耿星河和黎蕙二选一，周翩自然更想陪着黎蕙。
但不幸，她得和柳明一起回房……只好留在了耿星河身边。
耿星河瞟了她一眼，也往旁边走了几步，隔开了些许。
他也……在躲着自己？
周翩心里没来由地有些怅惘，尴尬地没话找话：“……待会退房，和他们一起去吃饭，然后又回去？”
耿星河敏锐地抓住了她的“又”字：“困？”
“当然。”周翩蔫蔫的，谁熬大夜不困啊。
何况，想起耿星河那辆宽敞大气的宾利，很好坐也很好睡，就是有点ptsd。
“万羽。”耿星河叫了一声，万羽的眼神便望过来了，“待会我还想再留一下，自己开车回，能续半天的房吗？”
万羽走过来的脚步一刹，转向另一个方向：“柳明——”
最终柳明发挥三寸不烂之舌，拿下次团建还来的由头，免费续了半天的房。
她和万羽两个大e人精力尚可，打算跟着大部队去吃饭。
“吃完饭，我就和万羽自己打车回去了。他急着回去给T8加班，大领导又不肯和群众一起坐大巴。”回到房间，柳明收拾起自己的包，“——大家会以为我们四个一起回的，别露馅哈。”
“那我独享这间房？爽——”周翩趴在自己的床上，闷闷应声。
“……其实，我只续了一间房。”柳明给她使个眼色，“你和耿星河将就一下。”
“哈？”周翩无语坐起来，“别别别，那我跟大巴回去吧。”
“你别多想，就当在办公室里睡——”柳明眼神闪烁，遮掩般地一挥手，“上次你在工位上睡着，他还给你盖毯子呢。怕什么。”
“……”这能一样吗？他们刚撕破脸大吵一架啊。
周翩提着自己的包，磨磨蹭蹭地被柳明带到耿星河的房间。
门口，背着包的万羽促狭地对她一眨眼：“周一见，拜拜～”
门啪的一声关上。
……就算撕破脸，以后也要当同事的。
淡定，淡定。
先演练一下，免得被办公室众人看出什么。
周翩破罐破摔地抬头，才看到耿星河坐在办公桌前，已经打开笔记本电脑。
他对着面前的空气说：“先过来吃点东西。”
“哦。”周翩讷讷走入，想放包的手悬在半空，“……嗯，你睡哪边？”
“我睡靠窗这边，里面是你的床。我已经叫酒店保洁来换完了新床单被子，你放心睡。”耿星河面无表情地交代着，眼神根本没离开过面前的电脑，“红豆粥，沙姜焗鸡饭，选一个。”
他肯定是吃饭的，给她的必然是红豆粥。
周翩放了包，坐在耿星河对面打开了粥。磨蹭半天，终于勉强自己关心她：“你不休息？”
“还好，不困。”耿星河随意敲了两下键盘，明显打算开始工作。
这人……如果不困的话，为什么不直接开车走？
……难道是以为自己太困。
“是啊。”耿星河说。
……她真是困了，一不小心把心里话问了出来。
“万羽和柳明太吵了，和他们一起回去，你还是睡不了。”耿星河依旧没看她，语带迟疑，“……你的病刚好，养一养，别周年庆一熬又病了。”
……他居然是在关心自己。周翩差点呛到。
“小心点吃。”耿星河轻叹，眼神终于从电脑上挪开，“……我以为，合作伙伴之间，相处不必这样拘谨。”
他顿了顿：“别怕我。”
周翩更怕了。她两三口吃完，逃一般地上床，背对着他：“你先忙，要走的时候叫我。”
等周翩悠悠转醒，只觉这一觉睡得格外香甜，脊柱都松快了几分。
她缓缓睁开眼，目光不经意间扫向对面的床，只见耿星河安静地睡着。他的脸庞在黄昏时分的暗沉光线里，线条都被柔和了几分。
平日里锐利的眉眼此刻轻轻阖着，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投下淡淡的阴影。
他的睡颜竟透着一种难得的孩子气与安然。
天色已近日暮。周翩不愿吵醒他，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阳台。
夕阳如同一颗巨大的火球，正缓缓西沉，将天边染成了一片橙红，与蓝色的海面相互映衬，那橙红色的余晖洒在海面上，波光粼粼。
海风轻轻拂来，带着丝丝咸意，撩动着周翩的发丝。
不知何时，耿星河来到了她身后，声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晚上风凉，披件外套吧。”
周翩还是不知道如何跟他相处，“没带。”
“夜里风凉。”耿星河微微皱眉：“走吧，我车上有披肩，刚好开车去吃饭——睡饱了有胃口了吧？”
他甚至看出自己吃那碗粥的时候没胃口。周翩抿唇：“你比我还关心我的胃……刀具保养真是到位。”
她最后一句是低声嘟囔，耿星河没听清：“你说什么？”
周翩飞快搪塞：“没什么。”
想也知道是抱怨自己。耿星河挑了挑眉：“难得来海边一趟，是我想吃点好吃的。”
退了房，耿星河找了家大排档，两人重新坐上了香槟色的宾利。
临下车，耿星河打开车里的抽屉：“拿上吧，冷了就用。”
周翩拿出他车上的披肩围巾。看是拆开过重新叠好的样子，她又想放回去：“我不用别人用过的。”
“之前买来备着，预防哪天要在车上睡的。”耿星河看她的动作，解释道，“下水洗了，但还没用过。”
