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是非开车抵达斯洛姆26号，已经是40分钟后。
40分钟前他在管家欲言又止的眼下，开走了那辆扬言再也不想看到的破车，估计这会儿管家正告状呢。
眼前是一座酒庄，已经是半废弃状态，色调灰蒙阴冷，不见人烟。
空气中有糜烂发酵的坏葡萄味，闻是非犟犟鼻子，走了进去。
系统：[原命途中没有这段，真的要进去吗？]
某人眼底有异常之光闪烁，像极了得到游戏新关卡的玩家：[看看是人是鬼咯。]
废弃酒庄走进去，入眼是荒芜的藤蔓，那些曾经用来培育葡萄的木架已经斑驳，风一刮就发出吱呀声。
昨日刚下过暴雨，此时空气阴湿，穿堂风不断拍打栅栏，窸窣声不绝于耳。
不知是否是人为，头顶突然放飞成笼的乌鸦，黑漆漆盘旋着，留下一串鬼片里该有的画面。
闻是非轻嗤一声。
这种地方跟殡仪馆比小巫见大巫，甚至有种回家了的亲切。他突然有种预感，所谓“答案”，兴许能解答一直以来对卡夏的疑惑。
也不见有人迎接，这是让他自己探索的意思了，闻是非舔舔嘴唇问：“我能不能再破例一次，就一次。”
系统：[你要干什么？]
“吓人都玩不明白，我得教教他们什么是中式恐怖。”
闻是非说着，捡起枯木支在地上画了一个这个世界绝不会出现的字。
奠。
抓了几把临风簌簌的小白花妆点花边，闻是非席地而坐，摸出了唢呐。
恰好出门时捞了件带兜帽的红披风，他将葡萄枯叶裹入怀中，颇有戏剧精神的听风辨位，等一阵顺风。
不多时，消瘦的红衣少年缩脖拉帽，衣摆在风中猎猎作响，远看竟像是没了脑袋。
不远处的小木屋后有脚步声，虫蛀的窗台下，两名男子摘下恶魔面具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疑惑不解。
“什么情况？”
“怎么没哭。”
“那位大人的命令......”
“不管了，上。”
两个人重新戴好恶魔面，气势汹涌破门而出，挥舞起手中的镰刀。
与此同时，一道尖利刺耳的嚎叫响彻天际，不知是怎么发出来的，仿佛女人捏着嗓子在悲哭，又像是婴儿夜啼。
镰刀恶魔愣住脚步，脊背不自觉阵阵发寒。
又闻一声拖长音的吊诡吟唱，是听不懂的句子：“孝子~~接客~~咯咯咯~~”
“白发~长衣步荒陂，孝思依依哭送迎——”
“三炷~香烟望乡处，重孙嗣续道长廊——”
陌生的符号前，库朗克家的小少爷轻抖衣袍，鲜红披风中冲出无数枯叶蝶，飞旋风中与乌鸦共舞，灰白的天空似有血光。
他手中不知是何物的黄铜发出怪叫，听起来像歌曲，曲又不成调，呜呜咽咽引人悲恸。
无法形容的诡异油然而生，那一刻，假恶魔看到了真撒旦。
两个训练没素的镰刀人不约而同吓破了嗓：“啊啊啊啊啊！”
闻是非一曲《大出殡》吹完才起身，觉得没发挥好，要是有二胡系室友一起打配合就好了。
他显然没尽兴，依旧缩着脖子假装无头少年，侧着身用经典太空步滑向接客的“孝子”，造成飘过去的假象。
“嘿哟man！”他怪叫一声掀掉兜帽。
啪嗒两声，镰刀人的面具也同时脱落，露出早已苍白惊恐的面色。
他们相视一眼，要逃。
闻是非眼疾手快擒住了两人：“谁派你们装神弄鬼的，说。”
没想到两个人不禁拽，轻轻一碰便腿软坐地上了，声音抖得像筛糠：“不关我们的事，不关我们的事......”
闻是非打量他们的穿着，脏兮兮工装胶鞋，一脸面黄肌瘦，大概是这个社会的底层工人。
更年迈那个老实交代了：“我们也不知道，有人给了钱，让我们等你来......吓唬你一下。”
“就只是吓我？”
“对对，那位大人说了，不能伤到你，吓哭就行。”
年轻工人忙使眼色：“小叔你不要命了，那个人会送我们去见到撒旦的！”
年迈工人目光怯懦地从闻是非身上闪过：“已经见到了。”
是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NPC，闻是非没有捉弄可怜人的兴趣，说：“我哭了之后呢？”
两个工人迷茫摇头，下一秒闻是非丝滑抽泣：“呜啊呜啊呜呜救命......”
