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总快走!”
不知道威胁在哪儿,一行人只能扫射。
推开秀秀的一刹,铁门落下,有人被夹在那里,反复落压。
“秀总——”
秀秀冲过去。一只手,一把抓住她的头发。
“招呼不打一声,就想出去,不合适吧。”
涌动的黑雾,缓慢迈出两条长腿。
垂手,踢开被压断的肢体。有人上前,对反抗的她,扶膝俯身。
“敢把路人带到这里,你胆子可真大。”
铁栏一侧,有伙计还没落气,钢筋贯身。抬手,最后一次瞄准。
前人一把将她捞过,转头,对还没落气的朋友,友好挥别。
闷响时刻。有人自黑暗里,鼓掌而立。
“悲壮。”
秀秀颤抖着,看着所有。
瞳孔巨震,惨白的面容,喉咙里发不出一点声响。
张嘴,唇瓣抖动。
年轻人似有察觉,古灵精怪一松,弯腰,贴近耳畔。
“害怕了?不至于。”
脚边一具躯体,贴踝。秀秀惊异退避,低眼。
‘胖子!——’
……
“即使没有当年那件事,我们也依然在局里。
开端或契机,不过是我们,自我找的一个借口。
但——无论是局,还是网,里面包了什么,我到现在也不清楚,也看不到。只记得,有人总是不在。
或许有关我们之外,再往上,还有什么别的存在。可是,连棋身都当不了,看不到秘密,一直走在那片雾里,所有无法窥知的人,居然每一个都是必然。
为什么?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逼到这个地步?
——我以为,我们会不一样。
如果可以,我希望我老太婆,开始就不该认识你。由此,我知道我的感觉没有错。
你是我这世上,唯一一个,从开始,就根本看不透的人。
你让我感到恐惧。甚至,别无选择。我看不清你——
一个没有人可以做的‘约定’,居然从很久以前就开始,不光我们。
但是,凭什么?
我什么都没做,我老婆子既然知道,为什么要默认?
而默认的结果,我凭什么,不要你还?就算逃不出的,不止我们。但是!凭什么!!”
……
王盟,被吓晕了。
杨好拖着他,一直在那里碎碎念。
刘丧听得烦,干脆戴上耳塞。
这里太静了,他还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没有声音会不安。
耳朵能听到的范围,都是一样的寂静,这不合理。
明明很多区域,都有一点点呼吸,很轻,但他听不到心跳,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这让刘丧想到了很多事。
这地方,似乎纵跨整片越南,甚至更大!
没听说过,东南亚有那么一大片地,下面都修了防空建筑。
而且之前来,他也没听到过这片范围。
难道,耳朵出了问题?
杨好拖着王盟,隔了很久,肘推旁边的人,示意他往前看。
“他们,怎么不动了?”
张海客皱眉,小张哥凝视那些垒于黑影之下的轮廓。
僵硬的同时,眼眶逐渐腥红,指节泛白。
记得,那年。
自己帮烫好了军装,穿戴整齐,背着张海虾的尸体,与何剪西一起下船,时隔多年,重新踏上厦门的土地。
“你看,你算错了。”,张海盐对张海虾道,“我们是一起回来的。”
尸体做了防腐处理,没有僵硬,除了苍白,就像睡着了一样。
他找到干娘。
张海虾的尸体默默地坐在董宅的客厅里,生命流逝,他已经和世界脱开关系,奔向轮回。
张海琪擦着手上的颜料,来到他面前,摸着那张犹如沉睡的脸颊,蹲下。
岁月啊,她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送走养大的孩子。
“回家了,虾仔。”,她轻声对张海虾说道。
这个孩子,从小安静、听话,除了宠着张海盐,没有什么毛病。
他总是盯着她的眼睛,在上课的时候,在想睡觉的时候。他不会去抢夺自己的宠爱,只是在感知母亲需要什么。
他害怕失去那种平静和幸福,所以一直牢牢地守着。
张海琪叹气,她和他额头对额头。孩子的额头冰凉,似北方的冬天,不似在厦门的夏天。
她抱起张海虾,往后院走去,将其葬在了墓园之中。
墓园,有很多很多的墓碑。每一次,都是告别。
但现在!
尸体再次出现,没有安定,仿佛一种提醒。
张千军,也蒙了。
下一秒,人冲过去,对着那道屏障狂踹猛砸,似乎是想唤醒里面沉睡的灵魂。
张海客第一次见他失智。虽然之前也没过联系,但这人给自己的感觉不该这么冲动。
他们现在必须赶紧走。
这里垒了太多人的尸体,像一个冰窖,更像一个高台。人影贯穿其里,如混合物,更是地基。
不光张家,还有其他更多人。为什么?
张海客管不了太多。但小张哥跟发了疯一般,一直扒在那段一人宽的冰面上,死盯其下模糊的尸群。
‘干娘不是把他们都埋了吗?这什么,乱葬岗吗?妈的起来啊!张小蛇!你们他妈的都给我起来!!张海虾!!’
……
是不是不走你规定的路,我们就都可以离开。
但,哪条才是?
……
坎肩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直到一个角落,有东西丢过。
他放弃了。
可食物的香味,还是让他下意识转头。
一开始没在意,他也没留心。很快,又一个角落,丢过。
‘那东西’不在一个地点。那怪物在嗅。
坎肩蜷缩在一边,看不到角落的‘人’。只知道那个影子,很长。
鬼魅一般,缓缓朝他招手。
水停,毛巾起掀。
吴邪仰在那里,呛咳。
一个挺身。
对方没有给他上锁,他依旧可以挣扎、反抗,只要还有力气。
葡萄糖,兴奋剂……很人性化的准备,一直给他灌。
面前的,早已不是那个混血哥们儿。
换人了。但感觉,只有那个可以好好说话。
“吴三省当年在蛇沼,得到了一个很特别的东西,以至于影响了他之后的行动轨迹,所以,他把他当时的一切交给了你。也是那一次,让他确定了,他曾因你,偶然预见的未来。为了你,为了你们吴家,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对方别扭的口音,缓缓述说,“从蛇沼离开之后,第一件,就是雷城,也是他要去的第一个地点。他得一个人去。过那些山洞的药,会让他,还有跟着他的其他人,死在之后的路上。当然,他也没动。他是他们当中,唯一的幸存者。这是他的选择,也是特别的安排。毕竟能知道秘密的,越少越好。谁也无法保证,最后的‘人’心,是否都会向着自己。这种事,你三叔做得出。”
“他,本来就这样……”,吴邪断断续续咳笑,“不过……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你该和我说说,我的问题。”
血线顺着头顶往下,面目全非。有只眼充血了,他看不见,晃了晃,还不至于瞎。
对方走在那里,碰到后脑的一刻,吴邪再次猛靠铁椅。
“这似乎成了你的执念。但这些年,让你执念的东西,很多。”
“那是,他的问题……”,他道,“你们不追究我,反而,以我追究他?”
“你也一样。”,对方平静地说,“两者有分不开的联系,不好奇吗?”
“好奇,什么?”
“他一直在找那上面的地方。”,对方道,“但他很久以前就去过(044号工程)。所以,不单是前面说的,单纯为了你们吴家的某一个。他有他自己的想法、有私心。以他的能力,这种事还是勉强。到现在,他也只找到雷城之外的另一个地点。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如果没有前因,你活不到现在。那东西,就是一张图。也是那张图,带着他,最后到了这儿。因为第二个地点,他进不去。”
手,擦了擦头顶的血口。对方缓慢平静地看着,眼下人,曾经脖子上的长痂。
指腹覆上。
巨大的痛感袭来,如刀尖扎进头部,刺激神经。
吴邪抖着,手掌张开又握,一次次深度缓解。
终于,他努力想扒开他的手,但那个力道,已然不是常人。
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想到闷油瓶。那可是,抠鼻屎都会脑震荡的主。
“图不属于他。”,吴邪抓手挣扎,用力想去摸到一些东西,“我们没收了。”,对方平静在额顶的血口缓转,他根本无法反抗。
“那会让他看到更多,不该看的。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找到。这东西,不该在他手上。我觉得,有人可能是想让他死,毕竟他不是我们。这样的调查,会触及很多常人一辈子也无法触及的领域。在那之前,他给了你把‘钥匙’。这是开端,也给你降了个台阶(竹筒里的蛇)。但不是所有秘密,都值得被人窥探。
你去过那儿,也去过很多别的地方。
在那些所谓的传闻里,故事,都是从一个未知地开始传唱。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些所谓的传闻,是从哪儿开始?又是谁,允许。
残网,误入的飞虫。下场,不是你挣扎几下就可以逃脱。”
说着,他看了看,手脚开始抽搐的人。
“你三叔解不开谜团,入网了。那图,指他来了这儿。他是自愿进入监禁,就像之前在你们国内,他也玩了一次。偷东西,是他的习惯。那东西作用,可大可小,不过有人一直盯着。
能完好无损地从这里走出,这样的机会,很少。
你二叔在中间周旋得不错。可你们似乎在这期间,还去了别的地方。
那就是死局了,吴邪。”
对方低眼,稳然看着。
“那么,知道原因。你救不了这里所有人,我现在和你面对面谈话,可以解答你部分疑惑,如果你还想看其他,我也会满足你。还有什么,需要我带出去的?”
吴邪咬牙闷哼。对方俯身,不知道‘听’到了什么,抬眼。
“我想你很清楚。很多事我没有对你隐瞒,但你,脑子不清醒。我说这些,还只是你三叔。做事不经思考,我不知道,原来你这么任性。谁给你的错觉,把自我看那么重?你那无人匹敌的十年,还真把它当里程碑。自我毁灭,神经质一样的表演,你所谓的煎熬、苦楚、挣扎,缜密?没人帮忙,放水,你连只鸟都找不到,怎么好意思,自己给自己封碑?”
说完,松手。
吴邪死瞪,颤抖着松气;低吟一吐,只出不进。
缓了缓,抓住机会,一把拉抱住那只手反转。结果,自己反被摁上桌,抵着头,贴在桌面,低笑。
“你不说我都还忘了,你是……知道的比我多。既然,你那么牛逼……反正,我也出不去,不然,帮我理理。”
对方没有搭话。
“你不该,一点也看不到。”
“什么?”
“你在回避。要我,帮你?”
……
“最后时刻,就算我老堂,也要煽情。”
“说点实在的。”
“实在的啊?”,当时被压在石头下面的人,想了想,缓缓道,“如果我这次没死,小三爷,我就和你说一个秘密。会颠覆你以前的一些判断,呵呵呵。”
……
吴邪一怔,忽然闪过记忆的一段,脸色一下变了。
……
“你还记得不记得,无论你怎么问你的三叔,你三叔都没有把真相告诉你。他变着法儿骗你,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这么好,为什么就是不肯和你说真相?”
“因为只有我无意识进入那个计划,才能起到搅混水的作用。汪家人必须认为我是清白的。”
金万堂看他。
“小三爷,真相不止于此。但已经不重要了,已经和你,和小哥,没有关系了,你已经赢了,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一件——”
……
抓住思绪,吴邪恢复平静,对方静视。
用力挣扎,铁门一关。他被丢弃在那片黑暗里,已经是两天。
回想过去的细节,他突然很想要,很想要,画点什么。
毕竟思维,再一次地扩开。
延展细节,线索涌入,曾经漏掉疑惑的点,好像一下就有了说法。
虽然还不知道对方身份,但感觉,自己就是抓到了什么,很紧张。
金万堂,因为之后,或者说自己的懈怠,一度放缓了对某些事的怀疑。
‘我知道这老家伙有隐瞒,但是不是有关,还不肯定。这不是主要!’
