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大寿,宫中将设宴饮,皇室宗亲、文武重臣皆可参宴。
宫宴当天,飞羽都令派给霍池一个任务,这任务需要跑出帝都一趟。
“这是干什么?要调开你吗?”纪欢问。
霍池打开茶馆窗户通风,回头看向他们,风与鹤满身狼狈,一看就是抱头鼠窜逃过命了,纪欢还好,毕竟是名剑传人,轻易没谁能伤到他。
风与鹤道:“覆羽卫一直不声不响的,突然找了个由头来抓我,霍池啊,我真是被你给连累了。”
鹤公子整日蹲在千渡河岸吃喝玩乐,有心之人早就注意到了他,如今帝都暗潮涌动,山雨欲来之际,他不过就是巨浪之上的一朵小浪花,就算注意到,也不该现在就朝他动手。
纪欢道:“我就不该顺带脚救你,应该把你按到千渡河里醒醒脑子。”
“那你可赔不起,”风与鹤吊儿郎当笑道,“我这头脑价值万金,装着朝堂江湖多少故事,弄坏了可就要你卖.身来偿了。”
纪欢弯起眼睛:“既然这样,那就只好把你切碎了沉到河底,神魂聚散一命呜呼,一了百了。”
风与鹤:“就怕你下不了手,孤道非孤道,举起了剑怕是又要顾虑你家公子怕他生气又要不忍心弄坏我这美好肉.体呢。”
纪欢“啧”了一声,嫌弃:“你对自己怕不是有什么误解,‘美好’这词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放.浪形骸过了头说不定早就染了一身病,当心哪天床.上冲.刺的时候气绝身亡。”
风与鹤:“擅自揣摩可不大好啊,有没有病你又怎么知道?不如你来试试啊。”
纪欢嗤笑:“我口味没那么重。”
风与鹤:“你就没有口味这种东西吧?禁.欲纯.情孤道传人,你跟太.监有什么区别?”
“你!”
“你们两个竟然这么投缘,”霍池面无表情,“要不要准备一张床供你们表演一番?”
纪欢:“……”
风与鹤依旧笑眯眯:“我都可以啊。”
纪欢按了下眉心,不好,脑壳有点疼,他现在看见风与鹤脑瓜子就直嗡嗡,特别不明白霍公子这么高冷傲气又洁身自好的人为什么会跟风与鹤这种风.流货色成为朋友。
“公子,你们这覆羽卫我有点看不明白啊。”
“有什么不明白的?”不等霍池开口,还是风与鹤接了话头,“人只要形成团体,就少不了拉帮结派、权争利斗那些事,程度不同罢了,看看霍公子,这蒸蒸日上的,又那么有进取心,定然会招人眼红,他的同僚他的上峰里只要有一个人看他不顺眼就少不了麻烦,小人难防,这些事情单靠武力可辨不明白。”
霍池道:“不止如此。”
“是啊,不止如此。”风与鹤翘着二郎腿,有几分幸灾乐祸,看的纪欢很想把他的腿给拆了,“对他们来说,你这个前任统领之子从一开始就是一块明晃晃的靶子,又是能看不能动的疾患,大家都知道症结在哪儿,恩怨心知肚明,却还要装着相安无事,这气憋久了,逮着机会自然便想整你,随便谁一挑拨,就再也忍不住了。”
纪欢道:“等于说覆羽卫中现在分三拨人?”
“严格一点,四拨。”风与鹤伸着手指头晃了晃,“你家公子,以费评章为首参与过陈年恩怨的人,毓王的卧底,以及无知无觉的无辜群众。”
纪欢:“就这?就这还是护卫皇帝的贴身近卫?乱成这样,乱斗的时候也不怕顺便把皇帝给嘎了。”
风与鹤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天命剑不在,没有人威慑统率,自然就乱了。”
霍池看了一眼纪欢。
纪欢道:“什么吩咐?直接说吧。”
霍池道:“这一趟任务你带人替我去。”
纪欢点头:“放心,若是陷阱,我定反杀他们。”
霍池:“谢谢。”
纪欢愣了愣,笑道:“别这样,公子,长远的不说,我现下留在这里,是做好了要为你鞍前马后的准备的。”
风与鹤道:“这马屁拍的可不怎么高明啊,太明显了。”
纪欢甩了甩手腕走到他跟前:“疯子,行动之前我先揍你一顿吧。”
……
九婵一直都是跟左翰直接接触,今天来跟她见面的是另一个人,她心里顿时起了警惕。
事情的发展印证了她的猜想。
围杀猝不及防。
覆羽卫对反叛之人从来不会心慈手软,九婵一边暗骂自己懈怠了功夫一边飞快奔逃,按她的脾气应该跟这些人对上打一场才酣畅淋漓,但又顾虑着自己身份特殊,不能把事情闹得太大对王爷造成影响,因此只得忍着冲动继续奔逃。
月色之下光影明亮,跑到长路尽头,九婵忽然一顿,抽刀转身,窄长的刀刃如月影般穿透一名追杀者的胸膛。
忍什么忍?再跑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是头,干脆把人都做了再说!
