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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朗诵

江知烨是在一个落雨的午后开始写信的。

"哥,你又给那个白胡子老头写信啊?"方妙抱着戏服推门进来,"威廉导演说要请我们去上海拍新片呢。"

江知烨没回头,笔尖在"电影大卖"四字上顿了顿。

"让他等着,"他吹了吹信纸上的墨迹,"北平的戏还没排完。"

方妙把戏服丢在沙发上,"柳先生说你再不去绸缎庄,他新进的英国细布都要生霉了。"她拿起桌上的阿司匹林锡箔板,对着光数了数,"你这药啊,吃得比我擦雪花膏还勤。"

江知烨把写好的信叠成三角形,塞进牛皮纸信封。给法国老师的信写了三页,说电影如何轰动,说北平的戏院比巴黎的咖啡馆还热闹。

给主治医师的信却只有半页,写着"电击后遗症依旧,偶感头痛,电车声尤甚",

"我出去一趟。"他把两封信揣进内袋,抓起门边的油纸伞。

方妙正在给银狐披肩梳毛,头也不抬地说:"又去柳先生那?他今天该去广德楼排《宇宙锋》了。"

绸缎庄的伙计正往橱窗里摆新到的杭罗。江知烨收伞时,柳漠澜坐在账房里,面前摊着本线装书,手指夹着支朱砂笔,在书页空白处写着什么。

"江先生来了。"伙计笑着打招呼,递过把竹椅。

"在看什么?"江知烨探过头去,书页上是《牡丹亭》的唱词,朱笔批注的字迹清瘦,跟柳漠澜的人似的。

"随便翻翻,"柳漠澜合上书,"方小姐说您要去上海?"

"八字没一撇呢,"江知烨摸出烟盒,"倒是您,听说今晚演赵艳容?"

柳漠澜没回答,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个蓝布包,里面是几匹叠好的布料。"给您和方小姐做新戏服的,"他展开一匹月白色的麻纱,"演现代戏,这个素净。"

江知烨摸着布料,麻纱的纹理像极了法国南部的亚麻田。

"江先生要是不嫌弃,"柳漠澜把布料重新包好,"待会儿去广德楼后台坐坐?"

后台比绸缎庄更潮,樟木箱上落着层薄灰。柳漠澜坐在镜台前贴片子,水纱勒得他眉骨发白。江知烨靠在妆台边,看他用小刷子蘸着胶水,把一片片榆树皮剪成的片子贴在鬓角。

"我在法国时,"他忽然开口,看着镜中柳漠澜的侧脸,"老师说我的法语带着点马赛口音。"

柳漠澜捏片子的手顿了顿。

"法语...很难学吧?"

"也不难,"江知烨捡起桌上的一支银簪,"就是调子软,跟您唱戏似的,得拐着弯儿来。"

柳漠澜没说话,只是把最后一片片子贴好。镜中的人眉眼细长,贴上片子后,竟有了几分女子的柔媚。

江知烨忽然想起主治医师信里的"重复刺激",便清了清嗓子,用法语念起了《巴黎圣母院》的开头。

他念得很慢,故意把马赛港的卷舌音拖得很长。法语的声线在后台的潮气里浮着,混着油彩和发胶的味道,竟有种奇异的和谐。

"您的声音..."柳漠澜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念白,"像...像老留声机里的夜曲。"

江知烨笑了,把银簪插回妆台的瓷瓶里。"柳先生听不懂,怎么知道像夜曲?"

"听不懂,可听得舒服,"柳漠澜开始包头,"比绸缎庄的算盘声好听。"

广德楼的锣鼓响起来时,江知烨正坐在侧幕条后,看着柳漠澜演的赵艳容在金殿装疯。他穿着一身破旧的宫装,脸上涂着淡青色的油彩,眼神疯癫却又清亮,甩水袖时,袖口的金线扫过台板,发出细微的声响。

"这疯子演得真好,"旁边的武行低声说,"比真疯子还像。"

江知烨没说话,只是摸了摸内袋里给主治医师的信。

柳漠澜在台上摔了个屁股蹲,观众席里爆发出哄笑,他却借着摔坐的动作,偷偷看了眼侧幕条后的江知烨,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散场后,后台只剩下他们两人。柳漠澜卸完妆,从木箱里拿出个铁皮盒子,里面是几块风干的橘子皮。

