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展现场，熙熙攘攘的人群如潮水般涌动，Coser穿着各种绚丽的服饰，把动漫角色带到三次元。围绕着他们周围，扛着笨重照相机的摄影师们，认真打扮后来“集邮”的少年男女们，形成一个个圈子。
耿星河穿行其中，随意地观察着四周。
颜值太突出，他一眼便发现了并肩走着的叶林间与周翩。
叶林间cos成土方岁三，身着《薄樱鬼》中土方岁三的黑色羽织外套，腰系武士刀。羽织上精致的纹路在灯光下若隐若现。
周翩同样穿着游戏里女主的简约浴袍，用紫色的大蝴蝶结，束了温柔的低马尾。
两人正排在领取无料周边的队伍里。叶林间低头和周翩说着什么，她则时而掩嘴轻笑，时而微微点头。两人兴致勃勃，相谈甚欢。
隔着层层叠叠的人群，耿星河远远地望着他们，脚步踟蹰。
但叶林间敏锐地察觉到了耿星河的目光，他不着痕迹地转过头，锁定了耿星河的位置。
脸庞精致的coser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突然伸出手，捏住周翩的脸，将她的脸转向自己，不让她看向耿星河的方向。
紧接着凑近她的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周翩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微微向后躲了躲。
亲昵的姿势落入耿星河眼中，他的动作也随之一顿。
但马上，他拨开人群，朝着两人快步走去。
等他走到两人旁边，恰好听到叶林间期待的语气：“可以增加一些幸福的回忆吗？”
他张开了双臂，脸上是沉稳的笑容。
周翩一愣，嘴唇微微张合。
耿星河下意识停在了店铺的大幅海报后面，手指微曲，不自觉地捂住了心脏。
夸张的海报上，线条交错，海报前后前后两个人一起，等待着一个判决。
片刻后，周翩的语气带着一丝歉意：“不好意思啊……就算你的完成度已经很高了，我还是很难相信你是土方。”
“……那就到这里吧。”叶林间对这样的拒绝已经习以为常，脸上依旧挂着淡淡的笑容，十分自然地说道，“时间也差不多，我该去T8那边换衣服准备了。”
周翩点了点头，真诚地说道：“谢谢你出委托。”
虽然她在这次委托中，依旧没有收集到什么灵感……没办法，叶林间和她太熟了。对着这张脸，实在是难以入戏。
“找灵感还是失败？”叶林间似乎很熟悉她此刻的神色，一眼便看穿了她的心思，“不行就回去玩玩游戏、看看番剧吧。”
“……里面的情节我都熟到会背了。”周翩无奈地叹了口气，“耿星河应该也快到了，我去找他。”
看着周翩远去，叶林间绕到海报后面，径直朝着耿星河走去。
他站定，目光直直地看向耿星河：“特地来找周翩的？”
“没有。”耿星河矢口否认，眼神却不自觉地闪躲了一下。
叶林间轻轻笑了笑，带着几分洞悉一切的意味：“之前对漫展也没见你有什么兴趣，从没来过。可一听到她和我要来，就突然想来漫展开拓视野，是吗？”
耿星河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斟酌着用词：“你刚刚……是想拥抱她？”
“没什么，是委托。”叶林间耐心地向他解释了一下乙游中“委托”的含义，“在委托里，很多互动都是为了让玩家更好地代入角色，获取灵感。”
“所以，在她眼里，你不是你，而是土方岁三？”耿星河微微皱眉，勉强理解道。
叶林间像是来了兴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你也知道土方岁三？”
“……《薄樱鬼》，很古早的乙游了。”耿星河微微点头，“其实，是我给她下载的。”
午间时分闷热的校园，借着信息竞赛的名义，耿星河拿到了机房钥匙。
两人拉上窗帘，偷偷地玩游戏。
叶林间站直身子，伸了一个懒腰，动作慵懒又随意：“……要不，你试试？”
“我？试什么。”
“也不知道你在东篱让她写什么剧情，她需要找个人体验下亲密互动——比如说一个拥抱。”叶林间笑容淡淡的，眼神里却藏着一抹深意，“但即使我‘上皮’成土方岁三，她也接受不了我的拥抱。”
耿星河眉目一挑，像是捕捉到了什么信息：“她接受不了你的拥抱，或许换个人……”
“我是最贴皮的Coser！她接受不了所有人的拥抱。”叶林间打断他的话，“之前在大学里，她一直很讨厌男生的触碰，所以也尝试过委托过其他女生……但只要对方想搂肩或者拥抱，她都会避开。”
“……你们之间，真是有很多回忆。”耿星河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了点委屈。
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落在周翩的肩上。她站在那里张望，发丝都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阳光落在她眼眸中，像是一颗纯粹、透明的琥珀。
“……那是因为某人放弃了她。”叶林间顺着耿星河的目光看去，思考片刻，“我感觉她意犹未尽。你要不要穿这身衣服，代替我陪陪她？”
耿星河转头，眼里有些许惊讶：“你肯借我衣服？”
“……只是不想让她失望。”叶林间神色平静，目光投向周翩，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周翩紧握着手机，屏幕上与耿星河的对话还停留在 “我到了” 这句话。再发消息、打电话都没有回应了。
踮脚、探头，目光再一次被形形色色的人群晃到眼晕。
她的肩上突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她猛地转过头，瞬间愣住了。
土方岁三怎么会，顶着一张……耿星河的脸？
他身着黑色羽织外套，腰间那柄装饰精美的武士刀，在阳光下反射出清冷的光。鼻梁高挺，眼眸深邃，冷淡的镜片后犹如藏着星辰大海，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能将人的灵魂都深深吸引进去。
