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城？周翩微微皱眉：“你们想要撤热搜，也来不及了吧？”
“你们？”耿星河抓住了她话里的关键词，谨慎地往房间里探一步，目光扫到躺在床上的黎蕙，“她已经睡了？”
“……”周翩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漏洞。
耿星河顿了顿：“她睡了，是你发的PDF？”
周翩犹豫了一下，眼神不自然地往旁边瞟。
细微的表情变化没能逃过耿星河的眼睛，他立刻皱眉：“你做这些干什么？”
否认也没什么意义。周翩点点头承认：“想帮帮她。”
“简直胡闹。”耿星河微微叹息，“也刚好，你清楚情况——去拿包，走吧。”
他没给周翩多少思考时间。她匆匆收拾好行李包，轻轻关上门。
黑暗中，床上的黎蕙翻了个身，发出了一声嘲讽的笑。
周翩跟在耿星河后面。行色匆匆来到停车场。站在车前，周翩左顾右盼：“万羽不一起回去吗？”
石头、耿星河、万羽作为T1铁三角，要商量事情总是在一起的。
“万羽和柳明没带电脑，不方便处理，先打车回去了。”耿星河坐上驾驶位，拉下安全带，“本来是安排我等明天拍完合照照再走的。”
的确。万羽和柳明已经走了，制作人耿星河再一走，团建照片的不知道谁敢站正中间。
“黎蕙在酒廊闹完之后，万羽和柳明就直接走了？”周翩后知后觉，事情似乎真的闹得太大，“你是因为热搜才叫我一起走的?”
“……明明是个聪明人。”耿星河瞥她一眼，“不知道少掺合进这种事情？”
耿星河的车开得很稳。夜色如水，掠过一片海浪。
周翩缩了缩脖子：“就是觉得黎蕙挺可怜的……”
耿星河语气冷冷：“她要你可怜？”
“她男朋友出-轨。”周翩叹气，和他声明自己的想法，“工作上再厉害，感情上也是个会受伤的**凡胎——耿星河你别因为旧怨就妖魔化黎蕙。”
“受伤？”耿星河冷笑一声，“黎蕙可是人精，她哪里会受伤。”
“你什么意思？”周翩皱眉，“她闹这一场，还不是因为想报复路景明？撕破脸皮，姿态难看，拼上所有名声，完全是两败俱伤的做法。”
“她如果真的是因为伤心，为什么憋到现在，选在T2也有舆论风险的时间点才爆发？”耿星河语气犀利，“T2的舆论风险是出的外观太媚男——用丑闻借机把路景明拉下马，当上T2的女性制作人——多顺理成章。”
周翩内心一凛，他说的也有道理……的确是这次事件里，对黎蕙最有利的结局。
不过她不愿意把黎蕙想得这样功利，沉声反驳：“……你想多了吧？时间刚好也是撞上了。黎蕙明明就是一直加班忙工作，没有空管这事，才憋到现在的。”
“她本可以去找自己的朋友哭、去无人认识的酒吧哭、去对着空荡荡的珠江哭，但她偏在团建的时候，当着所有同事的面哭。”耿星河的手稳稳地握着方向盘，“她刚刚并没有醉是不是？至少能清醒地把pdf交给你。”
周翩闭口不言。
黎蕙根本就是装醉，她回到房间后，说话做事依旧精准得雷厉风行。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包括她的“崩溃”。
“黎蕙……甚至能把感情利用到极致。”周翩没回话，耿星河便懂了，“她一向如此……也就只有你会可怜她。”
周翩回想自己刚来T3的时候，被黎蕙玩弄于掌间，还被她针对地利用文篙抢了五一活动……她的确是有种舍我其谁、必要争先的拼劲。
但周翩没有错过她眼中的凄凉和恍然。
“……事已至此。”周翩摇头，“你难道想帮路景明说话？”
“我没有立场，只是分析。”耿星河冷静得近乎无情，“从普通同事的角度看，她是一个完美受害者，站在道德高地。即使把事情闹大，也完全是因为情绪过激，说得过去。”
“她的情绪的确没有表现出的那么激动。醉酒、把事情闹大都是思考过的……”周翩耸耸肩，“于是呢？”
“于是我觉得你不应该帮她——热搜是你写的吧？”耿星河突然问道，“行文像你的风格。”
“嗯。”周翩一脸淡然，“她针对的是路景明，我不觉得自己帮她是错。”
“……黎蕙本人，写不出那么有感染力情绪的文字——你看，她甚至通过卖惨，争取到了你当助力。”耿星河眼神一冷，转头看了她一眼，“周翩，你清醒一点。”
周翩只是沉默。车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如果自己有一天……也落入黎蕙的境地。