趴在地上,人开始摸索,结果,什么也没摸到。
无助,垂拍,砸吼。情绪爆开的一刻,一声低哑的呻吟,吓他一跳。
“有人吗?是有人,来了是吧………”
国内,北京。
几天了,飘飘的状态,一度很稳定。
不知道原因,但有好转就是好事。
霍玲安排好手下的人,她得杀一趟越南。都上了通缉,吴二白不在。事情,她必须处理。
尽管不想,她还是打算再等等。
不想踏进,那片属于,一个所谓母亲,老夫人的区域。
这里无关良知,更无关血脉。
“……老太太要是离开老爷子,就什么也不是。霍家,不单单是只有奶奶一个人的威望。才是个二嫁,你看看,她做了什么?真以为靠的自己,高高在上,谁都得听她的话。”,对方道。
“吃相,不要太难看。这么多年,相信您也看到了,没了爷爷,这儿什么都不是。
霍姓,只是一个明眼的代称。我们真正的姓,才是支撑它的唯一支柱。不怕霍家现在依然庞大,如果没有爷爷,你看看,这里所有身居高位的朋友,谁是霍家人?所以,凭什么?两家所有,只留一人姓。
她仗着自己七老八十,独断专行,架子一摆,还搞以前那套。
也是看她是长辈,我这么说,给彼此留点脸。
毕竟当年面对面,她,还有她那好孙女,可是亲手把我们送进的监狱。
她算是,给自己养了一个好继承人,也找了一个好帮手。”
铁窗之内,男人笑笑,继续道,“所以,到底是不是渗透,洗脑,还是这个团体本身就是畸形?不好说。事情已经发生,现在再说这些,也没什么用。别的不说,同样是子孙,这姓,我现在,完全可以不要。”
霍玲垂眸一笑,回道,“所以,你在为你爷爷打抱不平?”
都是比秀秀大的孩子,自己也算看着他们出生。
比起素未谋面的亲属,这两个她抱过,也亲过,算看着他们长大。
但现在看来,彼此内心世界的变化,是意料之中,也是意料之外。
谁给他们讲了很多,还是说,那是自我不一样的观察,不好说。
“不至于。老爷子的事,怎么轮得到我们。”,男人飒然一笑,靠后,“只是作为后辈把想说的话说了。他真的不值得,要说他有多喜欢老太太,估计也只有两位自己清楚。”
“那么作为后辈,你就不能评论。”
“就像您。”,男人微有的凄然,隔着玻璃看她,“您不也,无法评论。您走了和她不一样的路,所以,没人找你,你的境遇也和我们差不多,甚至,可能比我们更惨。但好在你能回来,虽然不知道在你身上发生了什么。但,你赢了。
一切,都说不准,到底那个才是结果。你说是吧,我的好姑姑? ”
转头看向院子里的人,对方靠坐长椅,两眼呆滞,静得出奇,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过去,和她一起坐在那里,笑了笑。
“怎么了?”
飘飘摇头。
“我好久没有看到蓝天,再看到,会觉得很神奇,不过你好像很忙。”
“生意上的事,这几天,我让小梅过来陪你。”
她点头。
“要走吗?”
霍玲嗯了一声回应。
“胖子他们在忙别的,等他们忙完,他会回来。”
飘飘一笑。
“他只要保护好自己,可以不用担心我,但……”,她停了停,“好像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就都变了。”
霍玲疑惑,“什么变了?”
“我有一个问题。”,飘飘转头,移开视线,很轻松地问,“我知道我不该问,但我想要一个答案。你能不能,告诉我?”
某一刻,对方眼底,一股说不出的死寂,能感觉她是活的。只是活得,没那么真实。
一瞬灵光,霍玲反应回往。
好像以前,自己是在哪儿见过,但那是什么时候?
“你想问什么?”
“玲姐。”
有人叫她,回神。
“我先送你回去。”
“也许,我能帮你们,再做点什么……”
冷不丁的一句,自言自语。
扭头,飘飘坚定又温柔的目光,冲她一笑,没有解释。
带着疑惑,再跨进新月饭店的门,已经是两天后。霍家必须安排好接下来所有的工作。
很稀奇,张日山也会主动找她。
“张会长对我,应该有很多疑问。”
“我确实对你有很多疑惑。”,对方道,“但现在,我找不出理由,不问你一些别的事。”
霍玲深呼吸。
“如果是吴家,你可以去找老太太。”
“这件事牵涉的不止一家。”,张日山看她,“我老花了,但,还不瞎。”
“关于他们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
“吴二白在解家找到了一些东西,似乎,从南边来。”
霍玲礼貌微笑。
“这我真不知道。”
“你对这件事,有什么看法?”
“没有。”,这是直言,“相反张会长,可以给我提供点线索。”
张日山不答,看她。
“事情牵涉很广,出去,自己注意安全。”
说完,起身走向一侧,忽然停驻,回望座位上的人。
霍玲凝眉。
“您,还有事?”
没答,对方一笑,继续离开。
‘你好像,没什么想说——’
电梯垂落,门开。
镂空的一层,没有拍卖会,走廊灯都没开。
服务生摁了好几次,还是关不上。
霍玲站在一侧,思考张日山最后的视线深意。手从外挡住门边,打断她。
“霍小姐。”
和尹南风的见面,是意料之外。
虽然很久以前,她偶然见过这个小孩(※),但上次胖子婚礼,霍玲也没见到本尊。
按理,这孩子和秀秀年纪差不太多。
可印象里,这不是一个好相与的角色。也许是佛爷和夫人带大的缘故。
但她记得,那些年,这里还没有她……
“比起老不死的,我这儿,可能会有你更想要的。”,对方道,“放心,大家都有生意可做,我想你也不会拒绝。当然,新月不参与九门事物,但我给的,别人不一定能给——”
“尹老板真是客气。”,霍玲一笑,“和我想的差不多,看来这些年,他把你教得很好。那么,话也不多讲,既然是生意,尹老板找我,是知道我要什么?”
对方缓缓一笑,转头。
“你要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我说了我有,但告不告诉你,看我心情。只是,现下有一件,我好心提醒你,你不会不做。”
“什么事?”
门破,满院寂静。
霍玲心一空,忍下不安,在薛五的院子里找了一遍又一遍,还是没看见飘飘。
“——你的人,好像闯祸了——”
门推一瞬,刺鼻的腥味,撞入她的神经,她知道那是什么。
心一提。
有人藏在遮蔽的屏风后,念念有词。
过去。香案已经被砸,对方缩在角落,憔悴苍白。
薛五头发灰了一半,一直抓着自己的肩膀,指甲嵌进肉里,瞳孔涣散。
“别过来,别过来,我什么都没做,我什么都没做。别找我——”
霍玲拧眉看着,刺鼻的腥味依旧萦绕。
找了找,瞳孔巨震。直到有人在后面浅浅叫了一声,她才终于把视线从薛五怀中的东西,移向身后。
飘飘站在那里,凌乱;衣服被撕破了,一身的血。
指尖乌青,但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失神地望着。
“对不起——”
地上,污痕遍布。被截断的指甲,头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交给你了,麻烦了。”
无关托管。
只是很短时间的相处,陌生的名字,不熟悉的长相,本不应该会有很深的联系,可从某刻起,有人自知,她们有着,某种分不开的联系。
“飘飘。”
跑过去,扶住那具摇晃的身体。
人在接触到她的一刻,跌坐。
薛五恐惧地看着,转眼。怀中‘东西’,忽然让他发了疯似地抛开,抱头狂抖。
几天前,他见到了吴二白。
一样的夜晚,关上门的那刻,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人,吓他一跳。
没有征兆。
吴二白眼也没抬,一手搭在那里,很轻,像一尊佛像,一言不发。
薛五回了回神,多了点余光看香案。
“二爷怎么来了?我还不知道,现在管控居然这么松,可以随时进出?果然,还是二爷有门路。”
“这段时间,你很安分,我理解你的做法,但,没有度。这点,我很欣赏你。”,吴二白缓缓开口,打断他,声音听不出好坏,“但也只是欣赏,毕竟我的笼子不大,你要自己造笼。对于这种有想法的人,我会给与支持。可你跟了我这么多年,给你个忠告,也算我,给你个机会。”
“机会?”
薛五停顿,不明意味一笑。
“二爷真是有心。不过,相比给我,您还是自己留着。这吴家,小三爷一个人扛,扛成什么样。我这儿,没意思。您还是先回去看看。”
“所以——在我好好和你谈话的时候,你最好认真听。”
薛五一怔,对方拿过面前的橘子,一点一点削。
“你很聪明,也很有主见,这点很好。”
动作不急不缓,看不见的压势,恍如以往,薛五不自觉皱眉。
这种本能反应,没有让他愤怒,反而更加冷静,停了停。
“二爷这话,一般人还真听不懂。”
吴二白点头。
“我在夸你。但,听不懂是对的。毕竟,你现在听不了人话。”
……
我们该怎么做,才算正确?
……
盖了地上的‘东西’,霍玲带走飘飘的一刻,所有道路、车载监控,画面频闪,没了痕迹。
通缉撤不回,另一侧,吴家内乱外祸不止,各人分崩离析前刻,阿宁接管吴解两家所有生意,桌上谈判,剑拔弩张。
“各位老板,第一次光临吴宅,里面说话。”
说完,抬手温和一笑。
“请。”
男人看也不看,旁侧有人开口。
“你就是吴家新来的主理人?”
阿宁微笑,对边冷哼。
“动作还挺快。”
“我是圈外人,可能也确实不大懂你们的规矩,所以,还请各位指教一下。”
众人进屋落座。百灵台围绕,后者,各自其后站立。
“嘴还挺硬。东西,拿来看看。”
几方对坐,吴家伙计把笔记摆上面,翻看。很快,有人一把撕了大半,扬上半空。
伙计暴怒,被人拦下,手不自觉攥握。
啧声惋惜中,笔记,落座的‘主客’拿在手里,看她。
“这,就是规矩。”
“别太过分了。”
“这还轮不到你说话。”
男人抬手,后面的人瞬间安静,锋利的眼神一直扫向阿宁。
“宁总大费周章地找我们来,本来就是解决问题。可这是你们自己家里的事,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阿宁垂眼一笑,微微往后。
“郑总说的没错,都是来解决问题。不过,吴宅,是做生意的地方,知道各位不乐意,但不管你我,哪一个不是天天轮换。我是不打招呼,先你们一步,坐了上去。但,无论是我,还是吴解,两家,都是各位的老熟人。现在我接手,依然和以前一样,有生意大家一起做,相互扶持。这条路,才能长久。”
“长久?”,男人冷笑,“宁总真是高看。我们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时间。这些年,经济形势摆在这儿。这样的大环境,能顾着自己就算不错了。那里还有心思,操心别人。不过,偶尔玩点小的,也还玩得起。全当,一种爱好。”
“爱好?!”
“所以!”
两边伙计对上,有人扬声,瞪看。
“你们把我们当什么人?内部抢肉的杂碎?真有意思,外圈收购的玩法,合理合规,几位老板筛了那么久,结果你一句招呼不打,说一声,就没了?不认得我们?出去问。你,我不谈!过去吴解,还有霍家,所谓的九门,他们自己人吃肉、喝汤,让其他人啃碎渣,这说不过去,也不讲道理。现在散了,重新洗牌,路源还攥在手里,不放,没这个说法。”
“对!”