于是不再犹豫,她直接冲了回去。
她的身手极为灵巧,刀刀直取要害。
可惜覆羽卫也都不是等闲之辈,厮杀对于她来说十分危险。
肩上挨了一刀,九婵咬着牙,心头发了狠。
背后忽起一声剑鸣,如飞鸟悬空嘶鸣,莫名有一种熟悉感。
九婵转过头去,正见着司空涧背临月影飞身跃过来,一剑斩杀了她后方一人。
“愣着干嘛?等着被人切成块儿啊?”
九婵一笑,架住右侧一把剑,奋力掀开,一个旋身转到司空涧身边:“司空大人,什么时候回来的?”
司空涧:“刚刚,乐尧说有人遇着了麻烦,叫我帮一把,我当是谁呢,早知道是你我就不过来了。”
话说着,手中剑式也没停。
惊鸿踏野出手相助,很快扭转了局势。
两人合力结果了追杀者,飞快离开现场。
转过一条巷子,九婵肩膀伤口发痛,脚步稍有迟缓。
“怎么了?”司空涧停下来,“才几个月没见,你怎么弱成这副麻杆样了?”
“这话说的,像是我跟你相识一辈子那么长了,妾身和司空大人也才认识不到一年吧。”九婵道,“我弱不弱,改天咱俩找个机会打一架试试呗。”
司空涧:“找什么机会?现在就可以啊。”
“当真吗?那来吧。”九婵抬起了刀。
司空涧看着她的刀:“你以前用的不是这种吧?这造型怎么那么熟悉?”他顿了一下,“跟我的惊鸿剑很像……”
话音突然消失,九婵靠过来抱住了他。
司空涧愣住,什么嘲讽骚.话都说不出来了。
九婵抬起头来,月光落在她脸上,衬得格外妩.媚动人:“司空大人不在,都没有人跟妾身拌嘴了,妾身很寂寞的,乍一见你,有些喜不自胜了。”
司空涧伸出一根手指,推开她:“成何体统,注意自己的身份。”
九婵笑了笑,继续往前走着:“我能有什么身份?今夜之后,宁王侧妃这个假身份都要被人拆穿了。”
司空涧皱眉,跟上她的脚步:“怎么弄成这样?”
“你在南边利用南境九族布局,引走了费评章,九族之一的南尤族是我的母族,他们肯定会联想到我身上,再回顾过往,发现这两年来都没有从王爷身上探到真正有用的信息,他们自然而然就会怀疑我了。”九婵道,“南边事态复杂,你怎么放心回来?”
司空涧:“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好了,恐怕帝都有变,王爷在这里,我不放心,怎么都要回来看一眼。”
九婵道:“你还真是视王爷如命呢。”
司空涧听她这话有点阴阳怪气的,他道:“那怎么说?我欠尚江王府一条命,恩情怎么都报不完。哎你肩膀上那伤赶快包扎一下吧,血腥味飘得倒胃口。”
巷子走到头,转入另一条路,乐尧正等在那里,看到他俩便笑道:“我说要带人接应你,司空等不及,自己先冲了过去。”
司空涧:“闭上你的嘴!”
九婵弯了弯嘴角,走向乐尧道:“近日覆羽卫动作太多了,他们自己的领头人现在面临着猜疑,怎么还能腾得出手专门对付我?”
“有人故意设局。”乐尧道,“公子那边也被设下了圈套,毓王潜伏在覆羽卫中的人故意布局,把覆羽卫的人手都派了出去,太后寿宴就在今晚。”
九婵道:“公子呢?”
