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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巴黎

北平的雪又落了一场,覆盖了四合院石榴树的残枝。江知烨坐在窗前,看着福伯用竹扫帚扫雪,父亲推门进来时,他正把一片阿司匹林丢进嘴里,药片在舌尖化开的苦涩让他微微皱眉。

“知烨,”父亲递过来一封牛皮纸信封,邮票上印着巴黎铁塔的图案,“你老师那边来信了,说索邦大学的绘画预科班还有名额。”

江知烨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雪。

“还有件事,”父亲搓了搓手,语气有些犹豫,“你姑妈的女儿方妙,想去巴黎学表演。她性子野,你姑妈不放心,想让你路上照应着。”

方妙这个名字有点耳熟。江知烨记得小时候过年,有个扎着冲天辫的小姑娘,总躲在假山后面朝他扔鞭炮,笑声像串银铃。他转头看父亲,帽檐下的眼睛很平静:“我不想学画画了。”

父亲手里的信封“啪”地掉在桌上,信纸滑出来,上面是老师的法文笔迹。“你说什么?”父亲的声音有些发颤,“你从小就在巴黎学画……”

“我想学表演。”江知烨打断他,语气很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客厅里的座钟“滴答”响着,父亲盯着他看了很久,像是第一次认识这个儿子。学表演需要充沛的情感,而医生说他的大脑像被冻住的湖面,连涟漪都很难泛起。

“知烨,这不是儿戏,”父亲的声音沉下来,“你的病……”

“我知道。”江知烨站起身,走到窗边,“但我想学。”

最终父亲还是妥协了。临走前那晚,方妙抱着个花布包袱闯进他的房间,“哥!”她把包袱往桌上一放,里面滚出个胶皮小丑玩偶,“听说你要跟我一起去巴黎?太好了,我正愁没人帮我提行李箱呢!”

江知烨看着对方亮晶晶的眼睛,他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巴黎的春天来得很早。

索邦大学附近的拉丁区挤满了画廊和咖啡馆,空气中飘着颜料和烤可丽饼的香味。江知烨和方妙租住在一栋老楼的顶层,天窗正对着蒙马特高地,清晨总能听见教堂的钟声。

方妙报的是巴黎国立高等戏剧学院,开学第一天就跟着一群金发碧眼的同学跑了,留下江知烨站在教学楼前,手里攥着招生简章。教学楼的石柱上刻着古希腊戏剧面具,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地面投下斑斓的光影。

他最终也报了名。面试那天,考官是个留着雪白山羊胡的老头,穿着天鹅绒外套,胸前别着枚青铜面具徽章。“你叫江知烨?”老头翻着花名册,鼻梁上的夹鼻眼镜滑到鼻尖,“学过表演?”

“没有。”江知烨站在舞台中央,脚下的木板有些松动,踩上去“吱呀”响。

老头放下花名册,手指在桌面敲了敲:“那你为什么来这里?”

“我想试试。”

老头笑了,山羊胡抖了抖:“试试?表演不是试穿新鞋,年轻人。”他站起身,走到江知烨面前,身上的薰衣草香水味很浓,“给我演一段,随便什么。”

江知烨沉默了。他脑子里一片空白,那些药片带来的麻木感像潮水般涌上来。他看见老头眼里的失望,“我……”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个。”老头挥了挥手,转身走回座位。

江知烨走出考场时,方妙正蹲在台阶上系鞋带。“怎么样?”她抬起头,辫子上别着朵刚摘的雏菊,“那个白胡子老头是不是很凶?”

“嗯。”江知烨点点头,帽檐压得更低了。

出乎意料的是,一周后他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附信里有老头的亲笔批注:“或许冰山下面也有暖流,让我们拭目以待。”

表演课比江知烨想象的更难。

老头叫雷诺,总说他是“会走路的石膏像”。

第一次上解放天性课,同学们都在模仿动物,方妙学了只偷鱼的猫,翘着尾巴在地上爬,逗得大家直笑。轮到江知烨,他站在原地想了很久,最后慢慢蹲下来,像块被遗忘在角落的石头。

雷诺老头用拐杖敲着地板:“江!你在干什么?石头没有灵魂!”

“我知道。”江知烨站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方妙在旁边拽了拽他的袖子,小声说:“你可以学棵树,风吹过来会动的那种。”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窗外的梧桐树。那些树枝在春风里摇晃,确实像在跳舞。

后来上情感表达课,雷诺让大家表演“失去挚爱的悲伤”。一个金发女孩当场哭了出来,肩膀抖得像片叶子。江知烨看着她,试图模仿那种颤抖,可肩膀刚动了一下,就僵在那里。他感觉不到悲伤,只有药片带来的钝麻感,像隔着厚厚的棉花看世界。

“停!”雷诺的拐杖重重敲在他脚边,“你这不是悲伤,是便秘!”