有人附和,“但你宁总接手了,都说两家人,这么大块版图,一个跨国公司,不一定啃得下。本土企业有本土企业的道道,你个外来人不一定懂。我们让你开价,是为你好,但你不开。今天这些全是你的前辈,你的叔叔,既然都说是自己人,那关起门来,话我们跟你讲清楚了。就算解家有上市,不放,也得按我们的办。”
“就是!上个市而已,在座的谁没有。”,气氛一来,有人高扬拍桌,“只要我们有任何一个看你不满意,排你,这两家,别想在今后立足。相信宁总很清楚,我们属于接盘,不是主营;只要开始,我们几家接下来做的,这两家一个也不许碰。”
阿宁宁静观摩,身后伙计终于暴起。抬手,扬眉。
“这是打算硬吞。可惜,我不准备答应。”
僵持对视,有人抄起长凳就砸。
“没关系,那就谈到答应为止。东西,我砸的。砸了,钱,我们一分不少地赔。你们这一行我们了解不多,收了顶多做个收藏。但!我们大集团,就是钱多,路子也多。别说还有什么霍家,你是新人,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方。今儿!也是看你,老太太不在,我给你个面子,让下面人收敛点儿。不放,那就一直攥着,好好砸自己手里。我们也不是,非得分这一杯,才够。”
说着,男人站在那里,隔着主家,往前倾了倾身,手指点桌。
“今天出了这个门,我们就可以放出话去。不管吴家,还是解家,杭州,还是北京,未来这片天!都不会有一点立足之地。话一出口,我说到做到。”
阿宁嗤笑,转首。众怒之前,单手撑桌起身。
“行,看来,谈是谈不拢了。既然这样,那我也一样。各位,虽然我是第一次接手这种生意,几位也叫我一声宁总。跨国而已,这么多年的经营,我也不是什么都没见过。”
接着,她停了停。
“但现在是法治社会。吴解两家,我接手了,如果各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这个礼物,我送给大家。可如果各位要是不愿意,还想看底牌,没问题。”
说完,手上一张纸,放桌一转。
“我,奉陪到底。”
落座,圆盘一停,围坐的几人依旧不展,面不改色。
“可以,那就试试。”
另一边。
跨进门槛一刹,长衣加身,贰京低头,众人立身站好,垂眼。
“二爷!”
三天,留给霍玲的时间,只有三天。
陈文锦看向里屋。
没有信号,就她还有另一个伙计,还在尽力抢救。
‘他说三天,三天后,一定会有人来。’
但是什么人会来?什么时候来?
陈文锦根本不知道。
氧气罩下的皮肤,肿胀泛紫。床下的木板,湿了,又湿。
那只手,根本拉不住她。
其实,她完全可以不管,但她还是没办法。
不管是山洞的最后一面,还是之后的黎明会车,她都没理由留下,但——
‘究竟是谁,迈了退后的那一步。’
……
“所以张会长的意思,我们的问题?”
“至少我的人,现在找到了别的东西。”
……
即使还是找不到起源,隐藏过去,每个人都需要一个交代。
看似全力打压,其实也不过一点微末的弱碾,就足以将死,谁也改不了结局。
那么,要想翻盘。不是因为某种力量、运气或本身,而是因为不该濒死的人群,可以有那个机会,等到黎明。
那么,原本可以改变的一切,其实什么也没变。
无论过程反复,付出所有,岁月更迭——跳脱之外,仍旧是一个更大的轮转。
当一身黑色雨披的人,从林中走出,越过门口人物。
高大的身形,自带冰冷气息。陈文锦知道,霍玲成了。
很快,所有人都会有消息传回。
出去的,离开的,终被遣送返回。
……
“这好像,不是你的东西。”
男人凝眸,霍玲一身伤,坚定凝视。
“的确不是,但也和我有关。有人和我说,它会管用。所以——麻烦把我的人,还给我。”
……
“你要把他们,告上去!”
“告谁?”
……
朦胧的知觉,天旋地转。吴邪不记得发生了什么。
再转眼,有人提醒他,继续他的说辞。
四周,有很多人围坐。很大一片空间,光从高窗外穿过,赋予现实又一次色彩。
木质威严的桌面,透着能让人安心的气息。
可再怎么样,屋檐一角,依然有一抹诡异不明的视线混入。
锁定人群,暂未被发现。
吴邪坐在那里,叙述经过。
那是第一次。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根本没有可以还手的能力。但也可能,只是错觉。
毕竟,首次经历这种环境压力的谈话,还真有点不太适应,很局促。
对方到底是什么身份,他到现在依然不清楚。但陈述事实,这回会有人仔细听。
结束的末端,他望向那个旁听席上的身影。
灯一亮,黑暗退却,铁门轰响。
当所有人各自从落倒的地上爬起,绝对碾压式的打击,终于迎面。转折,也就此开始。
对方没有做绝,但也足够重创。
黑眼镜没能躲开下一脚的后蹬,踢在胸口,直接一个凹槽。
反人类的动作和力度。妈的,绝对插肺了!
那速度是有多快?!感觉没怎么反应,就,就结束了?!
吴邪怔然。
好久没见,这种不是有人跟得上,而是这家伙跟不上的对手。
‘妈的,稀有品种?!还是说,好久没出圈,外面居然还真他妈有这种变态?’
墨镜碎裂,起身一口血,看着都疼。
可对方过身根本不看,撑着扶手,踩上他,将出现的人又一次直接踹飞。
当时,那里才一个。
“躲!!”
张海客,小张哥扶着杨好还有刘丧倒地,迅速回身。
楼梯上,对方侧身而立,斜眼睥睨姿态尽显,看得张千军非常不爽。
臂骨断了,穿刺皮肤和肌肉的痛感,让杨好大叫。
有人一头撞上扶手巨震,振动迅速传下,居然没有一个还站着,张家难得回不上手。
张千军的‘符咒’,有个屁用。妈的,唯物唯心是一点儿也不沾。
刘丧努力抓挠,铁箍一般的力道,就在他颈前。
不知道前人在看什么,但似乎对自己很有兴趣,邪魅歪头一笑。
黑眼镜从地上站起,贴地踢起的碎片再次穿透他的大腿。
“瞎子!”
“师父!”
劲风一扫,对方掐着刘丧,挡在人前。
闷油瓶一到,换手,拳面对撞;对方移开刘丧,灵活猛打硬开。
腰部的力量,谁也不差。
双方贴地一转。丧背儿好像空中牵线的气球,与根本看不清的残影一起飞闪,没了灵魂。
不过,再怎么样,这也算人生高光时刻。
‘不是不想脱,是根本脱不了。‘
脖子,感觉当时都要断了,人也开始翻白眼。
说实话,吴邪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有一天比自己还抢手。(刘丧和屠颠隐藏联系)
想了想,他努力朝瞎子的方向爬。
结果,对方掐着刘丧,转身,单手手肘一过,抓着丧背儿直接进步顶震。
动作太快,吴邪惊回。闷油瓶没来得及还手,反应和速度少有跟不上,退滑一大步。
苏万惊叫,“张老师。”
回手,挺拔站立,对方与其后人相遇,单脚压住地面人物,看他。
“小哥!”
地狱会晤,双方各自一笑,这次他没再停,一掌拍震刘丧的耳廓,空腔冲击。
吴邪知道,完了!
清脆的骨裂,刘丧瞪大了眼,连胖子都以为这家伙完了,结果力度把握好,人也只是昏厥。
但血出。
很快,第二滴水,惊扰平面。
当最后一滴欲落,有人踩着不急不缓的脚步,一点点靠近,打破了当时来自两人的绝对碾压。
此刻,对方就在旁听席内,背靠抱手。
细长高挑的身形,清丽干练的面容,很是漂亮,是平时看不到的感觉。
鞋跟轻触地面,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众人转头,当人影落入视线,超大的宽檐帽下,摇曳生资。
没开口之前,人们只感到一阵知性的优雅与自信,如法国巴黎的黑夜一般,浪漫又迷幻。
一身紧俏绸缎的黑色长裙,长发挽盘,贵气松散,随性、自知,活像一朵鸢尾。
感觉,刚从什么地方回来,与当时的情况完全不符。
有人在地上,看得眼睛都看直了。胖子一顿,一句卧槽还没出口。
女人走出黑暗,前脚刚一沾地,有血,撤回。
妈的,居然有洁癖!
踩上边上的尸体,不顾殴打的血腥,摘了手套巡视。
“啧,真脏!”
吴邪被压制,根本看不到。用胖子的话说,当时,那完全就是一副看狗的眼神。
无人回应,立身的两人根本不理。拳面一次次锤下,血肉横飞。
女人不爽,几股来自地面的视线,一直在关注。
戳到她的点,看了看,过去,微微俯身。
艳丽红唇,弧度刚好。只是,没有温度。
“好看吗?”
没等反应,白蛇边上的伙计,直接被细高跟撂翻,抬脚,穿刺眼窝。
众人惊异,动作之快,白蛇也吓了一跳。
凄厉的哀嚎,眼低;难以诉说的黏腻,孤高烦躁的姿态与疯癫,在白蛇被锁定的前刻,于后来者的言语中被制止。阻止了当时某人可能疯魔的思绪,将她‘拉回’理智。
提脚,沿地边衣物刮蹭,整理裙边,抱手。
“人呢?”
“监狱长不在。”
女人冷笑,“该不是故意偷懒。”
年轻人微扬唇角,很官方的笑。
“有事?”
“来传个话。”
“电话可以解决的,居然能让你亲自跑一趟。”
对方缓慢擦拭的动作,落入视线。
剪刀内浓厚的血沫,鲜红明亮,女人浅笑。
“还有谁在,叫他出来。”
“你可以和我说。”,年轻人活动活动手指,捏拳,“我传达,也一样。”
“你把自己位置摆得挺高啊,我知道这里主管负责的只有三个,什么时候还多了你?”
对方笑容依旧,不管。
“你和我,一样。”
话落。空气凝滞,双方争执之下。听着前人的话,勉强清醒的伤者,各自捏把汗。
‘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这就开始内斗了。’
胖子正想,忽然,王盟满脸血地趴着,推了他一把。
艳丽冷光直锁,两人咽了咽唾沫。
推开压倒的尸体,吴邪咬牙,晃了晃头,拖着反折的膝盖,惨叫不止;缓了缓,奋力往前。
他们,应该都离自己不远。
能在自己眼前被压制,不敢想象,此刻两人的状态。
要知道,当年蓝袍再怎么牛逼,也只和小哥平手。
瞎子,也不是会倒的人。
那现在!
这帮人到底什么水平?
‘小哥……’
他不敢想。
突然!一阵炸毛的讥笑瞬到,后脑不知道被什么重物一砸。
吴邪一愣。
远处的两人还在僵持,三滴水最后一次惊扰平面。
震动,从更深的地方,飞速往上。
刺耳的嗡鸣,明明没有声响,就是很高频的磁段惊扰。
都吐了,感觉五脏六腑都要被搅碎。
哭喊,惨叫,所有躺在地上的人扭曲挣扎,要炸!
吴邪抱着头,温热从耳朵眼睛里流出,鼻腔就更不用说。
想起在蛇沼时,曾经看到的石碑。
但这和那次完全不一样。
女人和年轻人同时皱眉,两人似有所察觉,望向四周,但这对他们根本没有影响。相反,他们应该知道那是什么,很奇特。
当高频的声波冲击,持续将近半分钟。
能亲眼看到,乳白色的软体在自己面前炸开,那才是真正的惊悚。
还有皮下鼓裂,四散的腔液,有人再爬不起。
杨好忍住想吐的冲动,青筋暴起,还是没咽回去。年轻人疑惑,反应回看。
走廊一端,之前的混血哥们儿终于露面。
妈的,太高了。那家伙得有一米九!这帮人,逆天了!!
“天——真——”
忘了刚才奇怪的笑,吴邪无力扫转。对方抬头往上,很快,再次看向女人。
对方秀眉微蹙。想了想,凌厉的眼神,一瞬扫过。
“你们,知道?”
