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假期同高温一齐袭来。
谈岁只是向领导提了离职意愿,还没交辞呈,生病这事他谁也没说。
谈岁工作认真,又是个完美主义。每次公司项目他都会付之最佳效率,工作强度也被拉高阈值,某种程度上他的身体早已超过负荷。
和他同组的组员常被谈岁带飞,例如章立语就曾多次出言感谢谈岁的完美主义。
想来要告别自己热爱的工作,谈岁又感遗憾。
他似乎也不知道跟谁说。
这些复杂的心绪被胡乱整理完,仅是一个洗漱的功夫,谈岁恢复以往,走出盥洗室,从冰箱里取出食盒。
这个端午他并没有回家,惯常以工作当作盾牌。
落座餐桌,谈岁揭开保鲜食盒,里头放着前几日妈妈叫跑腿送来的粽子,说是自己包的,看着粽叶上熟悉的绑痕,想也不想手笔来自他的外婆。
谈岁无声笑了笑,拆开了形状饱满的粽子。
吃完两个粽子,简单收拾完,谈岁坐回沙发,抽出药盒按量服入。
随后躺在沙发,看了两集电视剧后,他倍感无聊。
闲来无事,脑子里又飘回工作的事宜。谈岁打开手机商店,下载招聘软件,简单编辑简历,继而浏览起来。
他想着医生的嘱咐,逐一分拣标签,挑选是否有较为轻松、时间宽裕的工作。
一个钟头就这样过去。
谈岁看得眼花,正准备切出软件,手机里弹出一条信息。
谈岁抬眼,这条微信消息,来自李荷敏,谈岁觉得眼熟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他不爱给人备注的太具体。
他点进李荷敏的微信资料页面,顿时了然,是高中时期的同学,也是副班长,高中时她和班长汪泽,三人经常为伴做题聊天,关系不错。
回想间,谈岁切回聊天页面,阅读起消息。
李荷敏:hi,谈岁,端午节快乐,后天有空聚聚吗,我和汪泽商量了一下,准备在东城街那边办个同学聚会,就是高中毕业宴会那个酒店,地址是这个。
聊天框下方附着一条位置分享。
谈岁抿起唇,思索片刻,敲字回复:都得去吗?
李荷敏几乎秒回:大伙都来,好久没见了。
谈岁不太想去,给出模棱两可的回答,说是看情况。
成年人不比年少时,李荷敏表示理解,机会难得,还是期望大家都能到场。
没过多客套,谈岁熄灭手机,回房午睡。
四周灰暗,谈岁眼皮沉沉,等漆黑覆上来时。
谈岁依稀回到了那个高二,那年惊蛰。
下节班会要竞选班长,匿名投票制。
课间时,同组的李荷敏过来问他:“你要投给汪泽吗?”
谈岁正捏着黑笔写名字,分外认真,头也不抬:“不是匿名吗?”
汪泽站在谈岁的座位后面,他稍稍倾身,看清谈岁纸上的名字,然后逐字念出:“周——”
“岚?”
谈岁心一惊,他绷直身,立即捂住自己的纸条。
汪泽走近,十分诧异:“你要选周岚?”
闻言,李荷敏凑近,同样重复道:“你要选周岚?”
谈岁的手微屈,握起才被自己盖住的纸条,掩盖自己的心思:“我随便写的。”
李荷敏看了眼别处,撇撇嘴:“我才不信,你就是想选周岚。”
谈岁看她,他正**要辩解,声调不自觉提高:“选周岚怎么了。”
这声一出,原本嘈杂的四周忽然静止,窗外春风袭来,桌面上书页翻飞,谈岁脊背依旧那般笔直,捏着纸条的手心开始漫出湿意。
寂静的氛围仅凝固一瞬,下一秒,七零八落的动静又开始随风摇晃。
看着神色认真又尴尬的谈岁,李荷敏笑出声,汪泽也跟着笑了。
面对眼前两人,谈岁不明所以,神色探究。
彼时,一道阴影压了下来,斜斜地盖过谈岁的桌面。身后的少年撂下一瓶汽水,搁置谈岁的桌边。
浅蓝色的瓶身上面还挂有水珠,如少年的嗓音般清润剔透,还有些凉意,语调却是漫不经心。
“选周岚怎么了。”
谈岁还未反应过来,李荷敏笑着朝他身后的人打招呼:“嗨,周岚。”
听到这一声,谈岁终于回过神来,他略微迟缓地回头。
身后少年背着光,身形高瘦,刘海有些凌乱,额边还有汗珠,以及微不可闻的喘气声,神色难辨,正垂眼看他。
四目相对,仅一秒,谈岁匆忙别开眼。
白光从镜片晃过,他的喉咙发紧,再度抓紧手里的纸条,想要抓住些什么。
四周似乎再度陷入寂静,连风声都听不见。
.