他掩面使眼色，两个工人手忙脚乱戴回面具，扶着墙站起来。
“快离开。”闻是非小声说。
话音未落，砰砰两声巨响在耳朵炸开，闻是非惊愕地看到子弹划过空气，身后的两个工人被一枪爆头，血液飞溅。
他脸颊一湿，黏腻的猩红色有灼烧的错觉。
闻是非愣住了。
这回眼泪不再作假，生理性的震撼从眼眶奔涌而出，他惊得嘴巴合不上，就那么眼睁睁看着工人倒在了脚下。
面具碎裂脱落，露出血肉模糊的半张脸，已经看不出原本面貌，只有筋皮在抽搐。
死了。
错愕间有人赶来，手掌覆上他眼睛：“不要看，卡夏。”
见惯尸体和亲眼看到杀人现场是不一样的，闻是非心惊肉跳，觉得匪夷所思，肩膀不可抑制地发抖。
听到耳边传来罗斯的声音，已经明白了一切。
他大力推开罗斯，有点想吐：“你大爷的！”
闻是非捂嘴干呕，却抹了一手工人的血，他惶惶然缩手。
适时出现的罗斯伯爵衣冠楚楚，脸上挂起英雄救美式的慰问：“不怕，我来了。”
罗斯的随从很快速的清理了尸体，像清理无关紧要的垃圾。
闻是非说不出话，下意识后退两步，一时间太多脏话涌进嗓子眼，都不足以形容眼前的微笑魔鬼。
罗斯以为卡夏吓坏了，这只病猫的确胆小，别看他平时骄矜高傲，但到底是个养尊处优的菟丝花。
罗斯解释了他出现的原因：“这个酒庄自从那件事之后，经常出现坍塌事故，有人报告说你进来了，我怕你出意外。”
“......”
闻是非勉强忍住了胃里翻涌，尽量不去看地上拖长的血迹，闭了闭眼，心里念完了往生词。
“卡夏，你为什么会来这里？你的仆从呢？”
我为什么来你心里门儿清，闻是非恨恨瞪了一眼杀人犯。
罗斯殷勤道：“既然你来了，要进去看看吗？它已经在重建了，会建的比原来还要漂亮。”
闻是非恍然想起，为什么会觉得来时路线很眼熟了，这个酒庄就是曾经被卡夏吃飞醋烧掉的地方。
罗斯不会无故邀请他进入，必然是有东西想给他看到，比如照片上的人影。
他恹恹道：“再说一次罗斯，日暮不是仆从。带路吧。”
罗斯低低笑了声：“嗯，他确实不是仆从。”
精心安排的二人世界，闻是非知道打不过，只能暂时顺从，由罗斯引着他往里进。
罗斯没有撒谎，这片曾被烧成焦土的酒庄在重建，越往里走，闻是非看到一些工人在搬运木材，身上穿得与刚才死掉的工人是同款制服。
罗斯举手投足间都在彰显贵族风度，他为闻是非拨开花藤，温声细语勾着人：“还记得么？你不喜欢我与酒庄的女仆说话，那天你像只随时要咬人的小猫，很可爱。”
闻是非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和对方拉开距离。
很快他们来到了照片上的地方。
旧围栏摇摇晃晃，扫撒的女工们提着灰色裙边穿过眼前。
闻是非驻足片刻，余光瞥见罗斯眼底的期待，他在期待自己走进去。
[丫坏的真扁平，现实哪有坏人把意图写脸上的。]闻是非跟小葬爱吐槽。
他话音刚落，就知道罗斯在期待什么了......闻是非看到了一抹绝对熟悉的身影。
他老妈。
草。
闻是非本能闪躲目光，觉得不远处那个女工的扫把要打在自己屁股上，没有皮孩子不怕家里母老虎的。
系统也看到了，出声提醒：[假的，别虚。]
[我知道，谁虚了，就算是在现实我也不虚。]
闻是非嘴比腿硬，说着已经后退了两步。
他一转头，看到罗斯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意味深长说：“需要我给你们独处的时间吗，你暗中要找的人，我帮你留下了。”
一瞬间，闻是非醍醐灌顶，不可思议地看罗斯，罗斯也笑看他。
[我靠，原来这么回事！]
闻是非心里怒吼：[小葬爱，我就说你给的信息有误吧，卡夏一直知道！]
许多不理解的事突然在心里串成了一条线，闻是非摸了摸心脏，感受到了卡夏的跳动。
或许卡夏早就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才会患得患失像个病娇，不断无理取闹来证明库朗克家对他的包容。
他怕被库朗克家发现后失去爱护，所以才试图接受罗斯的追求，结果发现自己是个可悲的第三者。