“我只做我该做的。”,混血哥们儿平静回应,“但现在,你好像有事……”
山顶钟起,厚重的嗡鸣,伴着由地而起的流风,迅速远去。
有人在冰川之上凝望,回首。
黑暗里,女孩因找不到的东西,一次次质疑自己偶得的线索。
“不对,不对!这不可能。”,她看了看资料,又看看面前的冰岩,“这上面明明说了,那东西就在这里,怎么会没有。”
“会不会是记错了。”,有人道,“时间太长,几千年的地壳运动,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女孩摇头。
“不会。”,她道,“就算几千年的壳裂,那东西也不会变。这里肯定有谁来过。”
阿透不语。毕竟她的注意力,都在沿路那些山洞的石壁花纹,还有文字上。
那是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纹样。
时间很久。至少,春秋以前,或者更早。像是一种记录。
冰晶雕的素人,每层都有,足有成千上百个。
很美。
光滑的平面、曲线柔和,感觉是天然形成,不会是技师雕刻。
所以,看久了,难免会让人不适。
一股头皮发麻、诡异的观感。好像这本来就是一个人,只是都睡着了。
没有五官,只有一张平面。
边上,黑衣女孩和沈千珏看起来同岁,但实际年龄肯定不是。
对方悠闲地靠在那里,想了想,过去抱住沈千珏。
阿透知道,这个女孩的目光,从未在自己身上离开。
这些东西,她不感兴趣,她在观察。
那眼睛,戏谑与冷然间,一股说不出的澄澈与稳定,让她想到一个人。
一个,一直和吴邪待在一起的特殊人物。
虽然不像,但他们给人的感觉,很相似。
不过,自己队伍里好像也有一个,对方明显不认识。
疑惑。
“对了,上次那人。”,沈千珏惊回,“他不是一路都在问我们,说不定,这里就是他们进来。”
黑衣女孩明显不屑。
“你觉得,他们有那个能力?”
“说不定呢?但……”,沈千珏垂气,“我们只是卫星联系,我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
“没准死了也不一定。”,黑衣女孩笑,“不是有人攒局?等回去问了就知道。”
沈千珏点头。
“也是。不过……都说了是前辈,你能不能有点盼人点好?”
黑衣女孩耸肩,翻眼。话音刚落,有人提问,是继续,还是返回。
沈千珏犹豫。
还有一条,通往更深处的裂缝,但她不敢进。毕竟手上的线索,只到这儿。
四周隐藏变化,很快,雾气笼罩,气温下降。黑衣女孩,以及另一人转首。
石缝里,缓缓流淌的软体,没了温泉,行动很慢。
它们似乎是在躲避。
合并四散,重新汇聚高台,寻求庇佑;贴地蠕动的黑影,缓缓立于一侧。
实体膨胀,弯直的一刹。
当——
远方传来钟响。
当最后一丝嗡鸣响彻山谷;有人,会从黑暗里,深度复苏。
‘藏得真好,我的,朋友。’
“据地震台报道,我国西部地区发生6.7及地震,震源深度已超10km……”
———
时间停了,有人看着桌上一块怀表,眉心蹙了蹙。
‘要乱。’
———
“现在,宣布本案审理结果,我们将对多方进行宣判。请全体起立!”
众人起身,落锤定音。
听着最后的话,吴邪说不上是哪里的不对,心里一阵发苦,酸涩。好像偶然参与了一场很奇怪的台戏。
一时说不清,到底谁才是被耍的那一个。
转头看向薛五,场内还有很多自己不认识的参与人。也许二叔认识,也不一定。
薛五被判重罪,被人推着带离了判庭。
可以说,这件事大多,都归到了他身上。
如果不是事先经历,吴邪会觉得,自己依然和往常一般,认为这样的结果合情合理。
但现在,所有看似因果的圆满,实际还蒙了一层,触不到的纱。
他知道它在哪儿,但没办法看到,也没办法揭开。
他太远了。
薛五中风,人不清醒,尿管也用上。
想想那一个月前的桀骜;现在,真是悲凉。
当然,他们自己也好不到哪儿去。小花他们,都还在医院;自己,也是一身伤。
柜厢打开,吴邪被人从里面扶出。
没有和他寒暄的人物,也没有人认识,自己就像个外来物种一样混在里面,根本进不了那个圈。
不过,他不在乎。
只是离开了,那些散去的背影里,他迟疑了很久,最后还是过去。
没见过所谓的旁听里,也会有名牌的位置,今天算头一回见。
“你好。”
对方不知道在叫自己,没在意,和身旁的人阔步离开。
“罗先生。”
直呼姓氏,男人停步,回身一望。吴邪一瘸一拐地过去。
……
“别看我。”
老人嘶哑的声音,一直在制止他靠近,能感觉那一片的气息很污乱。
对方呼出的气体,有股腐烂的潮湿。
这让吴邪想起,当年在巴乃遇到的人。
又是一样的境遇,但却不是一样的对象,气场也不一样。
老人身上,更多的是绝望。
“我的皮,还有我的身体,都被他们拿走了。”,他似乎很难过,“我活不了太久。还有一颗心脏,一个肺可以用。”
“怎么回事?”,吴邪问。
“我犯了他们的禁忌,你知道的,像我们这样的人,活着都是如履薄冰。”
“你犯了什么禁忌?”
“都说是禁忌了,不能说。”,老人声音很哑,很干,和他聊了很久,“能来这里的人不多,如果你还能出去,我想请你,帮我给一个人带句话。”
吴邪沉默,看他。
“你这算,遗言?”
“不,我短时间还死不了。”
老人的眼窝空了,但他还能打量,这种反应,让面前人,不自觉一怔。
“我的人,都在他们手里。只要我听话,他就不会有危险。”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
老人讪笑。
“是跟你没有关系,而且你也不一定会带到;但你来了,你就一定能出去(※)。出去后,你会发现,所有的一切都变了。凡是经历过一次的人,都不可能无关。像我们这样的存在,如果还在外面,你根本没机会接触。那么,我给你个可以接触的机会。虽然我不知道,这会给你带来什么,但你会认识更多。他们每一个,多少与相似的这里,有点关联。
现在,你听我的话。这里,只有我能开那扇门。”
吴邪眯眼。
‘这老头,有点意思。’
“既然你能出去?怎么自己不跑?”
老人摇头,“我不知道这里怎么进,也不知道这里怎么出,我只知道,这里很大。跑错路,你一定会死。我是可以从这个房间出去,但我,走不了。不过,你可以慢慢找。”
吴邪听完嗤笑。
“拿我试错,这么笃定?相信我一定能出,看来是这里有人出去过?”
老人缓缓摇头。
“不知道,反正,我没听过。”
“那你还说,我一定能出去。你就不怕,我也死在路上?”
老人低头,偷笑一瞬,干哑的抽气,一直在那片黑暗里无限放大。
“我给你解释不了太多。但,有人告诉我,你可以。
另外,不出去看看,你怎么知道,自己不会有那个运气?
你和我不一样。你,去过那里。(万山,黑脉)”
……
对方看着他礼貌点头,挺拔的身形,平静沉稳。
“谢谢。”
——‘上当了。’——
注视离开的背影,吴邪没把老人的话,原样带到,只是简单聊了几句。
但其中隐藏的信息,能明显感知,对方其实知晓。
所以,这才是最让他疑惑和奇怪的地方。
好像有什么看不见的联系,擦着自己就过去了。
‘我似乎,无意进了一个圈。’
驻足思考。
高处细微的视线,讥笑,诡异分叉;停滞一瞬,感觉混入,迅速掉转,离开了下面。
没有任何声响,女人站在那里,看着不远处的人,没有表现出本能的询问与讶异,只是叫了一直发呆的身影。
“恭喜你。”
吴邪转头,女人缓步而来。他知道她一直在后面,只是不知道,在等什么。
“现在,你可以回家了。”
“谢谢。”
“事情结束,但你似乎还有很多疑惑。”,女人打岔,“这些,不该困扰你。任务完成,我该走了。祝你往后,生活愉快。”
吴邪皱眉沉思,刚要发问,女人再次冷不丁抬手,打断。
“对了,那个给你负责的律师不错,叫什么?”
看了看庭内,转眼。
“人还没走,你可以自己去问。”
“是吗?”
对方一笑,意味深长地盯视;吴邪紧盯她鼻梁,不退。
这人的眼睛,有种能看透某些东西的澄澈与阴异,瞬间捕捉,不能直对。
但,似乎是知道他的反应,女人不也不多话,转眸。
“资源不错。”
说完,抬脚不疾不徐地离开。
“感谢的话,你应该也听烦了。”,吴邪拄着拐,扭头,扬声询问,“最后一个问题。”
“别好奇。”,对方挥手,“认识我这样的人,对你没好处。当然,告诉你也不是不行。”
很快,不远处的人回首,很轻的一句,意外看懂嘴型。
那一刻,世界安静了。
扬唇,众目低垂的礼貌中,女人飒然离开。
……
“原来你不知道?”
……
嗡鸣。停驻的人,像一尊石雕,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隔了很久;一松,心里一口气,总算吐出。
一直以来,一些似有似无的环节和猜疑,让他抬眼看向别处,不明自嘲。
吴邪,少有红眼。
‘汪,悦伊——’
高阶下,司机拉开门,准备入车的人,纷纷将视线移向台阶上,那抹黑色的倩影。
不明盯视。无关、愤怒,疑惑、交织打量的平静。
对方明媚笑容,挡手刺眼阳光,入车。
建筑后的草地,有办公人员听到动静,窗内探头,血腥入眼,轰走台下撕咬。
‘来了——’
停机坪上,身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走过,登入其中。
舱内,穿过会客厅,书间沙发,一个搭着毯子的身影睡了一路。
看了看,恭敬蹲身一侧,轻拍。试图将迷沉的人,柔声唤醒。
“小姐,我们到了。”
杭州。
两人下车。吴家,还有一些遗留问题需要解决。
人很多。
没走几步,万峯手机突响,阿宁转头。
知道他很忙。就像处理吴邪的事,原本该由他亲自负责,但最后还是没办法,只能交由下面的人去处理,自己则全程在幕后跟踪。
不过,很不错的结果。
虽然很不喜欢他某些时候,像监控一样监视自己,但绝大多数情况,这人比想象的靠谱。
“有事?”
对方叹气,“嗯。我可能,还是没办法跟你一起。”
阿宁点头。
对方惋惜一笑,垂眼。
前人自觉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自己则立于原地,直到进了吴宅,手机又开始响。
看了眼,被注视的目光下,‘接通’往回。
屏幕上,并无任何来电。
黑暗里,清扫肢体,低喃细语间,看不见的影子得到许可,拖进各处。
有人抱手立于一侧,驻足观瞧。
很清楚,混进来的‘朋友’,有‘人’成功离开。
效果达到,部分的各自,讳莫如深。不提醒,不询问。
等待,永远不是一场时间比赛。只要,目的达到。
房间里,铁椅上,再无任何东西出现。
没有光,黑影在那里待了很久,指甲,不停抓挠厚硬的泥墙。
没有人说话,‘他’感觉自己快疯了。
这里关着太多,和‘他’大概率一样的东西。
隔着水泥,都在看。‘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想起之前,还有家人的岁月。
黑影开始笑。
他们在一起了,他们,一直在一起。
能在这里继续生活的勇气,可以说,来自于过往,那些可以不断翻阅的片段。
这才是家人。
虽然没人信他。但仪式成功,‘对方’选择了自己。
只是没想到,‘他’还是失策。
那个戴墨镜的,还有那个看起来和自己一样,很矜贵的男人,是郑景银带他们来。
‘他’知道,那是谁的允许,很烦。
于是只是想试试。
那是第二个走进那栋房子的人。
很神奇,‘他’看得到他身上背负的东西,当然,他也丢了很多。
所以,‘他’很想看看,这个某种程度上,和他相似的人物,会怎么选。
结果,玩大了。但也还算,有收获。
至少‘他’知道了前因。不单是他,还有‘自己’。
原来他们都在网里,是一样的。
和他聊天,很有意思。虽然他脑子里什么也没想,封闭得很好。
但借由他的记忆,‘他’看到了更多。包括他的生活,他的过往,以及与他有关的人和事,也包括,一个影子。一个,箱子。
很特别。那个箱子,‘他’开不了。
这不是‘他’的本能行为,‘它’在找。
可以说,世间没有一个词语,能描摹那种一眼带给人的冲击与震撼。
比起之前在那个山洞接触到的。这种能一瞬湮灭灵魂的穿透与震颤,更加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是那个影子。所以,‘它’很想开那个箱子。因为恐惧。
于是,作为本我。‘他’似乎印证了自己那时的某些想法,但又觉得那根本不准确。
超然绝世的锋利,清冷的精致,凛冽淡然,可以不用感官感知的无人之境;仿佛有一道屏障,自内里而来,倾向所有。
逼仄,带着绝对!强势!
