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云横说话太过于直接,没有半点铺垫,以至于直接吓到了江朔。
“脱、脱衣服?不不不,大师姐,不用了!这点伤很快就好了。”
江朔满脸通红,立即拒绝。
十三岁这个年纪性别意识已经有了,他知道男女有别,不能在异性面前脱衣服。
尤其是在楚云横的面前,他更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体,让她看到自己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
楚云横不明白他在扭捏什么,道:“不及时处理伤势,只会越来越重,通过试炼的可能性只会更低。”
她坦然大方的样子,让江朔滚烫的心一下子冷却了不少。
大师姐行事光明磊落,心胸坦荡,只是在关心他的伤势而已,他怎么会联想到男女有别上?
旋即他脑中又冒出一个念头。
大师姐会不会也曾经给那位元直师兄看过伤势,所以才会如此熟练坦然让他脱衣?
楚云横莫名看到江朔的脸色从带着羞意的红色变成郁闷的黑色。
拿药的动作也不由迟疑起来。
“怎么?你很介意?那我唤清风进来给你上药好了。”
楚云横也带过和江朔年纪差不多的师弟们,下意识便将他当做那群小萝卜头一样照顾。
江朔反应如此之大,也许是担心暴露自己的身体,会让她看出什么端倪,进而暴露其人魔之子的身份。
魔族身上会随机产生一个法术咒印,那是他们力量的源泉,同样也是他们的弱点。
不知道继承了魔族血液的人魔之子会不会同样有法术咒印。
楚云横目光不经意扫过江朔的全身,抬手就要叫清风进来。
江朔见楚云横的动作,眼角一跳,立即出口打断。
“大师姐,不必叫清风了,您帮我看伤就好。”
江朔压下声音中的雀跃,努力在脸上做出云淡风轻的表情。
他还记得上一次大师姐看向自己双手伤痕的眼神,那其中分明有心疼和淡淡的怜惜。
他背上那些丑陋的伤口,也能换来这个眼神吗?
没有厌恶,或者恶心,只有心疼和怜惜。
为了这一点点的可能,他选择赌一把。
楚云横不知道他心中那些复杂的想法,她也正好想印证自己心中的猜测,便顺势答应下来。
江朔深吸一口气,背过身去,一点点脱下上身的衣衫。
由于两年的外门生活,江朔的身体比同龄人更加瘦弱。
但并不是弱不禁风的瘦,只是看着身子骨单薄许多。
他的背部新伤其实不多,只是未能及时处理,血肉和衣服黏连在了一起,脱下衣服后,血迹几乎遍布整个背部。
楚云横为他清理血迹后,这才在伤口处轻轻撒上药粉,问道:“疼吗?”
她指尖拂过的地方带来一些轻微的痒意,江朔努力压下翘起的嘴角,答道:“小伤而已,早已经不疼了。”
楚云横皱起眉,以为他在逞强,道:“若是李仙师为难你,可以换个仙师教授。”
发现她真的在担心自己后,江朔心中有一点后悔。
他从小到大受过的伤不计其数,最严重的一次已经陷入了濒死状态,他都扛过来了。
现在这点小伤,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下毛毛雨一样。
他不想为了这点小事去麻烦她,便拒绝道:“真的只是一点小伤而已,李仙师挺好的,大师姐不必担心。”
楚云横没有说话,只是将他的伤口用力包扎起来。
江朔握着的拳头紧了又松,这才强忍着没有发出痛呼。
感觉伤口已经包扎好了,他刚要开口道谢,背上忽然传来的异样,令他忍不住惊叫出声。
“大师姐?!”
楚云横的指尖已经抚上了他背上的不计其数的旧伤疤。
由于她常年练剑,指尖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抚在那些旧伤口上,轻柔而又带了些痒。
从来没有人,这么温柔地抚摸过他的伤口。
这一瞬间,江朔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片羽毛扫过,忍不住浑身战栗。
楚云横皱着眉头,问:“你身上,怎么这么多伤疤?”