“哦。”
他坚持，周翩只好打开来，拢住自己的手臂。
耿星河的车上有种浅浅的木质香味，这围巾上也沾染了些。
一围上，有种温暖的感觉。
他选的是一家海边的大排档。两人走进餐馆，耿星河先细心地为周翩拉开椅子，等她坐下后，自己才入座。
周翩有些绝望。刚和他吵完，又在包厢里……然后马上是二人单独出行。
好……修罗场。
耿星河丝毫没觉得尴尬，他翻看着塑封菜单，侧头看了一眼周翩：“你想吃什么？”
周翩摆了摆手：“你点吧，你是广东人，对这边好吃的才是熟门熟路。”
耿星河挑眉：“在羊城这么多年，难道你没吃过？”
周翩吐槽：“上学吃食堂，上班吃食堂，我甚至都没来几次海边。”
耿星河嘴角微微上扬：“行，那我点几个代表性的菜，你尝尝鲜。”
知道周翩不点，他干脆也不看菜单了，熟稔地与老板点单：“一份蚝仔烙，再要一份啫豆角，清蒸石斑鱼来条小点的。”
广东人的习惯，碗筷在使用前要“啷long碗”。服务员将碗筷放置在桌上，周翩下意识伸手，在碗里倒了热水。
耿星河见状，赶忙伸出手，制止她说：“我来。”
“我也会啊。”周翩失笑，“昨晚不才一起吃过饭。”
“这水看着是开水，别烫到你。”
袅袅热气里，他倾斜着角度转动碗身，让热水把碗的每一处清洗干净，动作娴熟而专注。随后，把碗里的热水冲筷子上方流到水盅里，完成消毒。
他手背上隐约青筋随着动作微微隆起，在灯光下若隐若现。耿星河做什么事都神定，啷个碗倒像是在做茶道表演。
周翩低头道了声谢。
不一会儿，菜便陆续上桌。耿星河拿起公筷和勺子，先给她扒了一块鱼腹肉：“尝尝这个清蒸石斑鱼，这家是活鱼现杀，简单调味，火力掌握得好，鱼肉鲜嫩。”
何必努力找话说呢？
周翩夹起一筷子鱼肉放入口中，顺着他的话：“好吃，鲜嫩又清甜。你以前来吃过？”
“石头一直喜欢来这边团建。”周翩接话，耿星河似乎松了一口气，继续往下说，“也是吃了几年的老店了。”
蚝仔烙是鸡蛋液裹着新鲜蚝仔煎成的一张饼，外酥里嫩。啫豆角在砂锅里滋滋作响，香气浓郁。难得的是都不油腻，周翩这么嘴挑的人都多吃了几口。
正吃着，他们身旁传来一阵脚步声。
隔壁桌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到耿星河面前，脆生生地问道：“哥哥，这是你女朋友吗？”
耿星河微微一愣，挤出了一句：“……不是。”
小女孩眨了眨水汪汪的大眼睛，满脸疑惑地说：“这么漂亮的姐姐都不是呀。那哥哥，我能当你女朋友吗？”
小女孩的妈妈赶忙跑过来，脸上满是歉意，一把抱起小女孩，连连道歉：“不好意思啊，这孩子太调皮了。”
小女孩被押送回去吃饭，还不忘给耿星河wink：“哥哥，记得我——”
小孩子可爱，周翩收回目光，带上了几分笑意：“怎么这么小就知道什么男朋友了，还知道要找帅哥。”
“可能是学电视剧里的。”耿星河拿起公筷，顺手给她夹了一筷子菜。
“爸妈还是得好好教啊，不然长大又是个恋爱脑。”周翩随意评论。
“才这个年纪呢，口齿流利，胆大搭话，父母的教育一定很好。”
“也是，胆大的孩子都在家收获了充足的爱。”
她抬头，才发现耿星河看着那家人其乐融融，眼神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情绪。
周翩瞬间想起，耿星河很少提及自己的家庭。
也许是他家里有什么难言之隐？毕竟他少年时期过得就很窘迫。
她心里泛起一点内疚，也不敢再多问，干脆转了话题：“黎蕙的事情，这样就算结束了？”
“还想要怎么样呢。”耿星河说，“东篱禁止办公室恋情，她这是在分手后爆出，逃过了处分，已经算不错了。”
“……”周翩完全忘了这一茬，“那万羽和柳明？”
“万羽和柳明？”耿星河重复道。
她确认地看向耿星河的眼睛。他眼神澄澈，似乎是真的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周翩摇摇头：“你不觉得万羽和柳明之间有点什么吗？”
“有什么。”耿星河默不作声地夹菜。
“他们互相很依赖、很信任对方。”周翩列举着。
“磨合到位的合作伙伴？”耿星河说，“我、万羽和石头——还有你，也这样。”
“但万羽和柳明是真的互相喜欢吧。”周翩叹气，“你观察过他们的脚没有？一群人站在一起的时候，不论说话是谁，他们的身体都朝向对方。无意识地扫视到对方的时候，会眼神发亮，眼带笑意。”
“……乙游制作人的观察力，令人惊叹。”耿星河眼神往下坠，“但他们就算喜欢对方到海枯石烂，也不会在一起的。”
周翩不服气：“何以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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