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式包厢的门紧闭,秋香色的窗格纸映出里面仿佛高级动作片一样的人物剪影。
鱿鱼顶着他那颗油光水滑的大脑袋,心惊胆战地守在包厢门口等着。
不过三分钟的时间,门开了。开门的是李阙之,他一张过分漂亮的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李老板啊,”鱿鱼哭丧着脸,颤巍巍拽李阙之的袖子,“我们小本生意啊,这场子就这么被你砸了啊。”
“小本生意?”李阙之擦一把自己额头上的血,毫不在意点在秋香色窗格纸上留下梅花状的血迹,“这纸是纯人工手作的吧?一平米的价格抵得起你这外间店铺的一平米。我怎么不知道你这小本生意,还能开得起这么高级的包间?”
能在第十三区风平浪静地开烧烤店,怎么可能是小本生意?
欺负他刚刚被人打了一针约束剂,脑子还不清楚吗?
“哎哟喂,李老板,”鱿鱼那颗亮光光的脑袋上浸出汗来,“我们做生意的,也不容易啊!”
李阙之活动一下自己的肩膀,刚刚被人直接一面瓷板砸了上来,现在缓过劲来,还有点疼。
鱿鱼见李阙之不说话,便开始跟他打哈哈,拽着他的袖子,整个人软体动物一样地贴上来,诉苦,“李老板啊,您这弄得这么个烂摊子...我可怎么收场啊!”
李阙之推开鱿鱼,约束剂注射造成的不适感还没完全消退,他现在整个人走路还是飘的,“别叫我李老板成么?我就是个二代渣滓,别这么抬举我,听着别扭。”
“是是是!”鱿鱼又对着李阙之一顿点头哈腰,“李先生,那您看这包厢里头,现在这情况...是要怎么处理啊?”
李阙之掐着眉心往包厢里面看。
血溅了满地,各色名贵的瓷器漆盘滚得到处都是,碎成残损的碎片。
但是李阙之知道鱿鱼不是想让他赔装修费。
鱿鱼是在问他,这包间里的几条人命应该怎么处理。
鱿鱼顺着李阙之的目光看进去,小心翼翼道,“...要不然,我们报警吧?”
李阙之一双眉骤然蹙起,一股凛冽的意气在他面上荡开。
鱿鱼一下子噤了声,“啊...啊那这...?”
两个人正在门口拉扯着,突然从包厢里面传来一阵咳。
两个人同时回过头去看,看到是最开始那个,被老板抱在怀里的和服美人,双手双膝着地,咳喘着缓慢挪动了过来。
“你知道你刚刚杀的是什么人吗?!”和服美人抬手,伸出一根纤长白皙的手指,声色俱厉指着李阙之。
李阙之皱眉,看一眼鱿鱼,再看一眼和服美人,道,“不知道。”
和服美人跪直腰杆,好像一下子就来了底气。
“你刚刚杀的人,叫陈枫!是陈玉琼的第四子!”
和服美人指着李阙之,一双美艳的眼睛里似乎要冒火,闪烁着复仇的烈焰。
“你杀了陈家的人!你活不过今天晚上!”
李阙之皱着眉头听完,淡淡应了一声,“哦。”
他现在头很痛,听谁说话都覆着一层嗡嗡声,他已经懒得和这些人争辩了。
鱿鱼一下子又紧张起来,又软乎乎地凑到李阙之面前,“李先生,您您您看...那是陈家人啊!您您您看...现在该怎么办啊?”
鱿鱼近乎哀求地看着他,李阙之皱眉。
鱿鱼不是个坏人。鱿鱼开一家烧烤店,虽然背后的人员关系复杂,但是他做生意从来都是老实本分。
而且鱿鱼是少有的对二代渣滓也态度温和的老板了。
所以这桩扣到李阙之身上的飞来横祸,李阙之不能就这么再扣到鱿鱼身上,然后一走了之。
李阙之眯着眼睛沉默了一下,等着耳鸣声减弱了一点,缓慢道,“你报警吧。报警就说,店里面有二代渣滓闹事,闹完事之后就跑了。”
鱿鱼有些为难,“那...李先生你怎么办?”