有种被凌驾于某种远古巨物之上,偶有凝望的厚重与神明俯瞰、睥睨的交错。
让人发自内心,甚至是灵魂,对这种‘相触’产生自始的敬畏与遵从。
那不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产物。
所以,‘它’在害怕。怕得,不单是会发抖那么简单,那是一种癫狂。
癫狂的向往与恐惧,像只匍匐夹尾的野兽。
愤怒,又‘臣服’。
‘他’不知道那个人是谁,但能感受到那份来自原始之外的阴异与神秘。
入骨的寒彻,强大得,几乎已经变态。没有词语可以形容。
‘它’想反击,但又不敢。
那么吃掉或者活着,让面前的人成为自己。
‘它’想看看,那个人是不是还在。不对,她/他一定还在。
这个人存在的时间虽然长,但对某些东西而言,短得不能再短。
这世上,还有很多,像他们一样的存在。
那么——把消息,传出去!
至于传给谁,尤里,不知道。毕竟,‘他们’连出去的机会都没有。
这里不会有人帮‘他’,‘他’搓手等了很久。
很快,门开了。
但对于这种未知的探索,没有别里亚克,‘他’还是不会,他太胆小了。
慢慢地,四周有脚步声回转。好像那里,真的有谁来过……
胖子娇羞的呻吟,回荡在走廊。
黎簇推着两个轮椅,杨好和苏万,身残志坚。王盟要掐死张千军。
坎肩傻呵呵地躺在那里,感觉被打了傻药。
白蛇忍住不抽耳光的冲动,扶着自己满头的纱布,最后还是坐下。
刘丧,还在手术。黑眼镜,被开胸了。
解雨臣靠坐在床,等待的时间,看着手里这段时间的报告。外面风和日丽,微风拂过。
有人敲了敲门,从外走进。
抬眼,一个身影在门口,看到他醒了,一顿。
“解雨臣!”
黑暗中,一声被人制止的落水,水下浸没的人,缓缓抬头。
有水波滑向自己,如救赎一般,颤抖着抚上他的脸。他看不见,但能轻易感受到发抖的体温。
“哥。”
铁链嵌入皮下,伤口外翻,人已无法回答。
怀抱涌上,温热划过脖颈,眼皮轻颤。
他知道,其实到这后面,她很少哭。
可她还是又哭了。
“我来,接你们回家——”
秀秀看着他,不多话,微笑着,拎了饭盒进来。
那天过去,他再没听到她,任何多余的话。
胖子逗趣,也很少一笑。
就这样,彼此看不见的心事,多了更多的沉默。
微微一笑。
几方对看,大家的变化,暂时无人提及。
小张哥沉默,张海客也没说,吴邪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只从杨好嘴里知道个大概,不好评价,更无法参与。
疑惑。
两人清醒之后,一直待在病房,胖子都烦了。
那是他们第一次,没有好脸色对自己。当然,之前也没有过。
但他默许。
于是,自己和胖子被推到走廊,护士和医生也很意外。
张家开会,无关人回避。
没谁完好,也没有谁复盘,只有三小只和王盟他们的吵闹,能偶尔将人从发呆的思绪里拉回。
“天真,这俩没把我们当自己人,丫连小哥的话都不听!”
吴邪无奈,叹气。
没办法。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小哥有他自己的想法。
只是——老人的提醒,张家……
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很多之前想不通的问题,似乎被再次摆上桌。
‘看来,我需要重新思考。’
没有任何关于汪悦伊的消息,查不到,搞不清;那个监狱一样的存在,似乎也跟着一起,人间蒸发。
仿佛,这段时间的经历,又成了他们的一场梦。
还是说,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隐藏。
‘东潘?’
吴邪自知,目前为止,他可能是唯一一个,知道这个名字的人。
当然,也可能只是自己多想。一个姓而已,只是他越想,越觉得头疼。
还好女性朋友们的到来,给暗沉低压的气氛,多了一丝温和。
但她们此刻,更加隐秘的思绪,无人知晓。
霍玲看着秀秀,对方微笑,接过手;很久,作为长辈的人,还是没有勇气,触碰她的肩。
她很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阿宁看着,问了几句,微妙的气氛,瞬间扫向走廊上的人。
吴邪抬眼一顿,一直来不及的道谢,视线交汇,胖子隔在中间,无语,倒头开作。
“要不你俩坐一块儿唠?”
没有飘飘,好在小梅来了,一路奔过。
很争气,知道这种‘特殊性’,小丫头有贰京一直带着。除去风雨侵扰,已然有点小风范。
“唉~,要不说,有孩子就是好。”
黎簇翻眼。
“羡慕?你也可以生一个。”
杨好脖子带着固定器一怔,僵硬转头,瞪他。
“鸭梨,你这段时间去哪儿了?”
苏万一样摸着脖子打岔。自己的医学生成重症,他们主任也是少见。只知道,很严重的车祸。
“我们怎么都联系不上你,还以为你出事了。”
黎簇也不解释。
几天前,汪岑突然出现。老人看到他,满脸笑意,就像看自己孩子一样。
然后——他就是孙子!
沉默地,过去拿过自己的东西,和老人一起做饭,看到满屋的快递,疑惑。
“这什么?”
不算反感,小年轻对他已经很有耐心。
“你断网了?看不到吗?老子要直播,这些,都是设备。”
“所以你打算,卖货?”
黎簇叉腰,叹气。比了比,开始布景。
“对。”
摘了围裙,对方抱手,看看满地的狼藉,挑眉。
“你们圈子,都是些什么人?”
“啧,别有疑问,有人买就行。”
“果然,你和你偶像,脑子都有问题。”
“偶像?谁他妈是我偶像?
对边看他,黎簇眼角一抽,脏话到嘴边,还是咽回去。
‘Tui~’
“走了,你别在这儿待着,收起来,送你回去。”
说完,拍拍肩,走出。
黎簇垂手。
“你他妈终于想起我了?诶!我不走,老子要留在这儿。”
汪岑回转,人一抽。
“干嘛?”
“……”
“那老人家怎么办?”
乖乖背过对方给自己包,黎簇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那么听话,这算不算背叛?
“你还挺靠谱的,你们这是什么团体行动?这下面,有墓?诶!你等等我!!”
没给他留言,带着设备,睁眼就是北京。
‘妈的,我是中奖了吗?’
胖子养神发呆,伤着脑子了;吴邪摸了摸头,捂脸。
“所以,你是想说,你不在的这段时间,一直在种地?”
“嗯。”
两人抬眼,苏万忙举。
“我!我保证,他说的是实话。”
胖子不语,扶着床,让小梅转过去。
起身。看似伸懒腰的动作,架起边上的拄拐,一抽就是一巴掌。
“哦~嘶——,你有病啊!”
胖子一指,“你丫,反应下降了啊!”
“我看你是病人,不跟你计较。”
“老师没教过你,去哪儿要报备?”
吴邪靠一边看,黎簇烦躁回转,问。
“看什么?”
没等发功,边上房门一开,张海客还有小张哥走出,挡住视线,默默把两人推回去。
胖子歪屁股坐上,怒目瞪看。
“我觉得,他隐瞒了一些东西。”
“那咋?现在抽他?”
想起之前看到的地图,看看自己腿上的石膏,吴邪见好移开视线。
“诶,聊怎么样?”
小张哥没理。看脸色,知道一定不好。
胖子八卦,“怎么?哥拿脸骂人啦?”
白眼一翻。两人进去,能看到,族长在,朋友们的态度,温和了许多。
张家这次,伤亡不重,虽然都没好。只是吴邪没想到,他们居然也会有搬救兵的一天。
果然,理想,还是被现实重创。
“小哥,他们是不是又给你洗脑了?”
闷油瓶摇头。脸上的伤,格外清晰。
吴邪叹气,胖子啧一声,都破相了。
“妈的,贼心不死啊!”
“你没看他摇头?”
“俩脸都黑了,能让他们脸黑的,不是抓着不放,难不成,给小哥找对象?”
吴邪无语。
“除了这些,你能想点别的吗?”
胖子看他。
“咋?”
“你要敢再多说一个字。”,胖子一指,“我拿管给你拴着,从这窗户给你扔下去,我就坐着猜正反面。给你拔了那头,给阿宁寄过去。”
“嘶!”
深呼吸,胖子白眼一翻,看看边上的人,吴邪转眼,闷油瓶也在看他。
“小哥,你脑子好了吗?”
“你脑子才没好。”
无影灯下,蓝布轻启,手术超过三个小时才完成。
主刀满头大汗地看向屏上的数值。仪器支撑,一呼一吸,仿若一座孤岛,逐渐将台上的人吞没。
数值不平稳,所有人都捏了一把汗。
‘加个油,你应该能挺过来。’
入嘴的细管,辅助呼吸,能坚持多久,全看他自己。
推入重症的一刻,有人早等在外面。
玻璃反射镜面,映出几张熟悉的脸。
“真难得,他居然是伤得最重的那个。”
胖子惋啧吸气。解雨臣安排了去德国的飞机,就等看里面的情况。
“查到了?”,吴邪问。
解雨臣摇头。
“这算不算,对你又一次挑战?”
“有点这方面的意思。但,突然不想往下了,累了。”
吴邪看他,“痛吗?”
“不痛。”
隔了一会儿,两人相视一笑。
“难得,上次是你,这次是我。”
“相互的。”
“是啊,相互。”
说完,预警炸响,刚过身的护士,连忙回位查看、调式,呼叫主治医生。
抢救、除颤。
有人从桌面惊醒,摸着头,舒缓了一下。
因为要排版内容,她已经很多天没休息。
起身走到一边,接了点水,看时间,已经快五点。
插腰,活动活动僵硬的脖颈。楚楚走到工作室一边,很大的落地窗外,有片绿植空地,那是她最喜欢的地方。
老哥找的是挺不错,毕竟,她现在也算小有名气。
拿奖了,虽然也不是什么大奖。
看看手机上的消息,日期突显,一个天数记录从主屏引入眼帘。
皱眉,息屏,人仰靠在沙发上开始养神,但还是睡不着。
爬起来,踩着六点的天,拿了外套,打了车上路,就当去买个早餐。
天亮了,这边一直会亮得很早。
那家久违的眼镜店,依然还没开门。
看了上面预留的电话,打过去,手指抚过杯沿。
主人不在,很久没回来。
想了想,还有另一个。但她不清楚,这个电话该不该打。
滴——滴滴——
外面,有人还在守,谁都没走。
忽然,轮椅上的人,手机振动。
低眼看了看,没管。
等了一会儿,转头示意后面的人,推去另一边。
吴邪抱手歪在那儿,扭头继续。
拍拍脸,换换腿。
天亮了,规律仪器之下,不管怎样,后半夜,总算安静了一个小时,没之前频繁。
病房内,闷油瓶坐在床上,胖子的呼噜,少有地很轻。
看着窗外,人还是一如既往的沉静与淡然,只是眼底似起的变化,没有人可以察觉。
‘……族长!’
“……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过的?”
