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朗月整个人被拽进浴室,与慕修一同摔倒在地上。
而他的手,正好死不死地撑在了慕修那毫无遮拦、起伏错落、色泽诱人的胸肌上。
他茫然抬头,水波潋滟的眼睛里写满了惊惶与无措。
慕修眉头紧皱,显现出他正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林朗月连忙想从他身上下来,慕修却闷哼一声,把他紧紧抱在怀里,“别动,脚扭了。”
短时间内林朗月无法思考脚扭了和让他别动这两件事合在一起的不合逻辑之处,他只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因此他只能以尽量不伤害慕修为前提,把浴袍给慕修拢上,再艰难地一点一点爬起来。
慕修把手搭在林朗月腰上,往下按了按他。
林朗月一应努力付之东流,脸颊紧紧贴在慕修肋骨上方,感受着他匀速而有力的心跳,自己却乱了呼吸,像根名贵的木头一动不敢动。
他满面通红地说:“这样不行!慕老——”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迅速把脸撇向一边,控制不住地咳了起来。
慕修用了点阴力帮他顺气,等他彻底不咳了,才松了手让他起来。
林朗月心有余悸地爬起来后立刻去扶慕修,过程中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从浴室搀到客厅。之后他又火急火燎地去联系家庭医生,从家庭医生口中听到近两个星期都不要下床走动的医嘱后,他觉得天都塌了!
他迭声向慕修道歉,“一定是浴室的瓷砖太滑,还有拖鞋的质量不行,你放心,我明天就找人全部换掉!还有慕老师你最近应该没什么工作吧,这段时间你就安心住在我家养伤,我一定照顾好你!”
慕修眼神一黯。
林朗月咬了下嘴唇,又来!提什么不好提工作,又欠扇了是不是!
慕修反过来宽慰他:“是我没有注意拿好肥皂,还害得你也摔了一跤,咳了半天,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对,只是……”
“慕老师你说!”林朗月一脸英勇就义的表情。
“只是……我个人像起夜什么的,就不太方便……”
祟气在他心里吐槽:“大人,你只是一只脚扭了,又不是膝盖以下高位截瘫,你有什么不方便的?”
慕修:“闭嘴。”
祟气手动给自己不存在的嘴拉了封条。
林朗月松了口气,“那有什么?你睡我屋里,需要起夜你就把我叫醒,我扶你起来!”
说完了他才反应过来,“……你不会介意跟别人睡在一起吧?”
“那没有。”慕修语速飞快地应下林朗月的提议。
*
夜晚,慕修注视着林朗月恬静的睡颜,感到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
祟气趁慕修不备偷偷溜了出来,趴在林朗月头顶,边流涎水,边呼呼大睡。
慕修伸手把它勾回眼前,冷冷说了句:“吐出来。”
祟气装睡失败,心不甘情不愿地把偷吃到的那点气运还给林朗月,贼心不死地跟慕修打商量:“大人,你就让我吃一口吧,你看它们都在吃,怎么它们都能吃,就我不能吃?”
“留你条命,是要你为我做事。它们既然敢在我眼皮子底下食人气运,我自然有办法让它们连本带利地还给林朗月。还是说,你想和它们一样下场?”
祟气瑟缩了一下。
“还有,我劝你也别想跑。我有本事抓你一次,就能抓你两次、三次。事不过三,我想你应该听过。”
慕修轻巧起身,恢复了他执行公务时长发黑袍的模样,半张完好的脸沐浴在月光下,散发出柔和的晖光;另外半张则隐藏在夜色里,不停地往外冒着不祥的黑气。黑气后隐约可见溃烂的皮肉和锈迹斑斑的白骨。
他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罡气,令在场所有邪物同时感受了到深入骨髓的刺痛。
下一瞬,他收敛了气息,对瘫在床上的祟气说:“你在这儿好好看着林朗月,我找个地方料理了它们。”
它们,即祟气口中,分食林朗月气运的阴魂。
鬼怪里有精明些的,自慕修抓住那团新来的祟气开始就已察觉到这不是一个它们能惹得起的人物,纷纷不动声色地停止了进食,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后挪移。
没承想,还没逃出这间屋子,就被那人设好的天罗地网抓了个现行。
再然后,那人变了模样,它们从他散发出的令鬼胆寒的恐怖气场里嗅到了地府独有的阴虱过境的味道。
终于,它们中有阴魂低声啜泣起来:“我不想下地狱,怎么办?”