全班哄笑起来。方妙赶紧站起来打圆场:“老师,江知烨他……他只是还没找到感觉。”

下课后,方妙拉着江知烨去了塞纳河边。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游船驶过,留下白色的浪花。“别听雷诺老头瞎说,”她蹲在地上,用树枝在沙滩上画画,“他就是个老顽固。”

江知烨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画的歪歪扭扭的小丑。“你为什么想学表演?”他突然问。

方妙停下笔,抬起头看他,眼睛在夕阳下亮晶晶的:“因为好玩啊!”她甩了甩手里的树枝,沙子落在画上,“你看那些演员,一会儿是公主,一会儿是乞丐,多有意思。”她顿了顿,又说:“而且……我想让更多人看见我。”

江知烨看着她被风吹乱的头发,“你很适合。”他说。

方妙笑了,露出两颗小虎牙:“那当然!以后我教你,包教包会!”

从那天起,方妙真的成了他的“老师”。

每天下课,她都会拉着他去卢森堡公园练习。“看好了,”她站在喷泉边,突然捂住胸口,脸上露出惊恐的表情,“啊!我的心脏!”那夸张的表情逗得旁边的鸽子都惊飞了。

江知烨站在她对面,努力模仿她的表情,可眉头刚皱起来,就觉得别扭。“不对不对,”方妙跑过来,用手指把他的眉梢往下压,“悲伤的时候,眉毛是这样的,眼睛要往下看,像这样……”

她的手指很凉,触到他皮肤时,他下意识地抖了一下。

有时他们会去奥赛博物馆,方妙指着印象派的画大喊:“你看这色彩!多热烈!表演也要像这样,把心里的东西全倒出来!”

雷诺老头依旧经常批评他。“江!你的情感像挤牙膏,还是快用完的那种!”“江!你演的不是哈姆雷特,是根会说话的电线杆!”

但江知烨没放弃。他跟着方妙去看街头艺人表演,去咖啡馆听流浪诗人朗诵,甚至偷偷跑到红磨坊后台,看舞者们化妆。他观察他们的表情,模仿他们的动作,把那些细节记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

本子里除了表演笔记,还画着一些奇怪的速写:塞纳河上的桥、雷诺老头的山羊胡、方妙跳舞时扬起的裙角,还有偶尔出现的、眉心点着红点的模糊人影。

一天晚上,学校要排演《俄耳甫斯与欧律狄刻》,雷诺让江知烨扮演俄耳甫斯,方妙演欧律狄刻。排练到俄耳甫斯回头看欧律狄刻永远消失的那场戏,方妙躺在地上,闭着眼睛,脸上涂着惨白的油彩。

“演!”雷诺在台下喊。

江知烨站在她身边,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突然有些发慌。那种无力感再次袭来,像冰冷的海水灌进喉咙。

“转过身去!”雷诺喊道,“俄耳甫斯!不要回头!”

但江知烨没有动。他蹲下身,看着方妙紧闭的眼睛,看着她嘴角那抹刻意画出的悲伤弧度。他伸出手,想摸摸她的脸颊,指尖却在半空停住了。

“停!”雷诺拄着拐杖走上台,“江!你在干什么?俄耳甫斯的悲痛是毁灭式的!你这是在看一只睡着的猫!”

方妙睁开眼,对他摇摇头,示意他继续。

江知烨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站起身,背对方妙。可当雷诺喊出“欧律狄刻消失”时,他还是忍不住回头了。他看见方妙躺在地上,脸上的油彩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苍白。

心脏猛地一缩,一股尖锐的疼痛穿过麻木的屏障,刺得他眼眶发酸。

“很好!”雷诺突然喊道,“就是这个眼神!江!你终于有了点人样!”

江知烨愣住了。他看着雷诺兴奋的脸,又看看方妙惊讶的表情,不知道刚才那瞬间的刺痛从何而来。但他知道,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排练结束后,方妙跟着他走出教学楼。夜风吹过,带来远处咖啡馆的留声机音乐。“江知烨,”她突然说,“你刚才……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江知烨没说话,只是摸了摸自己的眉心。那里已经没有了朱砂痣,可他总觉得,有个小小的红点,还在帽檐下隐隐发烫。

“其实雷诺老头说得不对,”方妙踢着路边的小石子,“没有情感也可以表演, maybe 那是另一种……”她想了想,突然指着天上的月亮,“像月亮一样!它没有感情,但大家还是觉得它很美,很悲伤。”

江知烨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巴黎的月亮挂在埃菲尔铁塔旁边,清冷的光辉洒在石板路上。他想起北平后海的月亮,也是这样静静地挂在天上,看着人间的悲欢离合。

也许方妙是对的。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像月亮那样,用冰冷的光辉照亮别人的情感。但他想试试。

回到租住的顶楼,江知烨打开窗,蒙马特高地的灯火在夜色中闪烁。他拿出那个小本子,翻到最新的一页,拿起铅笔,犹豫了很久,终于画下了一个清晰的人影——那是个穿着水袖青衣的少年,眉心点着一颗鲜红的朱砂痣,正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身后是夕阳染红的天空。

他不知道这幅画会不会被雷诺老头批评为“没有灵魂的线条”,也不知道自己能否真正学会表演。

也许冰山下面真的有暖流,只是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阳光,才能让它融化。

而他愿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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