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济世堂这父子俩的习性，虽然名字上叫人参汤，但十有**里头都是些普通的药材。
人参汤就算了，此前，济世堂还推出过不少外敷的膏药，又是什么延年益寿、什么美容养颜……好词好句说一大堆，吸引的竟是些老人和姑娘。
有人用出问题来，他还能作出各种狡辩的理由，全身而退，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苟富贵嘴角向下撇去：“江大夫，您说那开饭馆的、开酒坊的，和我这开医馆的，不同样是卖东西做生意吗？青天大老爷都没说什么呢，您怎么就先不乐意了？”
他故作恍然之状：“噢——难不成您是觉得，我们家抢了你们家的生意了？”
真是倒打一耙！
江远潼自知说不过他，也不浪费口舌，直截了当地问：“你卖的人参汤里头，到底有没有人参？”
苟富贵：“此话怎讲？”
江远潼哑口无言。
是啊，虽然他知道济世堂整天竟干一些缺德的事儿，但若要他拿出证据来，他现在还真拿不出。
但江大夫是什么人？理论虽然理不过，可他聪慧啊，当即脑瓜一转，语气笃定开口：“当然了！没有证据我来干嘛？上次你们家那什么美白膏，不是把人家姑娘的脸搞出疹子了？还有这次的人参汤，用的也都是些普通的补药吧？”
“方才有病人来我们这儿，把人参汤交给我师父看了，他老人家一尝就尝出来你那药有问题！怎么样？要不要过去看一眼？”
苟富贵没念过书，又不会动脑子，见江大夫如此胸有成竹的模样，当即就信了他的话，连忙环顾四周，压低了几分声音道：“江大夫，您又不是不知道，咱们开医馆的，哪个能赚到大钱啊？要真是一心一意为病人为百姓着想的大夫，恕我直言，那可真是比三条腿的蛤蟆还难找！”
他再次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街道上的人流，用扇子掩着嘴巴悄声道：“江大夫，您这医馆开了也有一段时日了，应该也清楚吧？看着生意挺好，其实压根儿赚不到多少钱，我这么做，不也是为了生活嘛……”
他试探着道：“您难道就没想过发财吗？”
江远潼沉默不语。
学医是一条很长且布满了困难和挫折的道路，即便是在繁盛的京城，能治病的医馆也寥寥无几，这也正是为什么济世堂靠坑蒙拐骗也能存在近乎百年的原因，他是骗人不假，但最起码是有几分医术在身上的。
从玄壶医馆建立到现在，每一笔账江远潼都有仔细记录，确实入不敷出，他也时常安慰自己，这只是个开头，等时间一久就好了。
但大多数来瞧病的都是些贫苦人家，交不起药钱，只能跪下磕几个头，江远潼哪儿受得了这个，心肠再怎么硬的人，估计见此情景，也会选择将药免费送出去。
苟富贵又开始道：“虽然人参汤里头没有人参，但我们又没丧良心，像一些甘草啊大枣啊，都放了很多的，肯定吃不出毛病来！”
“江大夫，咱们有时候也得扪心自问一下，学医到底是为了什么？是，学医治病是这个道理，试问哪个大夫在刚开始接触医书时，心中想的不是救死扶伤慈悲为怀？可现实呢？”
“宫里头的大夫，时刻注意自己的脑袋，咱们宫外的大夫，也得时刻注意忍饥受冻，哪个不是为了生活？要是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哪里还有的精力和时间去管别人是死是活？”
“再说了，您整天做好人行好事的，有哪位是真的记住您了？倒不如跟我们一样，过好自己的快活日子，又赢得了美名，岂不美哉？”
江远潼大怒：“你胡说什么！要是谁都像你一样卖假药，那些老百姓们怎么办！你这样做，难道就不——”
苟富贵十分惶恐地扫视了一圈周围，连忙打断他的话，声音颤颤道：“哎呦我的小姑爷爷，你小声点！巴不得所有人都听见是吧？”
江远潼低头瞪了一眼他上前的脚，又吼了一句：“你离我远点！”
苟富贵立即往后退，双掌合十眼神恳求道：“小点声啊小祖宗，都是做大夫的，大夫何必为难大夫呢？我这也是迫不得已的呀！不都是生活所迫嘛！”
他左一句“为了生活”，右一句“生活所迫”，可他穿的是锦衣纨裤，脸色红润气血尚足，哪里有半点被逼迫的样子？
