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荷似是想起什么，跑到房中的箱柜里翻出钱，交到秦安手里，“快，你去县里买点米面回来，屯着，若有菜也买点回来。”
秦安一下子领悟到云荷的意思，连忙拽过林江和小满，“你们两个也跟我一起去。”
高婶和林婶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愣愣地看着三个年轻人走远了。
云荷手扶胸口，急喘两下才慢慢平复气息，她转身，看到两位婶子手指了指院门的方向，嘴巴翁动两下，似乎想说什么。
“趁着现在雨小，我让他们买点粮回来囤。”云荷招呼两位婶子回房，外头还是有些雨的，不要站太久，“西边那有几朵乌云，现在雨停可能是暂时的，万一再下……家里的粮吃完了，咱现在先囤点，万一雨不下了，吃不完我也可以拿到店里，做早点卖。”
“还是云荷反应快。”林婶拍拍她的手背，却还是有些不解的问道，“可这也太急了吧？县里的粮行开门了？”他们镇上的粮行要到辰时才开门呢。
云荷咬咬唇，才道，“其实……我主要怕去晚了，粮行会涨价。”说到这里，她还轻叹一口气，“从最开始下大雨不能出家门到现在已经有七八天了，百姓家里的食物应该也吃完了，到时候雨停，百姓争相去买粮食，粮行肯定不会放过涨价的机会。”
这次叫秦安多买点粮食回来囤着，也是为了预备后面开店要用。
高婶和林婶没想到这层意思，俱惊讶地倒吸一口气，高婶抚了两下胸口，“不愧是开店的掌柜，云荷想的可真深。”
云荷不好意思地低头笑笑，手抚上发烫的脸颊，开店久了，自然而然便想到成本的事。
秦安他们回来是半个时辰之后的事，每人肩上都扛着两袋粮食，小满身形小，扛了白面和苞米面，这两袋东西小些，也轻些。
云荷拿了帕子，帮秦安擦额上的汗，低声道，“累不累？街上多人吗？外面情况如何？”
秦安乖乖低头让媳妇儿帮他擦汗，道：“我们去的早，粮行还没开门，我把粮行掌柜叫起来，我们买的多，粮行掌柜恐下雨太久，粮食受潮发霉，便便宜卖给我们，用平时价格买到了二倍米面。”说着，秦安把剩下的银子给回云荷。
云荷颠了颠剩下的银子，喜滋滋地放好，又说，“菜市无人摆摊吗？”
“没有。”秦安重重呼出一口气，“许是看见天气好，城外陈屠户想拉猪出来宰杀，我跟他说了句‘西边有几多乌云，恐还会下雨’，他就把猪赶回猪舍了。”
云荷点点头，又到厨房和厢房数了数家里的存粮，和秦安道，“主食是不用担心的，配菜也还能撑个两三天，肉没了，要不把家里的鸡鸭宰了，能过一天是一天。”
秦安看了看摆在簸箕上的素菜，又看向笼舍里的鸡鸭，声音有些发沉，“宰了吧，一天或两天宰一只，再养下去，它们的吃食也没了。”
高挂的太阳已经被乌云遮在身后，秦安话音刚落，外头闪过一道亮如白昼的闪电，似是要劈开天幕，紧随而来的是一道沉闷雷声。
云荷被突如其来的雷电吓到，短促地“啊”了一声，身子发抖，脸色惨白，秦安赶紧把她揽入怀，双手捂住她耳朵。
雷电过后几息，天空复下起倾盆大雨，来势汹汹，地上的野花野草俱被打到对折。
林江一声唏嘘：“又下雨了，还好回来的快。”
入夜，报信的来了，敲着锣鼓放声喊城西又塌几户人家。
听到消息的几人皆紧蹙眉头，嘴唇抿得死死的，就连才七岁的青青都撇着嘴，闷闷不乐地坐在床上。
隔日，蒙蒙细雨笼罩北地，已至午时，外头却不见天日，值得庆幸的是能披蓑衣外出走动。
又过一日，天空放晴，万里无云，大雨似乎远去，人们争相跑出屋子欢呼，更有甚者直接拿出家里的麻袋往外跑，看那方向，似乎是温县。
雨停，最开心的莫过于小满，他迫不及待奔出去打探消息，半个时辰后，兴冲冲地跑回来，“娘、林婶、哥哥姐姐们，县里派人出来修缮城西河了。”
他冲的太快，林江连忙伸手拦住他，“别急别急，慢点说。”
小满“嗬嗬”直喘气，眼里是怎么都掩不住的亮光，“县衙已经派官兵出来了，看样子正往城西的方向去，我……我想去看看。”说到后面，他眼眶里涌出泪水。
秦安揉揉他的头，道，“我跟你一起去。”他知道小满其实是想回家看看，但小满还小，且城西那边情况复杂，让小满一个人去，他不放心。
小满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随后有些感动地瞌下眼皮，轻声道，“谢谢哥。”
