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丰小林说的那个道观,到底在哪里?”颜一初翻遍了地图,也没找到丰小林说的“冥虚洞”到底在哪里,告诉她,有两个人会来送岳文离开的人是谁。
林越寻:“或许,并不在海市。”
“你的意思是……”颜一初的手指停在打字输入地址的页面,“在其他城市?还是我们无法到达的地方?”
林越寻带着颜一初离开到处弥漫着梧桐絮的街道:“或许吧。”
“什么叫做‘或许吧’?”颜一初小跑着跟在林越寻身后,“到底是其他城市还是我们无法到达的地方?”
“或许都是。”
“怎么可能或许都是呢?”颜一初吹开拂面而来的梧桐絮,“要么在我们能到达的其他城市,要么在我们无法到达的地方,怎么可能都是呢?”
颜一初急着追问,没注意到前方突然出现的岳文,一不留神撞到了林越寻的胳膊。
“岳文?”
颜一初正想问,为什么岳文一会儿出现在丰小林的楼底下,一会儿出现在丰小林常去的茶庄,却一直一言不发,就连林越寻和颜一初,他也丝毫不搭理。
岳文无实体的身影穿过川流不息的车流,停在两人面前。
“你们要怎么让我离开?”
颜一初愣住:“你为什么要离开?”
“不记得我妈妈说的了吗?”岳文道,“你们可以让我离开。”
颜一初看着岳文,一时间有些犹豫。
对于岳文这种品性温良的鬼,他倒是有办法,但是……
颜一初咬咬牙:“但是,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
“因为杜衍璋。”
即便已经了却心事,岳文还是忍不住皱眉:“干我屁事?”
颜一初:“……”还是那个出言不逊的小屁孩儿。
林越寻解释:“杜衍璋的事情你也知道,我们要帮她找到当年害她的人,杀死她的人、买卖她尸体的人。而你,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她阴间的丈夫。”
岳文忽然生气起来:“她不愿意,我不愿意,我怎么就是她阴间的丈夫了?”
“因为这事儿应该是丰小林替你们办的。”林越寻毫不留情,“即使你不知情、不愿意,但你是直接受益者,果会报在你身上。”
岳文的死因虽蹊跷,但他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鬼,也没有足够让他留在这世上的执念。实在要说,丰小林对他的爱反而更强烈。所以岳文能当鬼游荡这么久,多半是受到了杜衍璋的影响。
“……”岳文转身就走,“随你们的便。”
看见岳文一溜烟消失在大马路上,颜一初戳了戳林越寻的肩:“追吗?”
“不追。”
“为什么?”
“他接受不了很正常,让他自己冷静一下吧。”
不管怎么说,不管是不是岳文愿意,但杜衍璋的尸体的的确确是给他配了冥婚,岳文是“直接受益人”。
被迫成为“直接受益人”的处境,构成了一种尖锐的存在悖论与深刻的伦理困境。其核心荒谬性在于,个体被外部力量粗暴剥夺了选择权,强行推入一个由他人定义的“受益者”角色中——这种“受益”本身已因获取方式的强制性和不义性而被彻底污染、异化,不再是福祉,反而成为施加者意志的象征性毒刺和污染源。
更残酷的是,当主体意志被彻底忽视后,社会规范却往往基于这一被强加的“受益”事实,反过来要求主体承担与之相关的责任、义务或道德审视,形成了“先剥夺自由,再强加责任”的双重暴力。
主体陷入自由意志的绝境:本能地想要拒绝这份“礼物”,却发现物质的不可逆性、象征意义的顽固粘附以及社会评判的潜在压力,使得彻底拒绝与摆脱几乎不可能——拒绝行为本身也难以洗脱强加的身份及随之而来的“责任幽灵”。
被施加者不仅丧失了对自身境遇的控制,甚至连自身在事件中的位置的定义权也被剥夺,彻底沦为权力实现其目的的工具。
岳文正是处于这样一种被迫两难的境地。
可不管岳文是受害人还是受益人,杜衍璋确实实实在在的受害人。
如果放岳文离开,杜衍璋的仇怎么报?杜衍璋带着沉重且强烈的执念,因而纸扎人生出意识,她也因此滞留十几年。
这一次,如果没有办法帮她了却心愿,谁也不知道最后会发生什么。
林越寻终于理解了颜一初当初的犹豫。
他们面临的问题是无解的,两方,杜衍璋和岳文,好像都没有错,但却因为上一辈的所作所为处于敌对关系。
他们帮了杜衍璋,就势必要得罪岳文,而帮了岳文,杜衍璋的心愿就无法了却。
他们作为插手超自然事件的人,首要原则是尽可能不参与因果。因此,他们无法动摇任何一方的决定,也绝不直接帮忙报仇。在介入时,他们必须严守中立,尽量不偏向任何一方,尽量站在客观的角度行事。
“先回去找陈警官,从杀死杜衍璋的凶手查起吧。”
“好。”
-
陈昊早就收到了消息,留了几个新入职不久的警察帮忙找相关的信息。
队里最晚入职的姓李,大家都叫他小李,尊敬点叫小李警官。
小李警官半跪在地板上,从最底层的柜子里抽出一个厚厚的夹子,被积灰呛得直咳嗽。
颜一初接过沉重的夹子,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不能看的机密,只是随手拍了拍灰,然后放到桌上。
“这里面是什么?”