“我没杀完你的人,还留几个。张姓,没你地盘,所以我给你个机会,安分点儿,别多事。这里,不是谁都能进。好好想想我的话,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滴——
砸湖的溺沉,有人似乎还能听见,被自己炸起的水花。紧接着,耳边全是咕咚咕咚的声响。
湖里好黑。他记得,那应该是晚上,看不到沿湖透入的光。
只能任由自己,被那片宁静不断拥入,哄着入睡。
没人能懂他们的语言,这是一个迈步。
一开始,他并不打算学,只是觉得有趣,不过学起来也挺快,只是没那么顺手,对方也没有认真教。
老师,学生……说实话,当地人不喜欢他们的加入。
所以,慢慢地,身边人少了。
语言不通,信息阻塞,谁也无法询问,那些消失的去处。
但他大概知道。因为,不小心撞见,画面让他既恶心,又害怕。
尽管那是他之后,必然要接触的科目。
他跑了,忽然很想回家。
但他们告诉他,越是这样,你越是要坚持。我们和他们有本质区别,决不能退。
他立住了。
少年的炙热,书信安慰,谁不是,一开始就什么也不会,从头再来。
但人性的挑战,哪一次不是血本无归?
当说教变成一种嘲笑,弱者投靠。留个学,居然也会有阵营变换。
没了后背,他选择沉默,不再多话。
偶有看不下去的欺凌,难得一次的助人为乐,总是差一点,害死他。
当然,也会有老师,站出制止。
但这一次,他不想挣扎,因为很久很久,他变得连自己都不认识。
没有消息,他失去了自己的语言。于是没心思再牵念更多,看着黑暗,慢慢选择沉没。
结果……
掏出水的一瞬,对方并不打算管。
老头只拖了他一半的身体出水,没在湖边,自己瘫坐在那儿,喘了又喘。
推推无法吐水的人,小声念叨,蹒跚起身。
一步一步,走向那个离他很近的影子。
“Ich habe sie gefunden. - wollt ihr mich bestrafen? Ein mann wie er kann bis jetzt nicht mehr reisen. Ich will nur aus meiner eigenen sicht reden. Ich hoffe, sie verstehen das.(人我捞上来了,您要惩罚吗?像他这样的,留到现在也没几个,我只从我个人的观点出发。这种做法,希望您理解。)”
对方不语,很快,边上有人明意,走过。
指尖垂向溺水者的鼻梁、喉腔,一路往下,肺部的位置,合拢收拳,重力往下。
冲击!再不呼吸,内里也是一阵痉挛,喷水,睁眼。
“醒了?”
他看不见。只有一阵清冽的风,混着湖水的腥气,偶有贴面拂过。
呛咳着,翻过身,人不知所措地在黎明前扫转。
‘好冷。’
记得,那应该就是几步的距离。
当陌生的冰凉袭来,穿透。他知道那是什么。
‘找到了……’
病房里,仪器大作!吴邪晃神一刹,人从床上弹起。
那双近乎灰色的眼睛,隔着玻璃望向他的一刻,一愣。
不可思议的对视,惊掉下巴。
‘瞎子?’
偶来的幸存,片刻宁静。
理清思绪,意外逃出生天,有人注视的目光,终于从边缘,再次将一切推入风口浪尖。
无数反复的利用,到哪儿都是一个坑。
好在,由此之后每一步,都将会是一次解答。
可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埋在身边的线,才会一次次提醒。
还没出院,阿透从监狱回来,带来意想不到的人。
沈千珏有家人介入,黑衣女孩,暂时被交到解家。
对方不配合的戏码,并无人在意,只是吴邪第一次看到,来自张家的女性人物。
记得,那个曾经来村里给老人做免费身体检查的老医生说过。
“倒也不是第一次,我在厦门实习当年实习的时候,也体检过一个,和他一样。”
当时,他们都愣了一下,老头继续道,“那是个姑娘,姓张好像,脾气不太好。”
吴邪和胖子面面相觑,胖子忙问,“这么久了,您该不是记错了?”
“没有,因为是我们院长带过来的,长得特别漂亮,但头发是白的。”
胖子嚼着花生米,眯眼看着闷油瓶。
“你有一姐姐?”
“那多少年前的事了,那时候年轻,现在年纪和我一般大了吧。”,老医生说道,“肯定不是姐姐。”
现在——
“所以,你们是为什么会联系到一起?”
刘丧,也愣住了。
“张姐?”
同样的表情,一样的环境,却已不似当年在医院那般严肃。
对方看着他,笑着,做了一个嘘的手势。
看得吴邪一愣一愣。
“你俩,认识?”
……
王国叹了口气,他知道老婆性格。
两人是包办婚姻,结婚前都没有怎么见过,家里人逼着,都没有办法。
所以没有小孩。
他老婆也是一个高材生,和他一样,回到小镇之后,都得按小镇的规矩来。
这个女人的性格是比较刚硬的,这么多年,感情是有了。但要她承认和自己是有爱情的,估计她也不愿意。
亲情就是亲情,爱情嘛,两个人都有,都在心里,大家都无力计较。
王国比较心软,说道,“不,你出事了,我才会不安一辈子。”
他老婆看着他,被这句话打到了一下。
……
张海琪苦笑。
很久了。原来这段回忆,现在看来,却是满身疲惫。
光芒暗淡。小张哥看到她的一瞬,也是一怔。
对方轻轻一笑,掩盖住那份内心疲惫,却还是没能盖住,骨子里那份刚硬的倔强。
“干娘?”
没有雨,外面,只是多云。
“二叔。”
吴二白被重新送回的那天,解决完吴家所有的事。
那时候,只有他自己。
第三天,没有雨夜,只有不断运作的沙场,血被泥沙覆盖,终于无人过问。
吴邪从判庭赶过。铁门合上,彼此静视的远望。
五年时间,很短。
‘结束了,交给你了。’
“真有意思,这年头,居然还真有人,能在那么多眼皮底下,玩翻身仗。”
“要不说,越底下的人,没有鞭策,越可能存在质量问题。”
说着,有人浅笑,斜靠入沙发,翘腿搭桌,指尖抵头。
旁侧,侍者精准上盘,退下。
“那竞争挺激烈。”
“这是好事。”,有人道,“弱肉强食,抢一抢,再弱,也要排个名次。只是争端,压错宝,后果,可不止破产这么简单。”
旁侧叹气,“接下来,估计得有一批人,不好过咯。”
“不好过也没办法,没能力,该换就换,但这样的结果。不觉得,完全不应该。本来可以避免,算不算,被人策划?”
靠入沙发的年轻人轻笑。
“被策划,不是没这个可能。但那又怎样,避不避免,下面都有问题,结果对我们都是好的,所以过程并不重要。”
“那么——有人想学前人翻浪。水搅不大,水花一点点。”
“要不说,没学到位呢?”
说着,小年轻看向边缘,默不作声的人物。
“没什么用,要小心啊。”
对方看他。
“醉虾里面混了条鱼,鱼下多了条寄生虫,是卫生问题,还是鱼的问题?”
“你觉得呢?”,那人问。
年轻人阴异摇头。
“没准是人的问题。”
“我觉得都有。”
“那就没办法了。”,小年轻道,“从下往上抓,反正鱼都得钓,要下药,不能坏了塘子,得除虫,养殖人也是,追责,把撒出去的鱼,让他自己收回来。次品,不能乱了市场。但也保不准交易成功,所以,查封关闭,有接触的,做检,强筛,都是必须进行的项目。”
“那这是个大工程。”
“没错,很大。”,年轻人一笑,转眼,“得抓细了,往根上抓。毕竟,这个位置摆在这里,我们要以身作则,保证秩序,还有公平。”
那人一笑。
“您这话,学得很好。”
“是吗?但我在,说给你听。”
“什么意思?”
年轻人咧嘴,坐起身,看他,抬手一招,微微前倾。
“队要站好,人要劝好,不是看不到。大家都是做的这工作,要的就是刀刃向内,永远只看自己人。”
贴近听完,对方移开视线。
“我明白了,我是挑事者。”
年轻人摊手,“你不是吗?”
“不你们想让我是?”
空气凝滞,有人打断。
“别较劲。现在,姓曹的有人死了,事情摆在这儿,这些都不重要。”
“所以,别忘自己身上带。”,与年轻人一派的朋友,静看,“这事,还有引申。”
“那么,必须查。”
“是啊。不查出点什么,才叫打脸。”
“谁放过谁啊,机会给你了。”
年轻人冷笑,起身。
“敢在我的地盘上摔牌,怎么不看看,这儿姓什么?想乱网,弄死你。梁利,不够格。”
对方一怔。
有人俯身,狂狷的笑,拍打男人的脸。
“以为自己多高明,藏得深,玩儿那么一出,真以为别人不知道,他想玩什么?在这儿吃饭,你得记住,端起碗,别坏了规矩,以他的能力,也只能到这儿。不把他捅上去,算我仁慈,但难不保,那边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别把别人当傻子。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连带着他那个妹妹一起,埋了。
果然,这爹妈什么样,就该是什么样;一条基因下来的,只有那一脑子浆糊。”
“话,过分了啊。”
落座的人物,有人提醒。
年轻人不管,飒然挥手,带着自己的人,阔步往外。
“这话,我本来要说给对的人听,但,人不在,敲打一下,把话带过去。这儿,谁都不是无法替代。这世道,比你有能力的多的是,想换谁,随时都可以。怕就怕,被换的人,从这里走不出。不是非必要,你以为,自己和他,有什么区别?好好想想。”
啪————
沈千珏耸肩,皱眉咬唇。
手心被打烂了,血顺着她颤抖的手腕,一次一次,被人拉平抬高。
不许出声,泪与汗的混合,湿了她的头发。
祠堂里,交椅上座无数。烛火光暗不明,视线锁定,一双双看向她的眼睛,如石像一般,威严静肃。
她错了,至于错在哪儿,自己应该知道。
老爸被围在外面,没那个身份可以进去,只听见极其规律响亮的拍打,和她被问时,含糊不清的哭腔,从里传出。
做父母的,一阵阵揪心。
她好难过。正中主坐上的老人,一次也没有看过自己,似乎对她很失望。
但——
‘是我,真的错了吗?’
黑衣女孩不安分,看似平静的内心,实则完全坐不住。
阿透想起,那个胸上包了一堆纱布的人,现在终于笑不出来,很像。
“你在担心你那个小伙伴?”,她道。
对方转眼。
“你跟她关系不一般啊。”,阿透继续,“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会和她做朋友的那一类。”
黑衣女孩就笑,“那跟你做朋友合适。”
“我?”,阿透也笑,“我不需要,因为,我已经有了。朋友这种东西,有一个就够。”
“这么说,那些人,算不上你朋友?”
“他们予我,是另一种身份。”
黑衣女孩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阿透知道这种小伎俩,并不在意,虽然心里很不爽。
“那还是你厉害。”
门开,对方靠在那里看她。
“做什么?”
“放你走。”
一顿。
“你在我这儿待的时间够久,伤也好得差不多,你走了,我好开门做生意。”
“这么急?”
阿透笑笑,不管。黑衣女孩似有似无地点头,挑眉。
“行吧,那不好意思了,打扰了你的好事。”
结果刚出门,迎面对上一张脸,下意识让她收起这份不屑。
“怎么不走了?”,阿透戏谑。
黑衣女孩看她,又看看边上。下一秒,孤高的姿态一笑,灵巧躲闪,像一只猴子,上蹿下跳。
无奈,锁上门,阿透选择,待在外面。
‘果然,我的判断没错。’
“我没见过你,你是哪家人?”
锦上珠。
霍玲看着楼下的车流,秀秀被她带在身边,很安静地坐着。
“新月那边来电话了。”,女孩看了一眼旁侧,垂眸安静写字的人,“今天来不了。”
话落,放下纱帘——
“你对我,好像有误解。”
尹南风转眼,不浅不淡地笑。
“想多了,我只是,单纯地不喜欢你们。”
……
原以为跳出了圈,一切就都结束了;没想到,越往外,四周越是更大的坑。
……
“我见过你,很早。”,尹南风道,“不是霍家,也不是新月。”
“哦?”,霍玲看她,“那是哪儿?”
