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直至天黑才回到府中。
她脸色看起来不好,看到沈俱怀在院中等她,才勉强撑起一个笑来。
“先用晚膳吧!”沈俱怀柔声说道。
一顿晚膳食不知味,两人皆是无话。
待下人将残羹冷炙撤走后,安乐才像是找回了点精气神,又有些泄气地看了沈俱怀一眼说道,“我今日入宫了。”
“嗯。”
“我去跟父皇解释,我以为父皇听了,必定不会再处罚了,没想到还是下了圣旨。”安乐整个人很颓丧,没什么精气神地说道,“从前我有事求他,他都是有求必应的。”
“前朝政事,父皇说不定也有不得已。”沈俱怀安慰道。
“对不起,都怪我。”安乐声音满是懊悔。
当初玩得多肆意,如今就有多后悔!
“是我那会儿太贪玩,才害你被撤职。”安乐嘟着嘴,声音隐隐带了点哭腔。
“这怎么能怪你呢?你自幼在宫里长大,没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想看个新鲜是正常的,你以后想去什么地方都可以去。不过,你要答应我,以后不能在外面喝酒!”沈俱怀刚想要伸手摸摸安乐的小脑袋,又十分克制地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真的吗?!”安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沈俱怀,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兴奋过于明显,又忙克制地说:“不是,我不是想去青楼,我就是……咳咳……我就是开心。”
沈俱怀宠溺地笑着,少女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好看,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分外让人挪不开眼。
要是永远能这样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可生活还有很多不得已,有很多无可奈何,很多未知,开心不过是其中小小的一部分,并不是全部。
譬如眼下,她必须要知道昨晚发生的一切,将所有线索都串起来,才能够离真相更进一步。
“公主”沈俱怀极其认真地看着安乐的眼睛,安乐脸上的笑渐渐退了下去,一脸迷茫地看着她。
“我考虑了许久,还是决定问问你,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沈俱怀脸上的表情带了几分复杂,又连忙小心地补充道:“你若是不愿说,不必勉强,我只是想知道得多一些,更有可能离真相近一点,也就更接近幕后操纵之人。”
安乐听完低头盯着自己的脚面,表情有些挣扎,一双手紧紧揪着裙子,那上好的蜀锦被生生捏出了褶皱。
时间一点点流逝,那些画面在安乐脑中不断重现。
粗鲁的拉扯,侵/略的眼神,陌生的气息,无人回应的书房,每一个都好像在激发她开启最原始的防御。她的身体不自觉微微颤抖,拳头死死地捏紧,骨节发白。
恐惧像冰冷刺骨的湖水,从脚边一点点涨上来,逐渐将她整个淹没,窒息感扑面而来,无论如何都躲不开,逃不掉。她伸出手想要挥开,却发现它们无处不在,甚至越挥越刺骨!
安乐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像一个溺水的人终于找到了浮出水面的机会,急着想要多呼吸几口,多撑住一会儿,那是最原始的求生意愿。
恍然间,一只微凉的手敷在她的拳头上,轻轻拍了拍,打断了那些令人窒息的画面。她的声音如山涧清泉:“不要勉强,是我思虑不周了,不该让你回忆那些过往,快别想了!我从别的地方也能查!”
“我……我没有被……”安乐死死咬着下唇,那两个字怎么也说不出口,一滴泪“啪嗒”滴在了沈俱怀的手背上,烫得一颗心狠狠颤了下。
沈俱怀手忙脚乱地蹲到安乐身侧,仰头看着她不断想要埋起来的脸,伸手轻轻抹去脸上的泪水,说道:“嗯,我知道!”
安乐微微抬头,看到了一双清澈坚定的眼睛,她说她知道,多么让人安心的三个字!
深呼吸,再深呼吸,安乐缓缓止住了抽泣,慢慢平复下来,她知道,现在整个府的处境不容乐观,能给更多线索,说不定就不必像昨日那样被动,这是她乐见的。
良久,她朱唇轻启,轻声说起昨晚的事情。
昨日公主府
再次出门的春桃,出门不久就回了府。
不过她不是一人回,只见她身后还跟着赵睿和他的两个小厮。
安乐那会儿正是心急如焚的时候。心里挂着驸马的事儿,面上急切,连带平身两字都说得快了三分。
与她的焦急截然不同,赵睿脸上还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仿佛料定了今日之祸。
起初,他还和安乐细细解释着榜上几人的身世,侃侃而谈,聊得天马行空,安乐虽心里有事记挂,但还是努力听着,试图寻找些蛛丝马迹。
渐渐的,安乐便听得不耐烦起来,眉头渐渐皱起,一旁的春桃见状,忙提醒赵睿快点将知道的证据呈上来,驸马还在大理寺,此事十万火急。
赵睿十分留恋能和安乐有这样闲适的时光,心里恼怒这不懂事的丫鬟打断了自己,但面上还是假惺惺地装出君子模样,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假笑两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接着,他借口说正堂人多嘴杂,要找个清净的地方,将证据单独告知公主,兹事体大,还是莫要让第三人知晓。
安乐不疑有他,就这样,两人来到了书房。
安乐还心存疑虑,怎么他的两个小厮没有跟到小院来。可到底是驸马的事更要紧些,这些细节她没有深究。
哪知道,赵睿一进书房,就告诉自己,驸马并非良人,要自己趁早和离。他表情恳切,一副要救公主于水火的样子。
听得安乐一脸莫名其妙,眉头更是紧锁,不是说有证据还驸马清白吗?证据呢?