那声“李先生”也听得李阙之很别扭,他叹一口气,裹紧了自己的夹克上衣,“二代渣滓贱命一条,你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李阙之从一桌看完了闹剧全程的客人烤盘里拿起一串烤茄子,三下五除二吃完,扔掉签子,转身走出鱿鱼的烧烤店。
鱿鱼差人,给那桌无辜被顺走一串茄子的客人上了两听啤酒,看着李阙之离开的洒脱背影,口中喃喃道,“这下可就摊上好大的祸事了啊......”
-
李阙之走进飘着小雨的深巷。
他喜欢穿皮夹克。短款,人造皮革,便宜,防水,在打斗中这样的一身行头很利落,而且就算有宵小直接亮刀子,这种劣质皮革一刀也划不烂。
现在李阙之穿着他很喜欢的短款皮夹克,正要往第十三区的深处去。
第十三区的深处,叫做“深渊”。
是兽性本能和纯粹暴力扎根的乐土,是一个连巡回督察组也不敢轻易涉足的地方。
深渊是个垃圾堆,一代们不屑将光网和任何的高端电子基础设备建设在那个地方,所以那里就理所当然变成了渣滓们的欢乐场。这里的渣滓,当然并不局限于二代渣滓。
按照惯例,惹了麻烦,就乖乖在深渊躲上个半个月。而半个月之后只要你能从深渊里活着出来,督察组的执法员大人们差不多,也就把你惹的那些麻烦忘到脑后了。
前提一,你惹下的麻烦不是特别大的麻烦。
至少李阙之现在还不知道,他刚刚在烧烤店里惹下了一个大麻烦。
前提二,你能在深渊待满半个月,然后活着出来。
置身于弱肉强食的基础丛林法则之下,李阙之从来都是那个“强”,所以这一点倒是不怎么需要操心。
第441路光巴的车牌孤零零立在雨中,李阙之走过去,哥俩好地陪那只车牌并肩立着。
第十三区的基建设施非常糟糕,这里不通光轨,只有光巴,而第441路光巴便通向李阙之此行的目的地:深渊。
李阙之站在冷雨中等了一会儿,突然一束光打透了雨帘,直直照过来。
一辆光巴慢悠悠地开过来,在李阙之面前停下来。
光巴的车门慢悠悠打开,司机面上扣着全副的面具,看不清容貌。
据说是因为前段时间,有不知道哪个正被执法员通缉的疯子,在441路光巴上自爆。那疯子的自爆倒是小规模的,只不过他自爆完之后放出了致命瓦斯毒气。从那之后,负责441路光巴的司机就开始戴全副面具上班了。
还有传言说,所有的441路光巴全靠一名司机实现七天二十四小时的运营。而那位全身百分之九十七的细胞组织都实现了机械化的司机,其实并没有戴着全副面具。那副面具就是他的脸本身了。
在打了约束剂的头两个小时,脑子会乱,人就容易胡思乱想。
等到那位传言中的光巴司机开口提醒,李阙之才从自己的思路里回过神来。
“缴费。”那个光巴司机以一个不太寻常的角度回头,看着李阙之。他的嗓音也有些奇怪,听上去像是某种由无机质器官组织发出的声音。
“噢。”李阙之从自己的皮夹克兜里掏出两枚石英铸币,塞进已经锈迹斑驳的光巴投币箱。
“随意坐。”那光巴司机把脖颈扭转的角度又转回去,缓慢关上光巴的大门。
李阙之点头,在光巴启动的颠簸中向车后部走去。
车上没多少人,只有车厢上方的照灯还在持之以恒地一闪一闪。*1
李阙之挑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胳膊肘抵在窗玻璃上,手掌托住他隐痛的额头。
去深渊的路途有一个半小时,等到了深渊的时候,因为注射约束剂而造成的头痛应该会缓解很多了。
李阙之眼帘半阖,纤长森黑的眼睫垂下来,只露出一线清泉冷剑一般的视线,看着雨水以斜四十五度的角度打在窗玻璃上。
突然有什么东西敲了一下李阙之的肩膀。
“老板?您是要去深渊吗?”敲在李阙之肩上的东西有竹节一般的触感,“我看您骨架纤薄,需要购买一些防身的东西吗?”
注1:持之以恒不该用在这里,后文还会出现很多成语误用,是作者有意识误用的,想营造赛博的那种光怪陆离的情境,大家不要学我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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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d
第一章里面提到的“不能再杀人了”,大概是指“不能杀执法人员”,亦或是“不能再在执法员面前大张旗鼓地杀人”,和这里并不太冲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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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老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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