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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月台辞

北平东站的月台总弥漫着股复杂的味道。

江知烨蹲在行李箱上数阿司匹林时,照例把这味道拆成了几样:火车头喷出的煤烟味,小贩叫卖的茶叶蛋味,还有方妙新烫卷发上的火钳焦味。

“哥,你又数药呢?”方妙抱着牛皮箱从检票口挤过来,“威廉导演派来的人说,上海的药铺什么都有。”

江知烨没抬头:“这是马赛港医院的牌子,国内买不到。”他把最后七颗药小心翼翼地塞进西装内袋。

月台钟敲了三下,方妙踮脚往入口处望:“柳先生怎么还不来?我新戏的水袖料子还没跟他说呢。”

话音刚落,柳漠澜的身影出现在检票口。他穿着件半旧的藏青长衫,手里拎着个油纸包,在熙攘的人群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江知烨站起身,看见他额角沁着细汗,显然是一路跑过来的。

“柳先生!”方妙挥着手迎上去。

柳漠澜把油纸包递给方妙:“给方小姐路上吃的茯苓饼,刚出锅的。”他转向江知烨,从袖袋里摸出个小布包,“这是我师父传的晕车药,用晒干的橘子皮磨的粉。”

江知烨接过布包:“费心了。”

方妙打开油纸包,热气混着桂花香冒出来:“柳先生,我在上海要是找不到合适的戏服料子……”

“让知烨给我发电报,”柳漠澜打断她,目光扫过月台上的蒸汽火车,“英国细布我已经让伙计装船了,下月初到上海。”

江知烨靠在行李箱上,看着柳漠澜整理长衫的前襟。

这人总是这样,明明紧张得指尖发颤,面上却偏要做出副镇定模样。

“漠澜,”他忽然开口,“上海的片场有架斯坦威,等你来了……”

“我走不开,”柳漠澜立刻说,“绸缎庄要盘账,祥云班还得排《洛神赋》。”他顿了顿,从怀里掏出个蓝布包,“这是给您做的夏季衬衫料子,杭纺的,透气。”

月台上的汽笛突然拉响,震得人耳膜发疼。方妙尖叫一声,抓住江知烨的胳膊:“哥,车要开了!”

搬运工们扛着行李往车厢跑,蒸汽火车喷出的白雾模糊了视线。柳漠澜往后退了半步,看着江知烨踏上月台的铁梯。

“路上小心。”他的声音被火车的轰鸣吞没。

江知烨回头,看见柳漠澜站在人群里。

“漠澜!”他突然喊了一声,又觉得不妥,转而用法语喊道,“Attends-moi!”

柳漠澜愣住了,显然没听懂。

方妙拽着江知烨往车厢里钻:“哥,快上来!”

江知烨甩开她的手,转身冲下铁梯。火车的轮子开始转动,月台在身后缓缓后移。柳漠澜站在原地,眼里带着疑惑。

“你干什么!”方妙在车厢门口跺脚。

江知烨没理她,径直跑到柳漠澜面前。火车的速度越来越快,蒸汽喷在两人中间,烫得人脸发疼。

“漠澜,”他用中文低声说,然后突然靠近,按照法国人的礼仪,在柳漠澜左侧脸颊上轻轻碰了一下。

柳漠澜浑身一僵,眼睛睁得溜圆。周围的乘客发出一阵哄笑,方妙在车厢里捂住了嘴。

“这是法国人的告别,”江知烨退后半步,火车的汽笛再次响起,“Au revoir.”

柳漠澜没说话,只是呆呆地看着他。江知烨看见他脸颊上泛起的红晕,比在舞池里被周太太围住时还要红。

“哥!快上来!”方妙的声音带着哭腔。

江知烨最后看了柳漠澜一眼,转身冲向车厢。他跳上铁梯时,火车已经开出月台,柳漠澜的身影越来越小,最后变成月台上一个模糊的点。

方妙在车厢门口抓住他,气得直跺脚:“你刚才干什么呢!吓死我了!”