斑驳的疤痕在他身上如平原大地上流过的河流,狰狞,错综复杂,在他背上肆意蜿蜒密布,又像蛇一般肆意爬行,仔细看去,他背上竟然找不到一处光洁的皮肉。
鞭伤,火伤,刀剑伤,穿刺伤,什么都有。
楚云横无法想象江朔这个年纪,怎么会伤口多到这个地步,他到底经历了什么?
有些伤势虽已经愈合,但仍能看出当初深可见骨的样子,哪怕是成年人,恐怕也受不住,江朔又是在几岁的时候受了这样的伤呢?
那时候,也有人为他上药,照顾他吗?
楚云横的手指所到之处,江朔的皮肤就掀起一阵战栗。
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手上用了点力,扳过他的身子。
果然,比起背部,江朔的胸腹处伤口更多,更密集!
有好几道伤口就在他的胸口要害处,很明显,下手的人是动了杀心的。
只是,不知道江朔是命大,还是体质强悍,竟然活到了现在。
“你这……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
此刻,江朔如愿以偿地看到了楚云横的眼中,有了自己想要的心疼和怜惜,甚至除此之外,还有一层怒火!
她在因为他的受伤而感到生气!
这是不是说明她已经将他当做了自己人,如同对待元直师兄那样,所以才会这般生气?
江朔小心隐藏着自己的情绪,道:“没什么,只是以前的一些伤罢了,师姐不必在意。”
楚云横敏锐意识到这些旧伤或许就是江朔受伤之后如此平静的原因。
他已经习惯了受伤,甚至是危及性命的重伤,所以再有其他的小伤,在他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
尽管楚云横告诉自己江朔是人魔之子,体质和正常人不一样,思维也有异常。
可看到一个半大孩子身上满是旧伤疤还毫不在意的样子,莫名让她心中不快。
“修道先要修身,连自己的身体都无法保护的人,如何能保护他人?即便你是钢筋铁骨,受伤的时候,难道都不会痛的吗?”
楚云横还是不自觉将对待其他师弟的那一套行为模式,用在了江朔身上。
令人意外的是,江朔非常听话,甚至很受用的样子。
不仅乖乖低下头,还拉着她的衣袖低声认错:“对不起大师姐,我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下次一定不这样做了。”
说完,他怯生生抬头看她,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头懵懂的幼犬终于找到了愿意接纳他的家,再也不用流浪,眼里充满依赖,甚至还有一闪而过的欢喜。
楚云横怀疑自己的眼神出了问题。
哪有人受了这种情况下竟然还会高兴?
她想不出来,也无法继续苛责他什么。
这些旧伤的形成一定经过了十分痛苦的过程,她难道还能怪到江朔身上不成?
怪他无法反抗,还是怪他不知道喊痛?
楚云横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江朔能在外门饱受欺凌两年没有离开,或许他早已经习惯了这种日子。
她想起那些娇气的师弟师妹们,小时候他们练剑时受一点伤都哭天抢地的,非要她亲自上药不可。
对比之下,江朔坚强得有些过分。
不对,她怎么开始同情江朔了?
楚云横扶着额头,意识到自己不知不觉中心竟然跑偏了。
她放下手,垂下眼不去看他,口中叮嘱道:“以后身上有伤,要及时治,不然落下什么病根,将来后悔莫及。”
江朔的视线随着她的手往下落,刚才心里涌上来的喜悦也随着这只手的离去而逐渐消弭,化为了淡淡的失落。
听到接下来对他的叮嘱,心里这才舒服了一点,“是,大师姐,我记下了。”
楚云横依然是没有看他,一手撑着额头,极为头痛的样子,朝他挥了挥手,道:“你先退下吧,回去好好养伤,准备试炼。”
江朔应了声是,慢吞吞地穿好衣服,起身向外走。
终于,就在他刚要跨过门槛的时候,身后再次传来了楚云横的声音。
“你身上的旧伤……若是不想留下病根的话,最好每日去灵泉泡一个时辰。”
灵泉,在清山宗并不多见,只有宗内地位极高的人,才会有一方专属的灵泉。
恰巧,楚云横的洞府中就有,那也是她身为清山宗第一大师姐特有的殊荣。
江朔没想到自己居然会有如此特殊待遇,他以为还要再过一段时间,他才能向元直师兄那样,成为她内心真正在意的师弟。
江朔没有转身,他抓着门柱,指尖用力到泛白:“大师姐,您不问问我的伤,是怎么来的吗?”