赵睿见安乐不为所动,急得一把抓住她的袖子,脸上露出了近乎癫狂的表情:“他一个穷酸书生,能与你成婚已经高攀了,如今做出如此品行不端的事,去逛窑子点花魁,这样的人,还要什么证据!怎么可能清白!”
安乐一边挣扎开赵睿的手,一边厌烦地说道:“本宫命你放手!”
“公主你莫要被他的外表骗了,他就是装的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实际上,他根本不想娶你,他就是为了攀龙附凤!”
这句“不想娶你”像一把刀一样,深深捅在安乐的心上,她想起了新婚之夜,想起了一次次的拒绝,心里的伤疤突然被人揭开,安乐脸上再也掩饰不了愤怒。她用尽全力一甩,像要将这些刺耳的声音统统甩掉,被赵睿抓住的袖子断了开去,一道重重的裂锦声在空气中响了起来。
“本宫的家事,用不着你插手,若你没有证据,便请回吧!”
安乐的声音冷到了极致,不带任何情感地下了逐客令。
可是门口本该立刻进来的护院没有回应,整个院子没有丝毫动静。
房内站着的赵睿,脸上逐渐扬起了可怕的笑,他就像盯猎物一样盯着自己。
安乐不安地看了门口好几眼,原本投在门上的护院身影,此刻不知所踪。她慌张地拽紧拳头,毕竟是皇室长大的,还能强撑住这点体面,她强装镇定,冷冷地看着赵睿。
“公主莫怕”赵睿的声音带着一丝谄媚,他向安乐走近两步,低声笑起来:“眼下府里清净的很,不会有人打扰我们谈话的。”
“你做了什么?”安乐顺着话头问道,陌生男子的味道让她从心里泛起猛烈的抵触,但此刻她不能后退露怯。
“互帮互助罢了,若有机会,我再与你细说不迟。”他上下打量着安乐,深吸了一口香气,直白的眼神让人不寒而栗。
安乐内心的恐惧越来越多,她不断思索着如何摆脱眼下的困境。
在她一筹莫展时,下巴突然被陌生的肢体触碰,她下意识挥手打掉了对方的手。赵睿似乎没想到她这么大胆,竟冷笑了起来,“安乐公主,你何必要委曲求全嫁给一个三心二意的人,嫁个如意郎君,不好吗?”
“本宫嫁给谁不用你管,赵公子还是管好你自己吧!”安乐警惕地盯着他。
似乎是安乐眼里的敌意过于明显,刺痛了赵睿本就不够坚强的神经,他突然往前一扑,狠狠禁锢住安乐的肩膀,将她抵在桌案边,低沉着嗓音道:“无妨,过了今晚,你会要我管的!”
说完便扑向安乐!
顷刻间,安乐心里那点侥幸被生生浇灭,她惊恐不安地挥着双手,试图将他推开。好在安乐的力气够大,人被推开了少许,可衣服也被扯松了。
她急切地环顾找寻物件保护自己,一不留神手上一松,又被扑倒在桌案上。心慌意乱地她只能胡乱的伸手抓,抓住什么就往他身上招呼,可触手可及都是些书本纸张,完全无法阻止对方。终于,她摸到了一个坚硬冰冷的东西,急忙砸向那个让自己感到恶心的脑袋!
咚得一声。
赵睿吃痛停了下来,抱头惊呼。
安乐惊慌不已,双手死死抓住砚台对着他,急急往墙边退去拉开距离。赵睿甩了甩脑袋,便阴狠地笑着看向安乐,作势要抢夺她手里的砚台。
那个瞬间,安乐脑子里终于想到沈俱怀当初教自己射箭的场景,箭靶的红心跟赵睿的脑袋完美的重合在了一起,她以砚台为箭狠狠砸了过去,正中目标!
鲜血顺着他的脸缓缓流了下来,不知是吓得还是真的被砸晕了,赵睿软软地倒了下去。
安乐警惕地绕过他,还不忘将地上的砚台捡起来,慢慢退到门边,开了门便撒丫子拼命跑!
“后来,你都知道了。”安乐看着沈俱怀,声音有些哽咽。
“你做得很好!是他不对在先,不管什么样的结果,都是他活该!该自责害怕的人应该是他,不是你!”沈俱怀握住安乐始终拽紧的拳头说道。
“真的吗?我……我那会儿只想着脱身,没有想到……”安乐还想为自己辩解两句。
沈俱怀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道,“都过去了!”
她们静静看着对方,目光渐渐染上了烛火跳动的光晕,彼此都找到了让人心安的港湾。
祝大家元旦快乐呀,熬过苦难,必有曙光!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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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正中红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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