乐尧道:“公子早有察觉,没有钻入圈套,他有自己的行动。”
……
“此事还是应该与太后娘娘商量。”文大人心里实在是忐忑。
“大人想考验在太后心中是你这个娘家人重要还是她的儿子重要吗?”曲昭道,“同理,事情一旦揭开,皇帝怎么都不会对他的亲娘开刀,但是文氏一族就不一定了。”
文大人又迟疑起来。
“眼下对于大人来说是一场博命局。”曲昭的声音很冷静,听起来都不像是在诱.导,“恰好龙成、龙行被冷待,帝都防卫是龙徽在把控,费评章不在也是个好事,打点好覆羽卫,趁宴饮之时一举扭转局势,咱们里应外合,还可以趁机弄死屡屡让你不顺的宁王,之后挟持皇帝,号令群臣,请太后听政,再渐渐由文氏掌控权力,您自己就什么都不必怕了。”
文大人看着他:“我不明白你在这中间能得到什么好处?”
“朝中武将以霍氏为首,军功荣耀全在于霍弈一身,我等只是他光辉之下的灰尘,”曲昭道,“我隐忍已久,只盼有一日能位列一品,成为大雍第一名将,这个愿望只有跟着大人才能实现,否则楼胤在位,信重霍氏,便没有我出头之日。”
文大人想了想,勉强信了他的话。
曲昭却在心里冷笑:大雍江山群狼环伺,怎么可能真的让你一个姓文的入局。
……
或许是上了年纪,太后近来总觉困顿,睡梦之中常遇噩梦惊心,御医开过几回药,却也不见好。
今日她又梦到了先帝,男人威严的脸上尽是狰狞的怒意,暴怒着斥责她。
她很恐慌。
睁开眼看到帐子上鲜红一片,鲜血把锦绣图纹都染透了。
“来人!来人!”
宫女嬷嬷一齐涌过来,看到太后脸上冷汗森森,双手挣扎着,似是要推开压迫着她的什么东西,可她眼前明明空无一物。
过了小半个时辰,太后清醒过来,勉强恢复了状态,叫宫人给她梳妆。
今日宫中有宴饮,是皇帝特意为她准备,她得保持最佳的状态面对群臣,毕竟她费尽周折好不容易走到如今这一步,不能让人看出她有一分一毫的不如意。
……
飞羽部韩千掌近些日子的筹谋算计有了用处,其他千掌各有‘要务’,宫宴这一晚,由他和飞羽都令跟着副统领左翰一起负责守卫,他清楚这俩人的底细,不算难对付。
各处巡查了一遍,韩千掌没有急着去向飞羽都令复命,他隐身在角落里,对一名心腹道:“都安排好了?”
“都安排好了,姓霍的那小子被支了出去,霍弈不来赴宴,还在东郊蹲着,其余与宴之人,一切如常。”
“那么万事俱备,只待龙徽。”
……
本应蹲在东郊校场练兵的霍将军此时带着一队精锐蹲守在城门外,他心事重重,脑子里除了有对妹妹连番遇险的担忧,还有对叶重栖的记挂,重中之重,关心的还是大雍的太平安稳。
他想起霍池对他说的那些话,当时他道:“既已知道有人要谋逆犯上,应当尽快禀报陛下。”
霍池却按住了他:“我知道这些是我的手段,你又怎么知道这消息是否准确?倘若谋逆之人矢口否认,你要如何解释?你的陛下那般多疑,难保他事后不会多想,你自是赤诚忠心问心无愧,有没有考虑过霍氏考虑过皇后的处境?”
霍弈被他堵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若是从前,他自然是想也不想就去提醒皇帝有危险,现在却犹豫了,半晌才道:“你来告诉我,是要给我安排个什么角色入场?”
霍池:“时机正好时出场,力挽狂澜,稳住大局,这对被冷落的龙成和龙行来说也是逆风翻盘的机会。”
霍弈回头看着身后的将士们,其实他只是帮忙练兵,并没有两军的指挥权:“辛苦诸位,今夜所行一切全由我霍弈担着,功在你们,倘若有过,便是我一人之过。”
两军将领因行宫刺杀之事被牵连入狱,眼下领头的只有两名校尉,二人皆道:“全凭将军指挥!”