江知烨喘着气,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仿佛还能感受到柳漠澜皮肤的温度。

“没什么,”他笑了笑,走进车厢,“跟漠澜道个别。”

车厢里挤满了人,汗味和烟味混在一起。方妙把他按在座位上,开始翻行李箱:“你看你,衬衫都皱了!柳先生要是看见,又得帮你熨了。”

江知烨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嘴角忍不住上扬。

“哥,你傻笑什么呢?”方妙把毛巾递给他,“快擦擦汗,看你热的。”

江知烨接过毛巾,触到口袋里的阿司匹林锡箔板。

他没吃药,只是把柳漠澜给的橘子皮晕车药拿出来,放在鼻尖闻了闻,一股酸涩的清香钻进鼻腔。

“妙妙,”他忽然说,“等我们到了上海,给漠澜寄张明信片吧。”

“寄什么?”方妙正在整理卷发,“寄外滩的洋楼吗?”

“嗯,”江知烨看着窗外的蓝天,“再写上‘上海的斯坦威,等你来了弹《月光》’。”

方妙撇了撇嘴:“你怎么不自己跟他说?”

江知烨没回答,只是把橘子皮药包紧紧攥在手里。

火车驶入隧道,车厢里瞬间暗了下来,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火车的轰鸣还要响。

等火车再次驶出隧道时,方妙已经靠着他睡着了,嘴角还沾着茯苓饼的碎屑。江知烨轻轻抽出被她压着的胳膊,从内袋里摸出阿司匹林。

锡箔板在阳光下闪着光,他数了数,还是七颗。

他没吃,只是把药放回口袋,然后拿出柳漠澜给的杭纺布料,在手里慢慢揉着。

布料柔软,带着淡淡的皂角香,像柳漠澜身上的味道。

“先生,要买点什么吗?”卖零食的小贩推着车过来。

江知烨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铁轨延伸向远方,消失在地平线处。

他忽然很想知道,此刻的柳漠澜在做什么,是不是还站在月台上,是不是还在摸自己的脸颊,是不是……也在想他。

“哥,”方妙迷迷糊糊地醒来,“还有多久到上海啊?”

“还早呢,”江知烨帮她拢了拢披肩,“再睡会儿吧,到了我叫你。”

方妙嗯了一声,又睡着了。

火车到站时,天已经黑了。黄浦江的风带着湿气吹进车厢,方妙打了个哈欠,开始收拾东西。

“走吧,”他对方妙说,“威廉导演还等着呢。”

方妙点点头,跟着他下了火车。上海的火车站比北平的更热闹,霓虹灯牌闪烁,黄包车夫的吆喝声此起彼伏。

“哥,你看那个!”方妙指着远处的广告牌,“是我们演的电影海报!”

江知烨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巨大的海报上,他和方妙穿着洋装,笑得灿烂。只是他看着海报上的自己,却想起了北平月台上,柳漠澜那双惊讶的眼睛。

“走吧,”他收回目光,“先去旅馆。”

他们坐上黄包车,穿梭在上海的街道上。

“车夫,”他忽然说,“路过邮局停一下。”

“好嘞!”车夫应了一声。

方妙好奇地看着他:“哥,你要寄信啊?”

“嗯,”江知烨点点头,“给漠澜寄张明信片。”

黄包车停在邮局门口,江知烨下了车,走进灯火通明的邮局。他买了张印着外滩夜景的明信片,拿出钢笔,想了很久,才在上面写道:

“漠澜:

上海的夜很亮,比北平的电灯柱亮多了。片场的斯坦威很好,只是少了个会弹《月光》的人。

等我回来。

知烨”

他把明信片投进邮箱,转身走出邮局。方妙坐在黄包车上等他,看见他出来,便问:“写了什么呀?”

“没什么,”江知烨笑了笑,坐上黄包车,“就是告诉漠澜,上海的茯苓饼没有王记的好吃。”

方妙撇了撇嘴:“你就瞎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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