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滴答流逝，气氛愈发紧张。
“那个女Coser应该要迟到了。”工作人员叹气，“林叶大人，你可以自己hold大概半小时的直播吗？”
“偌大一个游戏，预约首播只有一个人主持，看起来场面未免拮据吧。”叶林间眼神瞥像屋角的cos服，“要不，你让周翩换一套coser服，陪我顶一顶？”
不用工作人员问了，周翩手指指着自己：“我？”
“就是你啊，你颜值不输那位专业女Coser好吧。”叶林间理所当然地说，“你就在旁边接一下话，不要让我一个人在台上太尴尬就好——别紧张，我们之前配合多少次啦。”
确实，大学时他出cos，偶尔有主持串场需要充人头的的时候，周翩就呆在他身边，紧张到小腿肚子打颤地嗯嗯啊啊。
多亏大学锻炼过，她后来上台演讲还是小腿肚子打颤，但好歹不会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
如他所说，T8是T部乃至东篱的重点项目，首播只有一个人主持，的确太寒酸了。
工作人员的目光锁定在周翩身上，仿佛绝境中看到一丝曙光。耿星河则双手抱胸，表情虽有些凝重，但目光中也透露出一丝默许。
下次一定要讹万羽一顿大的。
周翩深吸一口气，匆匆走进更衣室，不一会儿，穿着coser服的她走了出来。
她cos的是狐妖的角色，上身是肚兜 露腰的设计，白皙的肌肤在灯光下散发着微光。她娉娉婷婷地走过来，头上的一对绒毛狐狸耳朵，随着她的步伐俏皮地晃动。
“还行吗？我没有太胖吧。”她不自在地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想要多遮挡一些肌肤。
T8这破游戏，狐妖的衣服居然是最多的。那个仙女跟敦煌壁画一样，只穿了一条抹胸。人族是个御姐，裹得紧实，各种突出S形曲线——周翩没有。
“挺胸抬头，大大方方的，别扭捏。”叶林间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艳，“太美了，有道是：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
周翩才不想听他油嘴滑舌掉书袋，转头看向耿星河。
耿星河站在几步远的地方，完全愣住了，只一束目光灼灼，落在周翩身上。但察觉到她的目光投来，他却触电般迅速移开视线。
耳朵却在不经意间悄悄染上了一抹红晕，从耳根一路蔓延至脖子。
耿星河反应这么大，弄得周翩也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眨眨眼，一边坐下来任化妆师上妆，一边拿着台词本，抓紧最后时间与叶林间对词。
柳明在T3一边工作，一边挂着T8的直播间。
直播间一打开，先是谪仙一般的叶林间舞了一段剑，然后是……狐狸耳朵晃晃荡荡地上台：“真人的剑法妙绝！”
这是周翩吗？？？这是周翩吧！！！
柳明无声尖叫，柳明有声尖叫，柳明直接把截图发在了T3大群里。
T8的直播间轰动了！
虽然叶林间承担了99%的台词，旁边的素人小狐狸大部分时间眼神失焦，呆呆萌萌地看着不知道哪，只会嗯嗯啊啊。
但不停地有弹幕问：这是哪家coser？好可爱！
好可爱！想粉！
等了半个多小时，真正的女主播终于赶来，换完衣服化好妆。工作人员切了一段CG，让她上台换下了周翩。
周翩走下直播台，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摔个趔趄。耿星河眼疾手快冲上前，稳稳地扶住了她。
“台上看也不紧张啊，怎么一下来就脚软？”他眼带笑意，轻轻碰了一下她头上的狐狸耳朵，“晃荡荡的好可爱。”
“别说了。我一定让万羽请我吃最贵的oomakase。”周翩终于不用压制紧张，只感觉浑身血液都涌上来了，直冲到头发丝里，扶着耿星河开始喘气。
“告诉你一个不大好的消息。”耿星河看着她这副模样，觉得既好笑又可爱，“T3和T8的群里都在传你的截图。黄珣已经把你P成了系列表情包——还是动图gif版。”
啊啊啊啊——周翩在心底发出一阵无声的尖叫，脸上写满了崩溃。