江远潼懒得跟他掰扯，直接道：“反正卖假药就是你的不对，你要是处理不好，我就要报官了。”
又报官？
苟富贵抬手捂脸，疲倦叹气，觉得跟这榆木脑袋一根筋的江大夫沟通不了，索性破罐子破摔：“随你便吧！反正又不会关多久，但本公子提醒你一句，公了不如私了，若是闹到了外头……咱们两家都不好看是不是？”
江远潼一字一句坚定出声：“好啊！那就报官！反正我们闹得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原话奉还给你，大夫何必为难大夫！”
江远潼不是那种嫉贤妒能的人，当初若不是济世堂先对外损坏他们医馆的名声，他也不会总揪着对方卖假药这种事不管。
一报还一报，他不是那种软弱无能任人拿捏的软包子，受人欺负了，他必定也要反击回去。
反正他背后有周与舒，不管起多大的风掀多大的浪，万事都有他收拾。
江远潼一走，苟荣华就回来了。
他此前说过，若是江大夫来了医馆，定要好茶好水相待，因此，他一回来，就有姑娘将方才的事告诉了他。
“什么？你们怎么不拦着他点！”苟荣华懊恼自己回来得晚了，竟然没见到他最后一面！
姑娘说：“掌柜的，人家江大夫是来找我们公子算账的，您没瞧见他那个脸色呦，我们哪儿敢拦着他。”
苟荣华：“他找富贵说什么？”
还能说什么，当然是卖假药的事了。
姑娘露出一个假笑：“这我们就不知情了，人家在楼上谈话，我们哪儿敢去听啊。”
苟荣华：“有什么不敢的？站在门外就是偷听了吗？只能说是无心之举！以后他再过来，一定要记住他说的每一句话，如实汇报给我！”
正说着，苟富贵挠着头发过来，愁眉苦脸的将那会儿在廊间的事情告诉了他。
苟荣华却毫不在意：“他想报官，那就让他报去呗，也就是关几天的事儿。”
苟富贵忍不住低声埋怨：“爹，都怪你！当初要不是你先在外头传人家的坏话，人家能揪着咱们不放吗？”
“你这孩子。”苟荣华有些不悦，“我这么做不都是为了咱们家的大业？你瞧他那医馆才开了多久，生意都比咱们家红火了，定是得了高人指点，我再不做点什么，咱们都要吃不上饭了！”
他发出一声“嘶”，稀奇道：“贵儿啊，你说他会不会跟我们一样，也卖假药啊？”
苟富贵翻了个白眼：“爹，人家江大夫怎么可能是这种人，你不要以己论人了。”
“也是，他那样子，确实不太像……”苟荣华陷入沉思，嘴角微微向上扬起，似乎是在回想江大夫是何俊俏的模样。
见他露出一副下流的表情，苟富贵又没好气道：“爹，要我说，你也是够没用的，医馆一辈辈的传下来，在我爷爷太爷爷祖爷爷的手上都没出事，一到你这里，都被关进牢里好几回了。”
“反正都是你的错，你要是没先招惹人家江大夫，说不定现在我都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你他娘的还指责起你老子来了，个小兔崽子——”苟荣华说着，立刻脱下鞋作势要揍他，苟富贵还真跟个兔子一样一溜烟儿的就跑没影了。
这俩老不正经的东西，红衣姑娘在一边听着，白眼都快翻到天上去了，人家江大夫才多大年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的样子，配得上人家吗？
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红衣姑娘立即换上一副笑容，走过去道：“掌柜的，公子年纪小不懂事，您别跟他一般计较，他又不像您，成熟稳重又有魄力的，江大夫哪儿能看上他呀。”
苟荣华的脸色这才好了一点：“哼，本来就是，毛儿都没长齐的东西，还敢跟他老子抢人，就是欠教训！你也别在这儿站着了，赶紧干活儿去。”
妈的，这个抠门的狗东西。
红衣姑娘悻悻地道了句“是”，见讨不到好处，立即转身上楼找公子去了。
“小少爷，还生气呢，您又不是不知道掌柜的脾气，要我说呀，您比他年轻比他英俊，江大夫要找郎君，也得找您这样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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