“怎么办?”慕修飞至半空,周身罡风猎猎。
他一抬手,便将藏匿在林朗月家的阴魂尽数揪出。
他一点一点地从它们额间抽取出它们早先偷食的林朗月的气运,抽取过程对它们来说无异于敲骨吸髓。
慕修却连眼皮都没动过一下,他把手上逐渐汇拢的乳白色光团丢进窗子还给林朗月,冷静且残酷地对眼前这些痛苦哀嚎的阴魂们说:“根据《地府公务实施细则》第十七章第六条,阴魂若有擅自逃逸、拒入轮回者,判流放黑绳地狱,受斩首锯身、热铁捆缚之刑;第七条,阴魂做出任何有损生魂之事,判流放阿鼻地狱,永受劳役之苦;第十条,阴魂若遇阴差时负隅顽抗、拒不受捕,阴差可以依据自身权能对其施以刑罚。仍有不从者,可就地处决。”
尽管看不出眼前这位是地府里哪位大人,但在场所有阴魂都无比清楚地意识到:它们真正的死期,到了。
“不……不……大人!我有冤情要禀!”白日在车上血流不止的长发女鬼起身飞扑向慕修,却在碰触到他的一瞬间被他周身的罡气震得魂飞魄散。
慕修像碾死一只蚂蚁,“我没空也没心情听你们的悲惨遭遇。”
他低眉敛目,双手合十,嘴唇一张一翕,念出一串古怪的咒语,随后,他将双掌缓缓打开,掌缝间出现一道急遽扩张的黑色大门,他将它立在脚边。
“想活,就排成一队进地府;想死,”他的掌心出现一团青金色的火焰,“随你们怎么站。”
第一个站出来的,是一名后脑扎着半只啤酒瓶,穿着廉价地摊货的中年女性。
她既没有参与白天阴魂们对慕修的恐吓行动,也没有借林朗月的气运延长自己苟存于世的时间。正因如此,她的魂魄已无限趋近透明,很快就要烟消云散。
她朝慕修的方向磕了三个响头,慕修摆了下手,她便头也不回地走入了门里。
接下来陆续有几只阴魂跟上,假牙乱飞的老妪、爱抛接头球的壮汉、假装自己是条腰链的少女……一个接一个地消失在门里。
而那对对一切都茫茫然未知的双胞胎仍像在母亲的孕囊里一样紧紧抱在一起,没有对地府大门的出现作出任何反应。
其余阴魂皆在风中颤栗,但不再有试图移步的。
有只阴魂梗着脖子大喊:“不就是魂飞魄散吗?来!烧死我啊!”
另一只阴魂遥相呼应:“对!反正去了地府也只是一个忘字,不如今晚全都了结了算了!”
“如你们所愿。”
青金色火焰“嘭”地在慕修手里炸开,低沉晦暗的天空被映照得明亮如白昼。阴魂在它们求来的人间炼狱里扭曲得不成形状,它们开始无缘无故地憎恨身边的一切,恨火烧得太旺,恨不能就死,恨地府无情,人间有憾……
慕修袖手而去。
*
林朗月从噩梦中惊醒。
他任凭眼泪肆意地淌了一会儿,伸手去够床头的纸巾,不曾想竟把一旁熟睡的慕修给吵醒了。
慕修睁眼,关切地询问:“怎么哭了?”
“啊,没,没什么的……”他连忙想在慕修面前遮挡自己的丑态,但仍忍不住倾吐,“梦见我妈了,有点想她。”
慕修逐渐清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担忧的神色。
“嗐,”林朗月故作坚强地笑了下,他梦见他妈妈对他说自己就要走了,让他平平安安、快快乐乐地长大。
“你不用担心我的,慕老师,她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去世了。对了你要起夜吗?如果不起夜的话就接着睡吧。”
慕修“嗯”了一声,“你也睡吧。”
*
第二天清晨,熬得双眼通红的林朗月不得不紧赶慢赶地去上学,他把慕修托付给管家张伯,拎起背包,对慕修说了句“再见”就飞奔而去。
路上,他检查了半天表演课小考要带的东西,末了拍了下额头,“完了完了完了,我的秃头发套没带!你看看我这丢三落四的毛病!”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满面焦急的林朗月,问:“要掉头去取吗?”
“来不及了,第一节课就要快迟到了,好在表演课在下午,你先送我到学校,再回去帮我拿——”
话未说完,前方传来惊天巨响,林朗月的额头重重撞在了汽车后座上。
司机擦了一下额角的汗:“前面跨海大桥,断了。”
林朗月从车窗里探头去看,只见大桥桥体从三分之一处拦腰折断,数十辆正在行驶的车与碎成豆腐渣的钢筋混凝土一同掉进深邃的海面,转瞬被大海吞噬。
桥体断裂之时,慕修的阴司同事给他打来了一通电话,嘴上“哎呦哎呦”地叫唤着:“快救我啊,慕修!修哥!我和我新买的劳斯莱斯就这么水灵灵地被淹没了!”
慕修站在波涛翻滚的海面上,回他一句:“别吵,找着呢。”
慕修确实在找,只不过找的不是他水灵灵的阴司同事,而是前天夜里他与之缠斗的煞气的影子。
凡人眼里只能看到断裂的大桥,裸露在外的钢丝,和半截身子出了线、载满乘客、摇摇欲坠的红色大巴车。
可在慕修看来,桥面的断裂处却有许多冤魂前仆后继地重复着跳下去、爬上来、再跳下去、再爬上来的举动。
远处有一团乌云逐渐聚拢了来,云层里裹挟着危险的信号。
快要下雨了。慕修想。得赶紧让现场的平民撤出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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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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