……
这种宫宴尚江宁王一般是不会去的,谁也不敢多说什么,但今晚他却破例入了宫,众人一想,也能理解,因为太后特意邀了荣安郡主进宫,他不放心妹妹,想要跟着看着也在情理之中。
尚江一脉血脉单薄,他只有这一个妹妹,自然要重视些。
从永颐宫中出来,绯衣叹了口气:“她还说等会儿要我跟她一起入席,幸好你及时过来编了个借口让我逃了出来,我都跟她不熟,她天天要我入宫陪她,特别不自在。”
素凌仙将一件披风披在她身上:“很好猜,留着你不是目的,是想通过你拿捏你哥哥,只不过今非昔比,她要留你也不敢强留。”
绯衣道:“反正我不怕,我有素姑娘你在。”
素凌仙道:“有什么麻烦我就带着你逃,我轻功最好了。”
晚间到了席上,绯衣的席案被安排在哥哥旁边,这让她大松了一口气,不然她吃东西都不自在。
素凌仙仍旧扮作侍女跟在绯衣身边,她跟楼羲玄打了个招呼,看他手里把玩着一个小盒子,便顺嘴问道:“这是什么?”
“一件礼物,皇帝刚刚给的。”楼羲玄道。
是那盒经历坎坷的“虫石珊瑚”。
西域商队进献给西平赟王,赟王把它献给了皇帝,皇帝惊喜之下又送给了宁王,但这其实是毓王布下的关于“凌峰”和“极寒之物”的陷阱,想坐观朝廷、尚江、西平乱斗,好坐收渔翁之利,而尚江察觉了这一切,却当作并不知情,尚江埋在西平州的人抹去了虫石珊瑚被人劫走的状况,任由这盒药兜兜转转来到了宁王面前……尚江当然是为了迷惑毓王一行人,让他们以为总有机会可成事,就像今天晚上的宫宴。
未定结果之前,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是坐观虎斗,可坐享一切。
楼羲玄兴味索然,对宴饮和心思各异的人们都没有兴趣,他把盒子随手丢下,将面前一碟剥好的坚果递到旁边。
素凌仙接过:“谢了。”
楼羲玄:“绯衣喜欢吃。”
这是给我妹妹吃的。
素凌仙挑了一个塞进嘴里:“……我知道,我帮她试试有没有毒,我这个贴身侍女兼侍卫可是很尽职的。”
楼羲玄看了她一眼,隐约察觉出了点什么。
绯衣不喜欢宫中宴饮,觉得规矩太多,但只要在哥哥和素姑娘身边便没有什么好怕的,她只当自己是过来吃一顿饭,很愉快地享受着哥哥和素姑娘的投喂,旁的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跟她无关。
纯当看热闹。
宴饮过半,容相好像起身说了什么,言明他遇到了一个宫中旧人,此人曾侍奉先帝起居,由此人引出先帝之死有疑,当着皇帝和宗室重臣的面,容相请求皇帝下令彻查先帝死因。
一石惊起千层浪。
太后脸色骤变,皇帝神色凝重,席上之人面面相觑。
众所周知,先帝常常御驾亲征,身上积有伤病,他是因积伤成疾药石无医而驾崩,难道还会有旁的原因?
无论如何容相绝不会没有证据便提起此事,皇帝不管知情多少,此情此景之下都不得不表示要慎重对待,他刚要下令,忽听一道瓷器落地的碎裂声传来。
本来坐于席间的文大人掷了手中酒杯,同时殿外闯入一名覆羽卫,急报龙徽军哗变,正往宫中杀来。
在所有人不及反应之际,韩千掌突然拔剑,一剑刺穿了身侧的飞羽都令,又飞身斩向皇帝,左翰眼疾手快拔剑挡下,却竟然力有不逮,险些挡不住,以韩千掌为首的覆羽卫尽皆拔剑出手,真正无知无觉很无辜的覆羽卫迅速反应,两方拼杀成一团。
而殿内隐隐能听到龙徽军的喊杀声越来越近,人们对这变故始料未及,个个面露惊慌之色。
上座的皇帝目光沉沉,他坐在那里,忽然觉得无法动弹,目光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这阵子都是这样,总疑心身体哪里出了问题,却查不出来原因。
宴厅之上一片混乱。
自投罗网。楼羲玄扫了场上的文大人一眼,手中飞出一根筷子,刺穿了一名持剑扑向容相的“覆羽卫”。
他又安抚地看向妹妹,无声对她道:莫慌。
绯衣果然不再紧张。
左翰没料到韩千掌的实力竟是强于他,渐渐抵挡不住,他胸前中了一剑,拼死挡在皇帝和太后跟前,却眼看着越来越无济于事。
正这时,殿外飞来一个身影,本应被支开并中了埋伏的霍池抽出寻心剑,稳稳挡住了韩千掌的剑招。
而宫门外,由霍将军率领的龙成、龙行两军精锐得了信号火速奔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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