她猛地伸出手，死死抓住耿星河的衣襟，眼神凶狠，质问道：“他们怎么知道的！是不是你！”
直播间里关了灯，所有的光线都聚焦在直播台上。黑暗里，周翩仰起头，目光直直地望向耿星河。
她的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双眸水色潺潺。
耿星河看着这样的她，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了一下。
砰砰，砰砰。
心跳声震耳欲聋。
周翩猛地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太过亲密，讪讪地往后退了一步。
但耿星河误会她又脚软站不稳，不假思索地伸出手，拉着她往自己的方向靠。
掌心温暖熨烫，在她柔嫩的手臂内侧肌肤压下几道凹陷压痕。
他的镜片后，深邃的眼凝了一层薄薄的水雾，她看不分明。
恰在此时，工作人员从一旁匆匆走来。察觉到有人靠近，两人像是触电般，连忙松开彼此。
好在角落昏暗，工作人员丝毫没有察觉到两人之间那微妙的氛围：“周翩，谢谢你救场啊！太感谢了。”
“不客气。都是T部的人嘛。”周翩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一些，可话出口，还是不自觉地染上了几分颤意，“没什么问题的话，我去换衣服？”
“呃……”工作人员满脸歉意，“是这样的，直播间有一部分观众在喊你返场……”
周翩眼睛一转：“应该是柳明他们吧？嗨，添乱，我去群里骂他们。”
“我们有统计的，去掉了公司的ip，也还有挺多人……”工作人员不好意思地说，“能不能麻烦你，在结尾的时候再上一下台，跟大家说个再见？”
“……这。”周翩犹豫地看向耿星河。
毕竟他才是代万羽监督现场的人。
“不想去就不去。”耿星河说，“不用为难。”
倒也没有多为难，站上去挥挥手而已。周翩转向工作人员：“行吧，那我就上去挥手告别啊。”
“那我就以管理员的身份这么发：‘小狐狸正在休息，结尾还会上场？’”这次工作人员是请示耿星河了，“这样周翩带来的热度能一直持续到结尾。”
耿星河颔首，言简意赅：“行。”
那现在的问题……就是自己得穿着coser服坐到结尾了。
不能回工位，会被笑死。
周翩叹息，下意识地看向叶林间。
台上的叶林间说着什么，突然对着她这个方向wink了一下。
“要不，看看技术选型？”耿星河突然说。
什么扒皮资本家啊，这时候还要她工作？
但耿星河已经打开了笔记本，轻拍了拍身旁的位置，示意周翩过来。
周翩咬了咬嘴唇，无可奈何地坐了过去。
等叶林间的目光再扫过来，就只能看见角落里闪着电脑屏幕的荧光。
耿星河的高大身影之后，依稀能看得到小狐狸的一点耳朵。
耿星河修长的手指在触摸板上滑动，调出相关的数据页面，开始讲解。而周翩微微前倾身体，眼睛专注地盯着屏幕。
她的几缕发丝从耳畔滑落，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她下意识地抬手将头发别到耳后，手指不小心触碰到了耿星河的手臂。
那一瞬间，两人都怔愣了片刻，但很快又恢复了专注。
“所以，必须要美术重新输出一套高精度模型？”周翩叹息，“黄珣怕是要杀了我。”
“你看，两套方案的效果有明显区别。”
耿星河指着屏幕里的细节，周翩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知不觉中又靠近了一些。
他们的肩膀几乎挨在一起，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体温。
耿星河侧头看了身边的周翩一眼，眼神里溢出一点温柔。
“而且未来的拓展性也有区别。”他收回注意力，继续说，“刚好周年庆版本要进行整包更新，这是最好的方案。”
两人一直在纠结技术方案，甚至在线上把黄珣和柳明拉入了群聊。直到工作人员再次过来请周翩上台，才勉强打住。
小狐狸上台，呆呆愣愣地被林间大人摆在了正中间，和直播间的观众挥手告别：“约好了！一定要来玩哦！”
黑暗里，耿星河看着叶林间搭在周翩肩上的手，镜片后的眼中一片冰凉。
直播终于落下帷幕，喧嚣渐散。