他急不可耐想要一份忠诚，一掷千金买下日暮，那几乎是一种赌徒般的求救，日暮成了他在这个世界最后的安全感。
[这就解释的通了。]
闻是非耿耿于怀的变态主仆关系终于得到了解释，他莫名舒了口气。
罗斯看着闻是非，闻是非半掀眼皮：“你怎么知道的。”
罗斯坦荡直言：“你的事我总格外关心，这证明了我的心意。”
“你想用这些事要挟我？”
“不卡夏，我只是希望你能明白，即便你不再属于库朗克家，罗塞家也永远会有你的房间。”
“......”好会给自己上价值。
“去看看吧，我知道你想见她。”罗斯极尽温柔道，“我会在这里等你，如果你愿意再给我们一次机会，我会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日暮才是库朗克家的次子。”闻是非轻笑一声：“你想说这个？”
“？”
“早知道啦。”
罗斯温柔的笑意僵在眼底：“你......”
闻是非没给罗斯好脸色：“哥你真的好努力，努力努力白努力。”
罗斯的表情变得不太好看，弯腰逼近了几分。
高大的男人露出獠牙，压迫感迫近，闻是非这一刻才算是看到罗斯仅存在于系统资料里的标签。
前期的罗斯伯爵总以温润面孔示人，后期他不再伪装，将卡夏囚禁起来后百般强迫，光是文字描述就很变态。
罗斯提前撕掉了君子标签，声音压得很低：“卡夏，我的纵容有限，你已经没有了放肆的资本。”
什么天龙人发言。看他的样子，好像打算此刻就乘人之危，对卡夏进行强取豪夺。
囚禁剧情好像要提前了，闻是非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大脑飞速运转，刷得一下变了脸：“你都订婚了还来找我，真讨厌！我不喜欢和别人共用伴侣，想要我跟你和好，先处理好自己的家事。”
少年低着头，睫毛扑闪扑闪，那双宝石眼睛挂了层氤氲，像盏易碎的琉璃灯在橱窗里受尽委屈。
罗斯一愣。
闻是非别开脸，气呼呼控诉：“以前我给过你机会的，半年时间不够，还来欺负我，故意让我去参加订婚宴，看着你们秀恩爱。”
“你......卡夏，你是说你一直都在等我吗？”头顶的男人疑惑，“可你告诉希尔里，你从没喜欢过我。”
“气话你也信！”
闻是非猫挠一般推开罗斯：“在你和希尔里解除婚约之前，我不想理你了。”
闻是非研究过，伯爵哥这个人变态归变态，但他骨子里是个自卑的人，一直很在意自己在罗斯家的出身。
贵族圈子里一直看不起他是私生子上位，卡夏对他的态度又忽冷忽热，所以他才会忍着生理不适选择和其他女人联姻。
他是个实打实的男同，跟希尔里结婚将是他的噩梦。
闻是非有意抛出自己的卖点，嗡里嗡气说：“只要我永远是库朗克家的继承人，库朗克家的一切总有一天是你的。”
这话已经说得很露骨，罗斯沉甸甸的目光落下来。
“看什么看，现在还不是你的，不许看！”
漂亮的小少爷捂着脸，怎么看都是对情人的撒娇。
罗斯没说话，闻是非猜他心里在计算利害得失，半晌后，闻是非听到凝重的回答：“你希望我怎么做？让知道你身世的人全部消失，包括南索？”
查到的线索还真不少，闻是非高高仰起尖俏的下巴，睨他：“你敢吗？别让我也看不起你。”
“......”
“你自己想想吧，是得到一个地下情人划算，还是得到库朗克下一任家主划算。”
闻是非贴到他耳边，轻轻说：“现在你的敌人是日暮，只要他活着，就有被揭开真相的一天。”
搬弄是非有一手的宝宝2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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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病弱假少爷KO冷面黑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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