周翩不得不承认，比起血色淡淡的叶林间，轮廓立体的耿星河更贴合自己对土方岁三的想象一些。
但自己明明叫他穿一身黑，戴墨镜过来来着……（墨镜黑西装这套可以无缝cos很多个角色）
周翩掐了一下自己胳膊，嘴巴一撇：“……我不是在做梦？”
“梦里是我的样子吗。” 耿星河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温柔的微笑，随后后退一步，往外轻轻一扬头，嗓音低沉而悦耳，“走吧。”
周翩惊讶得不自觉小小后退了一步，心中涌起一股受宠若惊的感觉，赶忙跟了上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醒悟过来：“你和叶林间换了衣服？”
“是啊，他说，你似乎没玩够，让我来陪你。” 耿星河微微垂头，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羞涩，“但不好意思，我对这个角色的了解不够深，接下来我尽量不说话。”
周翩脸上浮现出一抹灿烂的微笑：“你不说话，倒是符合土方岁三这种腹黑少言的性格。”
耿星河但笑不语，侧头静静地看着她。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脸部完美的轮廓。高挺的眉骨下，那双眼睛愈发显得深邃而迷人，浓密的睫毛像是两把小扇子，随着他的目光颤动。
以前喜欢过的人，披着以前最喜欢的角色的皮。
好奇怪。
就像身处少女时期的梦境。
周翩看着周围的人群，阳光在这一霎那温暖得很不真实。
的确，漫展就是一个大型的梦境。大家脱离了日常的生活，一起进入一场巨大的，二次元与三次元模糊的狂欢。
而她的梦，带她穿越回七年前。
扎着马尾辫的自己，一脸憧憬地仰头问她，“你实现了理想吗？乙游做出来了吗？”
“……还在进行呢。明天要去录音室，叶林间答应了帮我补录一些先导片的台词——所以今天要陪他来漫展。” 周翩低下头，像是在对少女时期的自己诉说，“虽然前阵子完全看不到希望在哪里，但我还在坚持哦。”
是因为想叶林间帮忙配音，才拒绝了和自己一起加班？
耿星河眼神一闪。
“有时候觉得自己很傻。” 周翩轻轻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像是自己构筑了一个梦，抱在怀里，见人就说‘进来看看吧，进来看看吧，我做的梦包甜的’。”
游戏策划，在东篱招聘官网上的名字是 “世界筑梦师”。
大学时的周翩，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时，惊为天人。
从那时起，她便踏上了这条筑梦之路。
她走了这么远，为了这个梦付出了许多许多。
耿星河微微低头看着她，阳光打在她的睫毛上，折射出七彩光线，梦幻得不像现实。
“我也时常自我怀疑。” 周翩看着人群里，那一张张笑得灿烂的脸，语气中带着一丝迷茫，“我做的无聊的梦，真的可以给大家带来快乐吗？还是从头到尾，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说着，一只轻柔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头，没有放开，温暖慢慢渗入她的皮肤。
土方岁三轻轻推着她，走到漫展边缘的石台上。他随意地用手扫扫石台上的灰尘，两人就这么坐了下来。
太阳照下来，暖烘烘的。
“告诉你一个秘密哦，其实很久以前，我的感觉系统就坏掉了。” 周翩靠在他的身边，不知为何感觉很舒适，不由自主地倾诉起来，“高中毕业之后，我大哭了一场。在那之后，我的感觉系统，好像隔了一层纱。”
耿星河身子微微一僵，想起了遥远的回忆。
“我还是会感动到流泪，但哭完，会有一种‘不过如此’的感觉。” 周翩仰头看着蓝蓝的天，眼神中透着一丝无奈，“……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抽离感？” 耿星河低声问道，声音轻柔得仿佛怕打破这宁静的氛围。
“也许是吧。潜意识里觉得，沉浸进感情是很愚蠢的事情。” 他包裹在土方岁三的皮里，周翩倒是愿意和他多聊几句，“我就这样隔着一层纱，写了这么久的剧情……我的男主和女主若即若离，保持着最美味的暧昧关系。”
“有何不可呢。” 耿星河轻声回应。
“这是不对的。虽然黎蕙看不出来，但缪凛能看出来。她说——” 周翩喃喃自语，仿佛陷入了沉思，“灵感应该来源于真实的情感和需求，而不是套路化的拙劣模仿。”
其实缪凛的原话更一针见血。
她说：“周翩你自己都不相信爱情，你写什么乙游？”
但耿星河一头雾水，完全不明白她在说什么。
难道这就是她拖稿的原因？
“感情是系统中难以控制的变量……” 他情不自禁地反驳，但话刚出口，便想起叶林间说的 “OOC 条款”，于是默默闭上了嘴。
他努力让自己的眼神变得温柔，强行放松眼部肌肉，瞪圆了眼——像一只无辜的大猫咪。
周翩看他努力却又生硬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教你哦，一般委托者吐露伤心事呢，你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应该提供一个拥抱。”
“拥抱？” 他微微一挑眉。
“嗯。” 周翩说着，缓缓站起来，张开双手，“这样。”
她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炫出七彩光晕，像小彩虹划过，美得如梦如幻。
耿星河感到一阵晕眩。
被一种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大脑思考完毕之前，身体就已经不受控制地抱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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