“和cyanide违规倒卖相关的卷宗。”小李警官打开夹子,翻到那一年,“刚入职的时候没事做,我把这些资料整理了一下。”
小李警官:“杜衍璋去世的那几年,整个海市一共有这几例。”
林越寻问:“但是那年相关法律、监管都还不完善,存档的应该只是一小部分。”
“没错。早期,还有网购商家以电镀特效剂的名义销售cyanide,为了利益甚至铤而走险通过快递邮寄。”小李警官伸出三根手指,“三克致死量,售价三百元。”
十几年前的三百元不算多,也不算少,但很难想象有人会为了三百块干这种谋财害命的违法勾当。
颜一初不太信任这个警局,悄悄问林越寻:“他们真的靠谱吗,不会有坏蛋警察在查案过程中悄悄把我们干掉吧?”
林越寻:“不会。”
林越寻个人觉得,颜一初完全不用担心这种问题。因为警察再神通广大,即使有枪有炮,也没办法对付一团连形体都没有的气。
小李警官默默把那几年相关的档案抽出来,放在桌上,语气幽幽:“下次说警察坏话记得小声点。”
林越寻:“……”
颜一初:“……对不起。”
“没关系。”小李警官心里默默叹了一口气,“你们看吧,但是不能拿走。”
颜一初唯唯诺诺:“好……”
小李警官把剩下的资料收好放进夹子,重新塞进柜子。
“坏蛋警察去出外勤了,你们看完放到抽屉里就行,我会让同事帮忙整理。”
颜一初:“……”
看着小李警官出去,颜一初缩了缩肩膀:“他怎么了?”
坐在旁边的方警官憋笑半天,见小李警官出去了,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林越寻觉得小李警官的反应不太对,问道:“方警官,小李警官是不是遇到过什么事情?”
方警官笑够了才从桌子上支起身体,解释道:“你们别怪他,小李警官可倒霉了,到现在都有心理阴影。”
颜一初好奇:“姐姐,小李警官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啊?”
林越寻瞥了一眼听到八卦两眼放光的颜一初,默默拉过来两把椅子,一把递给他。
“也没什么大事。”方警官伸长脖子往办公室外看,确定小李警官没回来之后才简单提起过去的事情,“有一回,小李警官上班路上遇到一个骑自行车的大爷摔倒了,就去扶,结果那大爷到了医院,非说是小李警官骑自行车撞的他,大爷的子女来了也一口咬死是小李警官撞的。”
“怎么这样……路上有监控吗?”
“当然了。而且——”方警官压低声音,悄悄说道,“而且,小李警官压根就不会骑自行车,怎么可能骑自行车撞那大爷呢?”
颜一初也忍不住想笑,但碍于礼貌,又被林越寻摁着肩膀,愣是忍住了。
“然后呢?”
方警官叹了一口气:“然后,即便有监控,他们还是一口咬定是小李警官撞的人,还把小李警官给告了,说我们警察都是坏蛋,合起伙儿来欺负他们,篡改监控、买通法官。”
原来“坏蛋警察”的名头是这么来的啊……颜一初忽然有些后悔让小李警官听到那些话。
“不过你也别放在心上,我们都知道你没坏心眼,不像那大爷。”方警官撇撇嘴,安慰颜一初,“小李警官就是那件事情之后受了点打击,有些敏感,不是对你们有意见,随口说说的话他不会记在心里的。”
方警官还不忘夸小李警官两句:“小李警官其实挺随和、大方的。”
经历了那件事,还能继续兢兢业业当警察,可不得大方吗。
“哎——”颜一初感到自己的后脖颈被人往后提了一下,回头发现是脸色不怎么好的林越寻,“林越寻,你干什么?”
“还要不要查案了?”
“……查,当然要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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