带着满心的伤痛加完班，还要冷静地揣摩形式，做了完美的计划，才能终于名正言顺地哭出来。
还要被耿星河用冷酷而功利的思维揣测。
这就是职场？如果自己往下走，也会不得不这样？
她看着窗外的月光，心里一阵茫然。
“不论如何，这一次我想帮她。”周翩低头，声音轻得像是在对自己说话。
“你说什么？”耿星河没有听清，转头看向她。
“我是……一个乙游制作人。”周翩抬手擦去自己眼角的一点泪，“我没有办法忽略感情，纯然理性地、功利地分析问题。”
“在职场里，能不能把你丰富到泛滥的同情心收一收？”耿星河的眉头皱得更紧，声音也冷了几分，“停下你被感情糊住的大脑，想想逻辑——帮黎蕙斗倒路景明并不是最优解。最优解是让他们反目成仇、自相残杀，我们渔翁得利。”
周翩叹气：“我帮她这一次，她以后也会帮我，相当于我们多了个盟友……你能不能不要只盘算利益，把人都想得这么坏？”
耿星河一脚刹车，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后坐力让周翩的身子一晃。
“你似乎还是不清楚情况。”耿星河的声音冷得像冰，“黎蕙这一次利用感情上热搜，路景明暴雷，几乎是三振出局。她本来清明活动犯错，在T3已经被你压下去了，现在借着这一波在石头那边印象分刷满，势头又压住你了。”
“——是谁着急要在石头面前刷信任度，复活J17？”耿星河眉目冷然，“至少不是我。”
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周翩气得胸脯起伏。刚好车也停下来了，她低头闷声道：“我下车去冷静一下。”
她摁下安全扣，手却被耿星河扯住。
“别下去，山里蚊子多。”耿星河将空调调高了两档，“喏，冷静一下。”
他把一个出风口往她那边拨，另一个出风口拨向自己。
物理降温。
周翩无语：“……你也需要冷静？”
耿星河面如沉水：“我讨厌无意义的争执。”
“是你高高在上，指点江山，逮着黎蕙阴谋论。”
耿星河失语片刻，低声：“退一万步，你没有因为太信任她，跟她说了我们的交易吧？……让石头和万羽知道，你我都完了。”
T3事关公司、T部、个人命脉，石头和万羽都对之慎之又慎，最后交给沉稳的耿星河守家。
耿星河和她关于J17和黎蕙的交易，并不见得让他们喜欢。
“……基本的戒备我还是有的。”周翩冷冰冰，“我不蠢。”
“那就好，我也不想做下一个路景明。”他语气冷淡。
“不会的，我们绝不会有除了同事以外的关系。”周翩脱口而出。
“……是吗。”他在驾驶位坐正，突然默不作声地发动了引擎，轰的一声。
“当然。”周翩抓住膝盖上的围巾，针锋相对地把他的话还回去，“想必东篱最顶尖的CTO能时刻保持逻辑清晰，绝对不会被感情糊住的大脑。”
“行，谢谢夸奖。”耿星河呼出一口气，车速逐渐恢复平稳，“既然你不肯继续帮我解决黎蕙的威胁，那J17的事情烦请自己加油。”
周翩手指微蜷，怔了一下。
她从思绪里抽离，眼神聚焦在面前的耿星河脸上，双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当然不行……J17需要尽快复活，版号限期只有一年。”
耿星河冷静地打了转向灯，安静地加速。直到在红灯前停住，他才终于开口：“时机不对。”
不等她继续，他强硬打断她的话：“你处于过劳状态，我没法跟你沟通。我们今晚先赶回去找石头他们，J17的事情改日再说。”
是谁没法沟通？
周翩心里突然被什么刺了一下，猛地清醒过来。
耿星河收留她到T3，教她怎样写策划案，在她病了的时候细心照顾。
以他的脑回路，只是因为她能帮他扳倒黎蕙。
她是他手中刀，他自然要保养爱护。
但刀只是刀而已，一旦不如主人意，便会被无情舍弃。
——她在无端期待些什么？
车窗外的森森树影不断后退，千里皓月照亮茫茫深海。
周翩压下心底不合时宜的酸涩，认认真真地盘算起来。
选择复活J17的时候，她早已想过局势瞬息万变，前方的路难走。
眼下，却也是一个绝佳时机。
端看自己如何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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