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踏入专业录音棚，便能感受到一股静谧而专业的氛围。
天花板上悬挂着吸音板，灯光是柔和的暖色调，巨大的调音台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按钮和旋钮，指示灯闪烁，让人眼花缭乱。
专业录音棚的租金不低，况且还要还有收音、声优、后期好几个人进行配合。周翩先过去找T8的同事聊了几句，对于J17先导片能蹭上他们录音，表示由衷感激。
负责T8录音事宜是个叫老俞的同事，透着股东北人的爽朗热情。他笑着拍了拍周翩的肩膀，带着她在录音棚里参观了一圈，边走边介绍着各种设备的用途和录音流程。
还是叶林间过来说要问问稿子，才终于解救了周翩。
“那个在调话筒的人，是不是当时我们在酒吧里穿黑背心的那个？”周翩用手半掩着嘴，小声问叶林间，“没想到在工作场合，大家都这么人模人样的。”
刚刚参观的时候，周翩就看到了当时在酒吧的黑背心。两人目光交汇，只是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但都默契地没提在酒吧里看到对方的事情。
“谁不正经了。”叶林间拿着稿子，虚虚作势敲她脑袋，“T8估计要录到四点。你那边的稿子不多，应该不至于要加班。”
他扬了扬手上那一打厚厚的T8稿子。
“那也不一定。” 周翩扭捏，眼神闪烁，“我其实做了一些改动 —— 你先去录T8，这边我再改改。”
之前游月朗拜托过黄珣后，J17 的先导片也算是有了正经美术支持。虽然黄珣的人力有限，先导片时长很短，对应的台词也不多，但周翩还是极为认真地反复修改。
而且——周翩的目光不自觉地旁移，脸上微微发烫。
在昨天和耿星河拥抱之后，她的脑海中突然涌现出许多全新的想法。
T8的配音现场由老俞把控全局，周翩则静静地坐在角落的桌子前，继续凝神修改着稿子。她托腮沉思，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等叶林间录完音从录音室出来，周翩还在草稿纸上不停地写写画画。
“不是吧，改到最后一刻？”叶林间凑过来看她的稿子。
“改完了改完了！”周翩赶忙匆匆写完最后一句话，把稿子交给叶林间，“这真是新鲜出炉了，你帮我看看有没有问题？”
“之前是清水了点，不大像恋爱向乙游，更像二次元游戏。”叶林间接过稿纸，顺势在她旁边坐下，一目十行地看下来，“哇，改得不错。”
“嘻嘻，你又商业互吹。。”
“不是哄你。”他迅速浏览完稿子，眉头微微一扬，神色认真，“改动挺大，甚至感觉都不是一个风格了，看起来先导片模型那边要大改。”
“是的。”周翩叹气，“不知道美术能不能做得完。”
“昨晚看了什么好电影，开窍了？”
“昨晚看了什么好电影，开窍了？” 叶林间好奇地挑眉问道。
“并没有，是昨天去漫展有了灵感——说来还要谢谢你。” 周翩不愿过多提及，只是脸上绽开一抹淡淡的笑容。
叶林间只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你心里想的，也许不是谢谢我吧。”
他太通透，像是什么都懂。周翩双手合十，满脸央求：“好了别问啦，赶紧工作完，我请你们吃饭啊。”
叶林间这才转过头，重新看向剧本。
J17其实每个男主已经有了对应的声优，但由于预算有限，现在没办法再把他们请来。
在征求对方同意之后，叶林间这次需要一人模仿 4 个不同的声线。
虽然台词数量不多，但对语调语气的要求堪称严苛。
“这里要更高昂一点，重词落在‘献祭’这两个字上。” 周翩专注地盯着叶林间，认真地指导着。
“好，我再来一次。” 叶林间应道，随即调整状态，重新投入录制。
周翩和他就这样在录音棚里反复琢磨、不断调整，终于完成了录制工作。
“接下来就是改片子了。” 周翩一边说着，一边给他展示之前的片子，面露难色，“还得大改……”
叶林间凑到她身后，看向她的手机屏幕：“根据你最新的版本改完，恋爱的感觉应该会强化不少。”
周翩猛地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你也看出来了？看来我改得还算成功。”
“……乙女游戏，恋爱剧情缺 CP 感，会不会是因为你没有恋爱过？” 叶林间说着，又佯装伸手隔空敲了敲她的头，嘴角微微上扬，“没有人选的话，可以考虑我哦。”
“…… 你又来这一套。” 周翩眼神躲闪，不敢与他对视，小声嘟囔着，“老是喜欢开这种玩笑。”
“你知道，我不是在开玩笑。” 叶林间的眸光变得格外严肃，直直地看着她，眼神中透露出认真与坚定。
该怎么定义叶林间呢？周翩目光恍惚。
与严谨的耿星河不同，叶林间就像是她在另一个维度的同类。
“爱情是一种体验——多试试，才能写出好文章。”
大学里，周翩像个紧张的刺猬，对周遭满是害怕。
但因为一篇小诗，叶林间注意到了她。
他带她看展，带她走到二次元圈子里。
也曾在月光朗朗的晚上，一起搭乘末班车，在如水的月光下漫步回学校。
