得几乎你一眼看过去以为他在作画,他头一次在江远潼书上写字时,江远潼沉默了很久,回去又自行琢磨了很久,再叫其他人看了很久,也没看出来他到底写了什么。
也正是因为如此,往后江远潼上课一直都打着十二分精神,生怕自己错过老先生讲的内容,到时候又要去猜他的字迹。
毕竟他也不能直接说:师父,你的字好丑啊。
但那店铺也不该没看出来就乱用词吧……这事情办的也太差了!
江远潼想把牌匾退回去再把钱要回来。
石老先生却抚了抚胡须,坦然道:“不过是一个牌匾而已,医馆最主要的不就是行医治病吗?咱们要想开点,这个‘玄’字是不是比原先的‘悬’,寓意要好一点?”
江远潼:“可是这个‘玄’有不可靠不真实的意思……”
石老先生:“……”
他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说:“那也没什么好在意的,这家医馆,本就是为师为了教导你才办的,好了,快些进去罢。”
江远潼只好“哦”了一声。
既然要听课,江远潼便如同往常一样拿出本子来,结果石老先生说:“你坐那儿,有人来你就看病,不懂的再唤我。”
江远潼愣了,心里无比惊恐:“师父,我、我不行的!”
乡野郎中一朝翻身变成坐堂大夫,哪儿能帮别人看病?!
“怕什么?为师就在你旁边站着,你尽管看。”
哪家医馆的学徒不是这样?石老先生幼时虽然学得晚,但也是自六岁起就跟在父亲后面研习了。
江远潼战战兢兢地坐在了大夫的位置上。
虽说是开张的头一天,但医馆还是来了不少人,他才坐下不久,一个高瘦的妇人就提着装菜的竹篮走了进来。
“大夫,我想问问,我这身子到底何时才能有孕?”
江远潼回头看了一眼石老先生,石老先生却微微颔首示意他继续。
江远潼只好收回目光,故作镇定地观察了一下她的气色,感觉没什么问题,再道:“来,我把一下脉象。”
妇人伸出手腕来,江远潼又问了她的年纪、生活方面以及近日的身体状况,妇人都一一应答,然后发起了牢骚。
“我跟我家男人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的,三年前成亲后就准备要孩子,可一直没怀上,我还劝了我朋友,让她也赶紧成亲要个孩子,她一直不赞同我的话,谁知道几个月前她成亲,前两日就来告诉我她有身子了。”
妇人捂着胸口怨怪地说:“她明明知道我一直想要个孩子,还那么开心的来我面前炫耀,你说她安的是什么心啊?真是急死我了,大夫,你说她怎么那么快就怀上了?这几天我只要一想到她怀孕了,我这心啊,就急得慌,也闷得不行,晚上都睡不好了。”
江远潼忍不住道了一句:“她怀的又不是你丈夫的,你急什么。”
妇人脸色一变,倏地将手腕抽了回去:“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是妒忌她了?”
江远潼怔了一下,忙摆手:“不、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砰——!”
妇人猛地拍桌站身,眼睛狠狠瞪着江远潼,几乎快要喷出火来:“你就是这个意思!真没想到啊,你一个小大夫年纪轻轻的,心思怎如此恶劣!你是不是觉得怀不上孩子是我的问题?你到底会不会看病啊!”
江远潼头一次帮人瞧病就遇到这种情况,脑袋直接顿住了,身后的石老先生见怪不怪地走上前:“抱歉,还请夫人息怒,我这徒儿是头一次坐诊,别吓到他了。”
那妇人见他一个老头子竟然不站在自己这边,还护着这不靠谱的大夫,心中顿时更来气了,怨天怨地怒骂一通,临走前还恶狠狠地瞪了他们俩一眼。
“庸医!庸医!”
江远潼:“……”
石老先生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宽慰道:“吓着你了?别怕,这种人是常有的,你没做错什么。”
江远潼点了点头。
其实他早几年前在医馆干杂事时,也碰到过这种人,只不过当时他只是个打杂的,没怎么在意过。
但现在他的身份变了,江远潼轻呼一口气,稍微坐正身体等下一位病人过来。
方才那妇人的尖细嗓音,吸引了好些人围在门口探着头往里瞧,大抵是觉得这家医馆开业第一天就如此低调,一时间进来了不少人。
“大夫,我这几天心口总是抽抽的疼,您能帮我看看是什么问题吗?”
“大夫,抓药。”
“大夫,先帮我家孩子看看,发热都三日了一直昏迷不醒,这可怎么办啊?!”
起初,江远潼还有几分紧张,但好在石老先生一直站在他的身后,偶尔帮他纠错指正,渐渐的,他也能坦然地根据自己的诊断开出方子,再交给石老先生过目,没有问题才给病人抓药。
一天的时间渐渐过去,江远潼身心疲惫地回了府。
周与舒吩咐下人去端晚膳,看着江远潼这副模样,便有些好笑地问:“今日学习的怎么样?”
江远潼抬头望房梁,长长地叹了口气。
倒也不是有多累,就是心情有些郁闷。
原先他以为自己学得还不错,师父问的理论他都能答上来,可是今日去医馆坐诊后他才发现,自己是有多么的不自量力。
同一种病,不同的患者竟然能开出不同的药方。
有些人的身体不适合吃这味药,就要给他替换成相同药效的药材,有些药的药效对孩子来说太强,也要换药材。
他认真写好每一处药方,最后几乎都被石老先生修改了一遍。
虽然石老先生没说什么,但江远潼心里终究是有些失落的。
晚上才吃过饭,乐言来了一趟周府,瞧见江远潼正坐在桌前摆弄着几枚铜钱,便问他在做什么。
江远潼:“算卦。”
他倒要算算这学医到底是不是一件正确的值得他继续做的事。
乐言忍俊不禁:“学到人生迷茫了?怎么还卜上卦了呢。”
江远潼说:“我把我背的医书搬出来摞一沓,都比你高半个头。”
乐言压根儿不信:“你就吹吧,一沓书能比我高到哪儿去?再说了,我可还比你高一截呢,那你的书岂不是要再比你高一个头?”
江远潼不服气了:“个子矮怎么了?我个儿矮捡钱快好吗?”
乐言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虽然这学医我帮不了什么忙,但这算卦嘛……”
他卖了个关子:“你猜哪里算得最准?”
江远潼:“哪里?”
“自然是存真观了。”
“存真观?”江远潼思索了一阵,摇头,“没听说过。”
乐言脸上闪过几分讶异,不可置信地问:“你连存真观都没听说过?以前住山里的吧?”
这确实是,江远潼又点了点头。
乐言长叹了一声,解释道:“存真观就是道教的宫观,在京城很出名的,主要是因为它跟皇宫有联系。”
江远潼一愕,跟皇宫有联系的宫观,那他们还能进去?
看出他的心思,乐言毫不在意道:“嗐,别看它跟皇宫有联系,可它又不在皇宫里头,平常去的还不是寻常百姓。”
江远潼扭头向窗外瞧了眼天色,有些犹豫道:“今天恐怕有些晚……要不我们明天再去吧?”
乐言欣然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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