对方低眼。
“是哪儿,对你来说,都不是什么好地方;所以,不知道,对你有好处。”
……
舒心的午后,一觉,便是傍晚。
光从特式的窗外透入。四周静谧的浓厚,活像一幅油画。
女人揉着松散的长发,从房间走出。
一路向下,到了书房,给自己倒一杯酒。
耳机里,有人含笑交谈。
举杯一刹,光影间,似有察觉。
猛回。
酒碎,液体,跌落地毯。
轰一声,脑间空白的僵硬,心跳如擂鼓。
她很少有这种反应,或者说多年来,从未有过。但现在!
恐惧的本源,一度让她失去自我,想努力保持镇静,可她控制不了,她知道这种感觉。
那间有牌位的,刚好能让她躲。但那不是挡箭牌。
沙发上,突来的人物背靠其中。背对她,不声不响,仿若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好久不见。但你好像,很忙?”
……
“二叔一直致力于,把我推离这一切,我始终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但后来,再不明白,我也该懂。
没有什么,可以给我解释的一切。
所有,都如开始那般,与我无关。只是——”
……
“我敢踏出这一步,你凭什么不敢?”
……
推开门。
再回到小院,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没去德国。自我感觉,恢复还可以。
解雨臣,更该去处理他的事。
苏万跑在前,吴邪他们,提早重新收拾了一下房间。
没想到,这几个,居然也会有做这种事的时候。
站在那里,他看了很久,很久。
苏万疑惑打量。
黑眼镜回看,不知道在找什么;也不知道自己,该找什么。
“师父,咋啦?”
记忆回望。那个人死了,他什么都没来得及问。但如果还在,他又能问出什么?
想想,笑笑,视线又开始模糊不清。
“好久没来,生疏了,来一首吧。”
老城区改造,车停的位置,说不上是住宅,还是工厂。
太乱了,到处都是垃圾,以及楼上掉落的衣物。
司机开门,解雨臣走下。
凭借内心的感觉,他认为,自己必须来一趟。
混杂之间,一栋类似七八十年代的机关大楼,玻璃破了,即将面临拆解,但内部并未完全清空。
步上台阶,楼道映入的砖花,玉光的扶手,看得出,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有人仍不失对建筑空间细节的追求。
但他没来过这儿,一次也没有。
推驶他的,不过是一个,来自内心的‘声音’。
背丝扣,一路沿锁。透过门缝能感觉到里面隐有的一丝阴气与诡异。
看了看,不像下面,垃圾堆得杂乱无章,有人清理过,楼道很干净。
带着伤,他找了很久,或者说是参观。
还有一些高层,有人居住。至于能找到那个隔间,与其说是有点运气的掺杂,不如说,那似乎也是在等他。
他,需要一个解答。
不是七指风格,能明显感觉到与以往的差异。
这似乎就是一栋简单的大楼,没什么特殊设计。
推开门,不到半人高的空间,各种损坏的家电填满,很脏。
进去看看,唯有一张满是污垢的椅子,藏在后面,那是他唯一留意的东西。
这感觉,很像捉迷藏。
但这回,那里什么都没有。
仿佛与之前打交道的人,截然相反的一件事。
住客是几个外来的务工人员,看到他,好心在那里打光,寻找。
但这种事,还是不要聚集太多。
解雨臣随便看了看,盘算,是否要买下整栋楼。
然而事实是,不能。
规划区之内,这里已然属于行政范围。
放弃了。
找了借口下去转了转,到了晚上,遣散楼里住户,他再次登上石阶。
这回的感觉,与白天完全不同。
楼内阴暗压抑的环境,让人不自觉头晕,烦躁。
他知道这种感觉。有人看过。
隔间的位置,在靠近顶楼的地方。
推开门,里面还是一样的陈列。
但与之不同的,他的视线,依旧被张年久的座椅,所吸引。
搬开隔着的电器,衬衣已经脏了,角落里惊扰的爬虫,四散躲避。
跨过去,仔细观察那张椅子,可以搬动,不是故意。
背后,依旧是一面墙,没什么特别。
解雨臣发呆。其实,到这里,一切就该结束了。
但他觉得,自己在那片水下的朦胧里,看到的,不是幻觉。
有‘人’,想让他来。
地上的爬虫,从脚边游过。
沉思片刻,任何可能激发自己一瞬灵光的东西,他都不能遗漏。
忽然!就在这时,手机响了。
光暗一刻,余光里看到,不一样的结构,以为是错觉。
正面过去,那张椅子,还是没什么特别。
他顿了顿,换换角度,接完电话,解雨臣摆定,勉强起身,佝偻着过去,往那面墙上摸了摸。
果然!
听到动静的一刹,转眼。
手机,还在。但在光源的一侧,地面一块碎了的镜子,正好对上他的脚。
但那个位置,不该会出现这样的东西。
而镜面的内容,映衬的,是他,也不是他。
不对!
回转正身,空无一物的门框,犹如一个入口,静候邀约,没有预兆。
“谁?”
叹气。
黎簇想提问吗?他当然想提问,但他没有。
当年黑瞎子让他在沙地上跑的时候,他就是问太多,后来那东西钻出来之后,前一秒的问话,显得自己又蠢又狼狈。
忽然,脸上被打了雨点。
黎簇疑惑抬头,天上的乌云更重了。
下雨了。塔克拉玛干沙漠,竟然下雨了。
正想着自己与沙漠的不解之缘,雨忽然就大了起来。
偌大的沙漠上,开始亮起巨大的闪电。
这是一副奇景。边上的神经病,开始调整参数要拍照。
云压得太低,这很不正常。
黎簇告诉自己,继续去看那些乌云。
那东西里,一定藏着什么。他很肯定。
雨量巨大,他的沙坑面临崩塌,他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应对。
自己是为什么来的这里?黎簇在这个时候竟然有些走神。
在那个农家乐的院子里,甘肃吧,黎簇回忆不清了。
没来得及回据点。他们四个人坐在那里,农家乐的后面就是山,山的后面是小镇,小镇的光污染,把那座山照出了一个奇怪的剪影。
吴邪看着那座山,身残志坚,还架着拐,对苏万说,“其实,有些东西,就这么趴在那儿,灯灭的时候,这东西就动,不灭的时候,就不动,现在早晚都有灯了,这树就长上去了,要到整个镇断电的时候,这东西才能走。”
说完,他看着那些山有一些发怔。
黎簇自然知道他说的是这个山。
他看了苏万一眼,眼神里的意思是——他这脑子,还没好吗?
结果,吴邪转头看着自己。
“这话不是我说的,是陈皮阿四说的,他说,这风水看到一定的程度,就知道这山里有些突起,不是山包,是一种另外的东西,那玩意能走,只要没光,你就能听到山走的声音。”
“所以,你在怀旧?”
吴邪摇头。
“不是,我觉得,我今天忽然有一刻,到境界了,我能看到那种东西了。”
说完,对方看着那农家乐后面的山头剪影,继续。
“有些山是活的,有些是死的,陈皮阿四说,什么时候我能看出这山是活物,我就算没埋没了长沙的天分,这是个境界,要到了才知道他是不是胡说八道。”
杨好也一脸懵逼地看着苏万,苏万表示自己不明白。
吴邪还在继续,“没想到他说的是真的,这山,就不是山,它是活物。”
“受刺激了?”
几天前,事情起源。
胖子第一次无措地摸了摸眉角。
“我觉得,我们还是冷静一下比较……”
“对不起,我知道我不该和你说这些。”,飘飘道。
那次见面,黎簇记得,医院里的整片天,都暗了好几个度。
那件事,对胖子打击,很大。
“但现在,我觉得必须要说清楚。不然,我没法面对你。”
飘飘看他。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就算到现在,我也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我的困惑,让我连自己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
这种话,我应该在结婚之前给你说的,但我没有。是我的模棱两可,或者说我的蒙蔽,居然让我忘了最真实的经历,我现在很后悔。
我真的,算不上什么好人。”
“你,你冷静一下。”
“其实你对我,也说不上喜欢。”
飘飘打断,其实,她不想伤他。
“更多的,是出自于同情。我知道我的特殊性,你有喜欢的人,那是你藏在心里最深处的东西,我看得出,也不会问。
不知道你们经历了什么,但你对我很好,好到,连我自己都觉得不配。
我应该,我应该也不是谁的替身。所以,我需要一个答案。
只是,这样一来,这段不负责任的关系,是我对不住你。我从开始,就无法反馈你对我的好。
这句话,我想我曾经,也对你说过。”
胖子愣住了,看看手里的东西。
很少,没有表达。叹气。
“你,决定了就好。”
离婚协议发到的那几天,胖子没看,一封又一封,压到吴邪的床底下。
黎簇知道,这哥们儿在压火,很痛苦。
张老师也在看。后来出院,人一直待在厨房,感觉,要把他那口锅,炒出一个洞。
似乎是在思考什么人生哲理。但其实,就是失恋了,脑子一片空白。
因为都在养伤,大家也只是看着,没人搭话。
黎簇看着吴邪,皱眉。对方嘴里一根吸管,从左往右,从右往左。
“胖子。”
“天真,我想去巴乃看看。”
他点头。
“我陪你。”
“你和小哥留在这儿,我想一个人去。”
于是乎,那一天开始,发疯倒计时。
“老板,你们这,大起大落落落落的,比我的心电图还陡!”
吴邪注视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人,叹气。
不知道张老师用了什么办法,反正胖爷是冷静了。结果,这位大神,似乎有自己的事,看似没走,但跟走了也没什么区别,一天到晚看不见人影。
黎簇也是少有看到,能让这疯子郁闷头疼的事。
在他没人管,准备打算复盘的时刻,抽了他手里的棒子,问。
“需要帮忙吗?”
对方,回绝了他。
‘是啊,这辈子,目前为止,吴邪送礼送得最多的,应该是漫山遍野的灰色。不知道他那些石板上的朋友,现在要是知道这么个情况,心里该作何感想。
但这家伙,长成这样,怎么说也应该有过暗恋,是不会缺喜欢的人。但再喜欢,他那一辈,估计也就一首歌的时间,刻到心里。
没有什么比你开心,更能让我放下的理由。
所以,从始至终,感动的只有自己。那现在——又不是恋爱,妈的,别扭什么?’
黎簇想不通。
其实很多时候,在吴邪即将开始人生总结,他都很想抽他一巴掌。
但对方一眼看他,那写满故事的沉静与坚定,始终让他下不去手。
感觉,到了一定境界,要出书了。
结果,对方也只是看他一眼,随后开始自嘲,摇头。
‘你不懂。’
‘妈蛋!’
“所以,说到底,还是钱的事。”
“唉~”
几天前。
“什,什么?”
吴邪难得被现实,打懵一次。
“你把你刚才的话,再重复一遍。”
阿宁平静抬手,打断他,自顾自开始接电话。
转头,愤怒平息,咬牙切齿。还在受伤的人,居然也会有一刻,因他的愤怒,闭眼,示意他冷静。
‘卧槽!二十,她怎么不去抢?’
‘谁让人家帮了咱呢。解决债务最好的办法,就是处理债务。好好说,别冷脸。灾后重建,灾后重建。’
‘重建!老子他妈找解语花开条都没这么多。’
‘不是,电话打不通嘛。再说,这种情况,花儿电话能打通就怪了。所以,认命吧天真,这是你私事,你不占理,我们也帮不了你,你可以带着债务一起过去,这就算清了。’
吴邪一顿,冷笑。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胖子落寞地拍肩,疲惫温和,感觉全世界都塌了,没意思。
‘是吧,好主意。’
‘那你干脆把我打包,卖过去?’