虽说抗拒,谈岁还是来了。
为避免过多注视,谈岁特地提早到了包厢。刚开门,就迎来两道欢呼,谈岁沿声看去,便看到纷纷站起的几人,是笑容满面的李荷敏,还有身边的汪泽。
再是三四个陌生面孔,谈岁叫不出来名字。
李荷敏扎着丸子头,还戴着高中那副眼镜,似乎没什么变化。
她两眼弯弯:“谈岁,你来啦。”
除了妆容,整体和谈岁记忆里没太大区别。
汪泽倒是梳起了背头,穿着Polo衫,气质同那些编制人员有些相像。
谈岁与这几人简单寒暄过后,按顺序落座。
身侧的男生拍起谈岁的肩,客套起来:“谈岁你在哪上班呢。”
谈岁笑了笑:“就京越大厦那边。”
汪泽给他倒茶:“可以啊,干哪方面的?”
“架构师。”谈岁回复完,在想身旁的男生叫什么名字。
男生已经传递来茶水,谈岁双手接过,轻声道谢。
李荷敏托腮,好奇:“孙正深是不是也在那片。”
谈岁看向她,端起水杯问:“孙正深是谁。”
方才传递茶水的男人,半举起手,似笑非笑:“是我。”
刚抿半口水的谈岁险些呛到,几人哄然。
没过多久,其他同学陆陆续续到场,再纷纷落座,氛围逐渐热闹起来。
热络还未停,紧着是已经退休的老班到场,这下全场轰动,此刻谈岁才渐入佳境,紧跟着鼓掌。
待老班落座正中位置后,汪泽站起身,展手调动气氛,清清嗓:“看起来差不多都到了,来吧点个名。”
有同学笑道:“我都忘记我学号了。”
一阵笑声过后,老班笑眼弯弯:“我有表呢。”
在大家的“哇塞”中,老班慢悠悠从包里掏出,递给站着的汪泽。
汪泽双手接过,在大家的注视下,似展圣旨般,端起播音腔,依次喊:“一号,刘哲先。”
“到。”
“三号,林默齐。”
“到。”
大家都很安静,像回到了刚开学的那天,一一乖巧地应声。
谈岁正游神之际,汪泽的声音落了下来。
“十六号,谈岁。”
这一声直接使谈岁恍惚,他回神,声音比那时有力:“到。”
无数双和善的眼睛看过来,汪泽继续喊,大家的目光跟着声音游移。眨眼间喊到二十六号,大家的目光又寻声看去,却无人应声。
有女同学冒出头:“是不是陈娜。”
李荷敏咳嗽一声,解释道:“在国外发展呢。”
闻言,老班点点头,分外欣慰。
汪泽继续喊:“二十七号,周岚。”
依旧无人应声。
谈岁喝了口水,喉结滚动。
李荷敏粗略扫了一眼,目光在谈岁的位置上停顿几秒,接着向大家说:“应该还没到。”
汪泽打趣:“还是这么爱迟到。”
这话一出,凝固的气氛被带了回来,汪泽继续依次点完名后,菜品也差不多逐一上齐。
四周热络不绝,谈话声此起彼伏。
谈岁垂下眼,身侧的孙正神靠了过来,低声问谈岁:“你那会不是跟周岚最好了吗?”
谈岁心一紧,看回他:“有么。”
孙正深举起酒杯:“你不是经常跟他打球。”
谈岁蹙眉:“我不会打篮球。”
孙正深哑然,也不觉尴尬,歪头就开始回忆:“那是谁来着,他不是有一回把球框打碎了,我到现在还记得。”
谈岁正要与他碰杯,孙正深身侧的一人接话:“是他跟刘桢。”
孙正深闻言回身,开始同他交流:“是么,他和刘桢打?”
谈岁这会又忘了接话的男生叫什么,只听他眉飞色舞道来:“那哪是啊,那会不是扯犊子了,他跟刘桢对打啊,结果把篮框扣爆了。”
孙正深与他碰杯,愈发好奇:“小杨,你记这么清楚呢。”
杨前摆摆手:“我当时在场,你看了你也忘不掉,哪有这样打球的。”
孙正深好奇:“因为啥事扯犊子,打成那样啊?”
两人聊得有来有回,似说书般,将当年的往事说的绘声绘色,谈岁默不作声听着。
杨前顿了顿,朝孙正深身旁发呆的谈岁努嘴示意:“可不就是得罪刘桢了,俩都是暴脾气。”
孙正深不明所以,瞥了眼发呆的谈岁:“谈岁,你有印象没?”
谈岁眉微蹙,思索:“谁得罪刘桢?”
两人默不作声,只是看他。
谈岁被盯得心虚,扯出一个牵强的笑,不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吗。”
刚问完,谈岁感觉耳边嗡嗡,仿佛有蝉鸣,他从脑海拾起那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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