叶林间换了常服，独自站在角落，用卸妆湿巾随意地擦拭着脸。
湿巾抚过，谪仙人般的妆容渐渐褪去，露出他原本被月光漂染过一般的淡漠面容。
周翩在洗手间卸了妆，换好自己的衣服，一走出来，正看到走廊里的他。
“送送我？”叶林间抬头，对她一笑。
走廊另一侧，耿星河大步走过来：“待会一起找黄珣，再敲定一下方案——”
看到叶林间，他脚步微微一顿：“辛苦了，直播成绩不错，有机会再合作。”
对他的客套话，叶林间胡乱点点头，眼睛还是盯着周翩。
周翩站在原地，脸上露出两难的神色。
“呃，我去，送送叶林间？”她小心翼翼地看向耿星河，“帮我和黄珣说一声，不行就明天再聊吧。”
耿星河略显僵硬了一瞬，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走向了办公室的方向。
晚间的CBD，人潮散去，走出玉树大厦，月光如水。
周翩和叶林间一同走在楼下的小径上。
“你在我们之前做的那个配音剧里，化用了《查理九世》的卷首语。”叶林间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致我的童年——那是一段小有遗憾的幸福时光。”周翩轻声默念，眼神中带疑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不，当时你写的是……”叶林间微微停下脚步，站在如水的夜色里，“致某人——那是一段小有遗憾的幸福时光。”
周翩的脚步慢了两拍，又强行往前走了两步：“多少年前的事了，难为你还记得。”
“你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叶林间的声音与晚风吹拂树叶声混在一起，有种蓦然回首的感觉，“那个剧本里，男女主约定长大要一起去的游戏公司，就是东篱吧？”
周翩骤然陷入了回忆，那个夏日午后的闷热机房。
“一中午了，一张卷子都没写完。”少年耿星河伸手，点点她空白的卷面，“再这么懈怠，我不带你来电脑房了。”
“你不也没写。”周翩不怕。
她早就摸着他的脾气了：嘴硬心软。
“你考个150分，你也可以不写。”耿星河无奈摇头，“你这个随波逐流的性格，将来做什么好。”
周翩看着自己玩了一中午的游戏：“做乙女游戏咯。”
“自己创业？”耿星河冷静指出，“国内还没有做乙女游戏的公司。”
她看着他电脑上的游戏，突发奇想：“去东篱做嘛——东篱这么大的公司，到时候肯定允许做乙女游戏的。”
周翩等着耿星河说一些“别多想了”、“做游戏没前途”之类的话。
毕竟连最体贴她的妈妈都是这么说的。
但耿星河只是侧头看她，镜片后的眼神柔和：“……那希望到时候，我们能一起做游戏。”
光看周翩静谧又怀念的眼神，叶林间就已经知道了答案。
可是他不甘心：“但也是他，毫无征兆，骤然离去，是吗？”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叶林间的唇角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淡淡的弧度，可他的眉目间却透着些许怅然。
“重新见到心心念念的男主角，但你们的互动，好像只止步于同事。”叶林间微微扬起眉，眼中带着一丝调侃，“如何？难道他是一颗死海果子？”
“死海果子”是《飘》里的调侃。
女主用了半生，追逐一场泡沫一般的幻梦。
周翩心中泛起一点苦涩，声音落寞：“他现在是我的上司——都是成年人了，以前那些小打小闹，在事业面前算不上什么。”
“那我选择当长不大的彼得潘。”夜风吹动叶林间的发丝，他的神情里，孩童的天真和大妖的诱惑并存，“暂时放弃成年人的桎梏吧，温迪小姐。要不要一起去酒吧？”
他向前一步，目光紧紧锁住周翩的眼睛。白皙如玉的手掌伸出，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光晕，像是一个充满诱惑的疑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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