叶林间的声音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温柔：“如此美景，此处应该有一个kiss。”
“《罗密欧与朱丽叶》？”周翩笑着回应，“《泰坦尼克号》？”
“你怎么这么掉书袋。”叶林间回头看她，目光盈盈，满是笑意。
月光清朗，氛围正好。周翩却微微侧过头，转开了话题：“话说，今天那个追着你拍照的妹子，你和她的互动动作，我能写进练笔作文吗？”
“呃……”叶林间语塞。
“你知道的，我不敢恋爱。”周翩脸上笑着，目光却有些怅然，“但电影和书上看的互动，完全没有近距离现场看的张力啊……所以陪在你身边偷看，感觉挺好的。”
相处的时间太久，叶林间的心思，她又怎会毫无察觉。
也委婉回绝了许多次。
录音棚里，周翩停下正在播放的视频。她微微低下头，躲开叶林间灼人的视线：“……我现在只挂心J17，没有恋爱的心思。”
黑背心走了过来，一脸腼腆又带着几分急切，找周翩要黎蕙的联系方式：“酒吧里之前和你在一起那个女生……你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黎蕙可真是魅力非凡啊，就去了一趟酒吧，居然又多了一个桃花债。
周翩礼貌地婉拒：“她不愿意给的话，我给你也不太好吧？”
“她当时答应了……后来我们又忘了。” 黑背心一脸坚持，眼神中满是渴望，“我真的很喜欢她。我在酒吧等了她好久，她都没再来。”
这不就是婉拒吗，哥。
“她最近状态不好，有缘的话，以后也会见到的。” 周翩一边说着，一边开始收拾背包，打算赶紧离开这个略显尴尬的场景，“遇不到的话，也算是有缘无分了。”
她和叶林间一起下楼，日色将暗未暗，天色铅灰。叶林间散漫地双手插兜，发梢被吹起，像随时要乘风而去的飞鸟。
周翩站在他身边，将被风吹散的头发拢到一边。发丝丝丝缕缕绕着她白净脸庞，莫名有种静物写生的柔和美感。
两人今天穿的都是褐色的衣服，站在中央的路灯的两旁，像是某种镜像。
叶林间微微仰头，望向远方，神色间透着一丝落寞：“我明天的飞机。又要走了。”
“下次见你，你的乙游应该就上线了。”顿了顿，他转过头看向周翩，眼中闪过一丝期许，“等乙游上线了，也许你就有空了？”
周翩敷衍道：“承你吉言。”
就在这时，香槟金色的轿车缓缓驶来，稳稳地停在他们面前。
车窗摇下，露出耿星河那张沉稳的脸，他的目光扫过两人，问道：“就你们两人？”
“怎么他也来了。” 叶林间眉头瞬间皱起，脸上写满了不爽。
“呃，待会他接我去加班。” 周翩眼神有些闪躲，声音也不自觉地低了几分。
叶林间气笑了，提高音量说道：“加班太多，会扼杀创意工作者的灵感！”
“我算是J17的投资人了，也可以只是来当车夫，陪你吃个饭感谢一下。” 耿星河神色依旧冷静，不紧不慢地说道，“周翩，还有其他人吗？”
还偏偏是他。
“你等等。” 叶林间眼神一凛，伸手直接把周翩拉回门里。
他动作急切，眼神中满是不甘与疑惑，直直地盯着周翩质问道：“为什么不是我？因为他更有用吗？”
她在笔记本写写画画，而他像捕猎归来的鸟，给她带来吉光片羽的灵感。
各个圈子最新的八卦，总被他描绘得栩栩如生。
他以为，她是缺乏安全感的小蝴蝶，对真正的恋爱关系避之不及。
即使在委托里，也不敢试图拥抱。
他甚至等到毕业，抱了全班人，才找到借口向她请求一个拥抱。
她只是笑着，踮起脚轻飘飘地拍了一下他的头。
像在收手瞬间倏忽飘走的羽毛。
他一直以为，他们是不一样的。
她是一步一个脚印，把自己献祭给梦想的修女。
而他是她的乌鸦，四处飞翔，为她奉上灵感养料。
没想到她有一天，也会动心。
距离不远，耿星河依稀听到了他的质问。
他透过玻璃看着门里的两人，嘴角微微上扬，心中暗自得意：当然，我赢了，我更有用，她无法离开我。
周翩意识到，自己必须要明确给他一个决断了。
委婉和装傻都已无济于事。
周翩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着叶林间的眼睛，眼神中透着一丝坚定，缓缓说道：“…… 不是的。”
“你不懂吗？我喜不喜欢他，都和你无关。”
她目光决绝：“我只是对你没有感觉。你有多少粉丝，接了多少委托？你的候选人嘉宾排到法国，不缺我这个。”
叶林间嘴唇微微颤抖，声音有些沙哑：“但，我只是……”
我只是想帮你收集灵感。
周翩面露歉意：“抱歉，拉你帮忙，但现在的情景也不适合请你吃饭了。”
她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期许，轻声说道：“下次吧？等我们都忘记今天的事情。”
他们都清楚，不会有下次了。
周翩头也不回地上了耿星河的车。
车子缓缓启动，只留下叶林间独自站在原地。
像一只被遗弃的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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