林江自然也跟着去，他想的是温县情况越早处理好，县衙才能分得出精力去处理旺田村。
三人经过温县时，发现温县的水已经褪去大半，由之前的小腿肚低至脚踝处，按这速度，午后雨水便能全部退去。
城西的情况比来接小满时要糟糕的多，靠近城西河的几户人家房屋几乎全毁，城西河上游带下来许多树木和泥沙，加上水力冲击，这才导致了房屋崩塌。
还有一个好消息是水位已经低至小腿，此刻，衙役和百姓正在善后，搬树的搬树，铲淤泥的铲淤泥，挑担的挑担……
秦安一行人先去小满家查看情况，小满家在村尾位置，地势偏高，雨水已经完全退去，小院都露出来了。
家里没事，小满开心极了，在房间和小院来回跑，“呜~呜~呜~”地叫着，林江笑着一把勒过他的脖颈，“别跑了，趁我们都在，赶紧把屋子扫干净，你们一家就能搬回来了。”
“好。”小满大喊一声，转头去找扫帚。
小满家穷，当初搬去和秦安住的时候，两个大包袱便把值钱的东西都带走了，现在屋里只剩下两个箱柜和两张炕。
半腰之下的墙面被河水泡得发黄，箱柜底和炕面有一层薄薄淤泥，秦安把屋子里能移动的东西全都搬到院里冲洗，林江拎了两大桶干净的水直接往屋里泼，让小满从里面把淤泥扫出来。
墙面也有些脏，林江复拎两桶水进去，把墙面刷干净，剩下的水再冲一遍地面，嚷着，“小满，快，再扫一遍，把这些水都扫出去……”
打扫完正房，几人又打扫隔壁的小满房间，小满房间很小，除了一方窄炕和一个大箱柜，房中甚至放不下一套桌椅，小也有小的好处，清扫更省时省力。
淤泥肥力足，适合种菜，秦安依照当初云荷开垦家中菜地的样式，到厨房寻了把铁锹，把小满家的小院修整成一垄一垄的，后续撒上菜种即可。
小满和林江清扫完屋子出来，秦安已经把院子修理整洁，小满惊讶地张大嘴巴，“哥，真是……真是谢谢你。”他们这么好，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顺手的事。”秦安随意应了一句，把铁锹放回原处。
忙忙碌碌到了午时，几人往秦家赶时，路过城西河，河水已经退去，正沿着河道滚滚往下流，道路边的树木淤泥皆清完，只是倒塌的房屋要重新建起，那几户人家俱坐在门口唉声叹息。
秦安磕下眼皮，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
一到家，云荷便迎上来，双手攀在他两臂，急声问道，“外头情况如何？”
林江”哎哟”一声，捂着小满的眼，拥着他往里走。
云荷蓦然红了脸颊，想把手放下，却不料被秦安抓住了，直接握在手里，只见他脸不红心不跳地低声跟她说外头的情况，“……咱这两天先别急着开店吧。”
“我觉得也是。”顿了顿，又见云荷道，“午后或明天你去县里看一下情况。”
秦安是个行动派，吃过饭后他就立马出门，于酉时才回来。
饭桌上，秦安捧起碗，一饮而尽一碗汤，才开口道，“此次水患严重，温县一半百姓田地种的农物皆被河水冲走，今日下午，衙门已经统计好各家损失情况，明日巳时，在衙门门前设棚施粥，可凭票前往。”
“可是……可是我们都没票。”小满磕磕巴巴道，“我家……应当也需要吧。”
秦安知晓他有些伤心，便给他舀了一勺酸豇豆炒肉糜，“此次施粥的对象是家中有田地但受水患影响可能无收成的人家，你家若有田地遭受损失也可上报。”
话落，其他四人皆看向小满。
高婶叹了口气，落寞道：“当初小满的腿受伤，家中的田地已卖出给他治病，如今……”如今家里无田地，只有自家那巴掌大的小院能种点菜吃。
这话有点沉重，其他人收回了目光，还是云荷安慰道，“无妨，小满工钱我们可提前预支，高婶别灰心，小满是个好孩子，我们不会亏待他的。”
高婶喜不自禁，眼含热泪道，“欸，那真是多谢你们了，我定叫小满做活勤快些。”
县里衙役人数有限，既要维持治安，还要下乡定损此次水灾受害情况，便向县里招募施粥人手，帮着扛粮煮粥、施粥。
秦安和林江觉得在家闲着也是闲着，遂报名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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