胖子灰脸,又开始叹气。
‘调皮,就算全世界不要你了,你胖爷,也疼你。’
黎簇夹在中间,恶心地看着。
“所以,去吧。”,白蛇歪在一侧,像个和尚一样念,“这种事,总要靠自己,加油。”
‘卧槽!’
“宁总?……”
不知道发生了啥,黎簇看看边上的人,打断。
“唉!”
但不断回忆起那一天的事。
吴邪越想,看着那些农家乐背后的山,人发怔得更加厉害。
黎簇沉默静视,啧舌。对方再次重复。
“活的山下都有东西,这山下有东西。”
黎簇摇头。
‘毛病,抽风了,后遗症?’
想想,看看边上的拐杖,他还是决定,不要戳破。
“其实我很好奇,如果很多记忆进入你脑,是什么感觉?”
黎簇非常配合。
但吴邪看着露营的篝火,没有回答。
‘装死是吧。’,黎簇心中暗骂,‘果然,抽风的玩意儿。’
“请问你在风水上的突破,是否有可能不是你的天赋?而是那一刻,有另外一股古人的记忆给你的顿悟?”
对方看了看他。
“不,是因为我的天赋。”
“所以。”,黎簇白眼一翻,“你到底在那个时候看到了什么,你要继续往沙漠走?”
“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而已。”
“谢谢,你不配。”
黎簇往火里吐一口瓜子皮,瓜子瞬间烧没了。
“所以你觉得,肯定是他看到了什么。”
“嗯。”,黎簇说道。
他,杨好,苏万三个躺在沙丘上看星星。
这里群星璀璨,离镇上已经很远,虽然边上还有公路,很多大卡车会开着大灯路过。没有车的时候,能看到浅浅的银河。
“会是什么呢?”,苏万追问。
“简单地说,他是在事情处理完之后,才开始追究的。因为他的记忆力看到了一些他当时很在意,但是没有时间处理的东西。”,黎簇道。
“那,这就捡起来了?”,苏万皱眉,“他人生大起大落,这么多事处理完之后,他还有放不下的?”
“可能,好奇心的余晖吧。”,黎簇道,忍住不想八卦的冲动。
杨好在边上喃喃,已经快睡着了。
“哎,那应该事挺大,别又和前段时间越南一样。咱们现在跑还来得及。把行李分了吧大师兄。”
苏万喃喃道,“其实,我有听他说过一嘴。”
“什么东西?”,黎簇转头看他,“听过一嘴你不说,是不是兄弟?”
苏万苦脸。
“他说,他要到沙漠才能看得清楚眼前的东西,我不知道啥意思。诶,你们说,飘姐会回来吗?”
黎簇皱眉,“你能不能话题不要跳跃太大?”
杨好也说,“就是,转那么硬。”
“可我感觉,胖爷好像很伤。”
两人叹气。
不得不说,飘姐这后面的状态,的确是让人眼前一亮,胖爷的眼光,还是很毒的。
但关于她的过去,三小只并不清楚,不做评价。
不过,比起之前人妻的柔软温和,再见面,‘飘主任’已然表现出,可能原本就独到非凡的一面。
小头小脸,端庄大气,饱满的五官,娴静里,带了点书卷与英姿飒爽的结合,不像是那个胖子能驾驭的类型。
“谁知道呢,且行且看吧。”
“反正我以后绝对不谈恋爱。”
黎簇冷笑,“放心,没人找你。”
杨好沉默,转眼,两方较劲,苏万苦笑。
“咱要不要,先回到正题上来?”
“可以。”
天蒙蒙亮,无数徘徊于那片区域的身影,看到角落里的车标,难得露出一丝讶异的畏缩。
绕了一圈,溜走。
司机在里面坐着,等那栋楼里的人终于走出。
迅速下去,拉开车门。
“走。”
退过狭窄的路径。车头转向一瞬,擦肩的几辆施工车队,已然准备入驻。
“我不是谁,我,就是这栋楼。”,老人道,“你来找我,说明,有人让你来。”
“没人。”,解雨臣道,“我就是一个建筑商,不小心进来。”
“我说我怎么没见过你。”
老人自言自语地背过,开始在那片狭小的房间里反向爬动。
“那你是走错了,这里不可能让一个新人进来。我已经快不行了,你走吧。”
“楼要拆了,不打算搬走吗?”
“你没听我的话吗?”,老人有些生气,“还是说,你打算送我一程?”
事态混乱前,每一步,都不白费。
……
壁炉,橘红摇曳,巨大的落地窗内,两人隔着一条长桌,两端对坐。
阴雨的天,黑池,沉寂无波。
空旷。扩宽的视觉空间,犹如一块巨大的镜面,反射天幕,与四周的陈列,无缝衔接。
人影,地顶投射,一时间分不清楚,到底是谁在对话。
解雨臣翘腿坐在那儿,对方也一样。很久,也没有人主动打破这份平静。
说实话,他也没想过自己会来这儿。
这跟他平时接触的,完全是两个领域。但眼下,这是他能得到的,唯一线索。
“你好。”
……
“我,不是谁,我就是这栋楼本身。或许你觉得,我这怪志小说一样的口吻,是想掩盖什么。毕竟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现在很多,一个个都不信。当然,我现在,也没耐心和你讲这些。”
老人趴在地上,仰了仰头,环视,似乎是在留恋。
“这栋楼太老了,我也没什么用了。只是,如果你真是建筑商,那你有没有想过,每栋像这样的楼,里面是否也会锁着一个,和我一样的灵魂。”
解雨臣没答,很快,老人又开始自顾自阴恻恻地笑。
“可惜,这个道理,你们永远也不会懂。”
“所以,你还有同伴?”
“不。”,老者摇头,“我没有同伴,这些,只是我的猜想,毕竟我经历了不一样的人生,偶尔也可以畅想一下,是不是也有其他疯子,和我一样。”
“某种程度而言,你是负责看这栋楼的人?”,解雨臣不想再继续打哑谜,虽然他很好奇,“这栋楼在了多久,你们,就活了多久?”
老者一笑。
“不对,这个表述不准确,活的不是我们,而是这栋楼本身。它需要一个,能懂这个时代,语言的人。”
解雨臣皱眉。
老者讪笑,“很意外吧。所以我说,你根本不懂,你其实,可以在不用我面前演戏,我知道你的身份。想问什么,我建议你现在问。你和我,都没有多少时间。”
解雨臣看他,“这么直接,看样子,您是知道我的来意。”
老者叹气。
“来的人错了,但也是对的。我见过你们老一辈的人,他们当中,有人早些年,误打误撞来过这儿。你身上有和他相似的气息,你应该,也算他的后辈。那个人,会一点风水,但造诣不高。刚进来,就被困在了下面,是我带他出来。
你能到这里,说明,我已经没什么气了。”
“什么意思?”
老者没答他的话,继续自顾自言语。
“当时,我和他说过一样的话,现在,换成你。”
“什么话?”
“反正,不是什么好话。”,老者笑笑,“你应该,刚从外面回来,我闻得到你身上,死物的气味。都不是什么好地方。你觉得你们被针对,你是特别的,你的朋友也是特别的。可惜,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很特别。现在你们经历的,不过是你们的家庭、环境造就的结果,当然,也有你们自己,抗争的选择。
但再怎样悲惨,选了,就不要后悔。
我们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角色。
好在,都不平庸。
只是,你们的故事比大多数人精彩,但那更多的,是别人赋予你们的身份,也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可是,选择,这个词,从来就不是什么好的褒义。
它可以是个框,你可以不选,跳开它。
但跳开之后,谁又能保证,你跳开的,不是对方给你的又一外选。
所以,年轻人,别想着挣脱命运。
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环,我们永远也挣不开。
无论怎样,你还是走在,自己该在的路上。这点,一直都不会变。
我们都处于这个世界的最下层,什么,也改变不了。”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解雨臣问,“能说清楚一点。”
缩在木椅上的老者哑声讪笑,体态瘦削,感觉有点营养不良,枯黄的手一直在抖。
他窝在椅凳上,抓着面前的椅背,始终与后面的人反向。没有遮掩,**全身。宛如一只剥了皮的猴子,但又白得异常。
也许是常年不见光的缘故,他连头发和胡须也没有。脖颈上的铁环,磨出陈年血痕,锁住了他的‘自由’。
独自缩在昏暗的角落,既没有回答对方的话,也没有保持绝对的安静,毕竟整个地下空间里,就只有他和后面的粉红衬衫。
“你应该,去找一个人。”
“七指吗?”
“七指?”,老者自顾自又重复了一遍,冷笑,“他,我认识,但我要你找的,不是他。”
解雨臣皱眉。
“不是?”
对方点头,“没错,那家伙,不值得你去找。但他出事了,你作为九门的人,应该能感觉到。只是,我也只把这个消息,说给你听。你以为,我会心软,告诉你,他去了哪儿?然后找到他,你会知道更多。可惜,谁也没办法,能给你们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也没这么善良。
他的话,我们最好都希望,死了。
而且,死得其所。”
……
梁利凝眸静视,不喜欢生面孔。
更何况,对方不干不净,走入他的领地,这让他很不悦。
“我放宽了布控,但不希望,我们是这样一次见面。”
他看着他。
“但这种小偷小摸的行为,似乎会让你很有优越感。”
解雨臣笑笑。
“不好意思,你可以先回答我一个问题。”
……
小孩坐在齐铁嘴面前,齐铁嘴摸着他的手腕,哼哼唧唧。
“你要吃肉就快点动手,我告诉你,我肚子上的肉最好吃,你最好一刀剜了我的心。然后在血热的时候放锅里去炒,那是羊羔肉和鹿里脊喂出来的膘,够你这个算命的见识了。”,小孩怒道。
奶凶奶凶的。
“嘶~。”,齐铁嘴啧声,“你这个家世确实是好,可惜圣贤书是读不了了,异路功名还可以。”
说完,他继续摸。
“但,我不吃你,你臭得要死。”
“你不吃我,你买我做什么?”,小孩道,“难不成,你家里人要吃?”
齐铁嘴一笑,问,“海棠花,好看吗?回来的路上,看到了吗?”
“海棠?”,小孩疑惑,“那是海棠?”
“啊,那还有假?”
“哪有那个颜色的海棠?”
“杀人肉的市,屠摊边上的海棠,自然颜色是不一样的,那是恨啊。”,齐铁嘴说道。
“恨?”
小孩皱眉。
‘还是人心的恨能开出那种花来,花也多有不堪。’
“什么意思?”
齐铁嘴一笑,闭眼。
“别管什么意思,花儿好看,就买了你陪我一起看咯。”
小孩面露嫌弃,学着他,坐在地上,一手托着下巴,也啧了一声。
“我不想看,你把我送回北平,我家里重重赏你。”
齐铁嘴失笑,拉着他,继续摸。
“家?你哪儿还有家啊,小子。没有喽,没有喽。留这儿一段时间,陪我看看海棠吧。”
小孩叹气,慢慢地,一大一小,带着墨镜,一起坐在那里,一直等。
夕阳倾洒,海棠欲滴,当屠摊最后一声砍落,收摊。
小孩问他,“不走吗?”
齐铁嘴一笑,摇头。
“再等会儿。”
“等什么?”
“等一个……也许,大概,可能会来接我们的人。”
“你知道会有人来接我,还这么光明正大的坐在街上,就不怕,他们把你抓回去?”
齐铁嘴继续笑,“怕,也不怕。”
“那你还是怕的。”
“我是怕他们砍了你。放心,不是那个人,我不会放你回去。这也是,我的一个机会。”
“机会?”
……
我在这世间,找了很久。
然而,还是没一个,模糊的答案。
…………
“万国,是一个开端,也是一个转折。”
“这是一个骗局,他们把所有人都骗了。”
“如果什么都没发生,那最好;可如果发生了,那就不得了了。”
“所以,杨琏真迦,什么都没做,他和汪藏海一样,只看到了开头。”
…………
‘终于,要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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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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