其实,并不是楚云横不想问,而是她在看到他伤口的一瞬间,就已经想到了答案。
恐怕,这些伤口都是人魔之子的身份惹的祸。
人魔之子是魔族和人族结合而生下的孩子,因为血统不纯,既不被人族当做同类,也不被魔族视为同族,甚至魔族会把江朔这样的孩子当做是进补的补品,被同族吃掉是常见的事情。
楚云横曾在古籍中看到过这样的案例,这也是这片大陆上人魔之子罕见的原因。
当下,她并不想过早点破江朔的身份,于是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道:“既然你不想说,就没必要问了,这些毕竟都是你的私事。”
“我只问你一点,你可曾对那些伤害你的人心存怨恨?”
江朔沉默了一会儿,坚定道:“没有。”
他甚至感激他们,若不是他们的存在,他和大师姐无法相遇。
楚云横能听出他说的是发自内心的真话,这才放下心来。
至少江朔此刻,心性还没有偏差。
“回去早些安歇吧,明日别忘了去找元直。”
江朔乖巧应了声是,这才跨过门槛往外走,走远的背影,看起来轻快了许多。
楚云横心情复杂。
此刻她才想起,刚才她除了要确认他的伤势之外,还想要找到他身上魔族的印记。
但从刚才看到他身上密集的伤疤之后,她好像已经忘了自己的目的。
不该是这样的,江朔不该如此听话,他们之间也不该气氛如此融洽。
江朔,未来可是屠戮清山宗满门的罪人!他们之间是不死不休的死敌!
怎么能因为此时他的乖巧,就忘了他的身份?
这难道是系统带来的影响吗?
楚云横逼问系统是否用了什么术法影响自己的心态,得到的却是否定的回答。
【本系统目前版本较低,还做不到干预宿主心理状态,更无法给予暗示,宿主可以放心。】
系统的电子音里,是浓浓的无辜。
这番回答让既让她失望,又让她在心里重新燃起了新的希望。
既然系统无法干预人的心理状态,这是不是说明,只要她从现在开始严厉看管江朔,将他魔族血脉的那一部分用人性压制下去,会不会,他能一直保持现在这个性格呢?
楚云横感觉找到了解开这个死局的希望。
翌日,江朔上完早课之后,一刻也不敢耽搁,去找二师兄元直。
经过公孙朗的科普,他对这位二师兄有了更多的了解。
元直此人,在宗门众人的印象中,大部分时间都是不正经的模样。
年纪小的时候,他到处招猫逗狗,带着师弟师妹逃课,偷掌门长老的法器丹药,只有他想不到,没有他不敢干的事。
大了之后,更是无法无天,吃喝玩乐,花天酒地,三天两头往山下跑,一点都不像修仙的弟子。
更别提他人菜瘾大,喜欢与人打牌赌灵石然后输得一塌糊涂,经常性欠债不还,是个让全宗门都头疼的魔星。
唯一能治住他的,只有大师姐楚云横。
江朔猜测,让元直来指导自己,大师姐已经提前和元直说过。
果然,元直见到江朔过来找他,脸上没有一点惊讶之色。
潇洒不羁的青年吐了口中叼着的狗尾巴草,上下打量了江朔一眼,嫌弃道:“第一天就在老子的课上迟到,你是想找死?”
江朔不卑不亢,解释道:“元师兄见谅,早课刚结束我就来了。”
元直翻了个白眼:“老子都给你专门开小灶了,还上什么早课?你脑壳有包?”
江朔噎了一下,还是深吸一口气,问:“元师兄,现在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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