"治头痛的,"他递给江知烨,"我师父传的方子。"

江知烨捏了块放进嘴里,酸涩的味道直冲鼻腔。"谢了,柳先生。"

"别总叫我柳先生,"柳漠澜擦着镜台,布子在玻璃上划出沙沙声,"我比您小两岁,叫我漠澜吧。"

江知烨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柳漠澜跟他差不多年纪。看着眼前这人卸了妆后,眉眼间确实带着点未脱的青涩,只是被那身古板的做派盖住了。

"好,漠澜。"他试着叫了一声,觉得这两个字在舌尖滚着,比叫"柳先生"顺溜多了。

柳漠澜没回头,只是把铁皮盒子推得更近了些。

"漠澜,"他又开口,法语的尾音还在喉咙里打转,"明天我给你念《小王子》吧?"

"好。"柳漠澜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江知烨去绸缎庄的次数更勤了。有时是方妙让他来取戏服料子,有时是他自己想来。他会带些法国的巧克力,或者在巴黎买的袖扣,柳漠澜则回赠些茯苓饼,或者治头痛的橘子皮。

方妙依旧过得自在,每天不是在剧团排戏,就是跟着威廉导演去拍画报。她新买了双带铆钉的皮靴,走路时叮叮当当响,说这是上海最新的时髦。

"哥,你看我这靴子,配柳先生送我的玻璃纽扣旗袍怎么样?"

江知烨正在给法国老师写信,信里说北平的秋天很美,说柳漠澜喜欢听他说法语。写到"柳漠澜"三个字时,笔尖顿了顿,想起昨天在绸缎庄,他念《小王子》时,柳漠澜靠在柜台上,手里把玩着枚铜钱,眼睛微微眯着,像只晒着太阳的猫。

"挺好的,"他头也不抬地说,"就是别穿着去广德楼,免得把柳先生的戏服勾坏了。"

方妙哼了声,踢着皮靴走了。江知烨把写好的信折好,这次没给主治医师写信,抽屉里已经攒了五封未寄出的信,每封都只写了半页。

这天下午,他又去了绸缎庄。柳漠澜正在验货,手里拿着匹深绿色的织锦,对着光看上面的凤凰纹样。"江先生,"他看见江知烨,便放下布料,"今天念什么?"

"念首诗吧,"江知烨从口袋里掏出张揉皱的纸,上面是他抄的兰波诗句,"《元音》。"

他开始念,故意把每个元音的发音拖得很长。

" 'A,黑色的绒衣上发亮的苍蝇...' "江知烨念到A时,特意加重了鼻音。

柳漠澜忽然笑了,这是江知烨第一次见他笑得这样明显。

"这诗...把字母说成活物了。"他说,指尖划过织锦上凤凰的眼睛。

"诗人嘛,"江知烨把纸折好,塞进裤兜,"跟你们唱戏的一样,都爱把死物说活。"

柳漠澜没反驳,只是把那匹深绿色的织锦递过来:"给您做件夹袄吧,秋天了,别总穿白衬衫。"

江知烨接过布料,随即又用法语念了遍《元音》,这次念得更快,像在跟谁赛跑。柳漠澜静静地听着,直到他念完,才轻声说:"您念法语时,眼睛会发亮。"

江知烨愣住了,下意识地摸了摸眼睛。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照进来,在柳漠澜的睫毛上投下淡淡的影。

方妙后来还是穿着带铆钉的皮靴去了广德楼。那天柳漠澜演《贵妃醉酒》,她蹲在后台看他上妆,皮靴不小心踢到了装油彩的盒子。

"哎呀!"她叫了一声,盒子里的胭脂洒了出来,染红了柳漠澜的月白色水袖。

"没事,"柳漠澜拿起水袖看了看,"正好,省得我再涂胭脂了。"

方妙吐了吐舌头,看见柳漠澜腕间的疤,忽然问:"柳先生...漠澜,你这疤是怎么来的?"

柳漠澜正往脸上涂底油的手顿了顿,"小时候爬树摔的,"他说,语气平淡,"掉下来时,被树枝划的。"

方妙哦了一声,没再追问。江知烨站在门口,把这对话听了去。

晚上回家,他翻出在法国时的相册,里面有张他在马赛港医院的照片。照片上的他穿着病号服,手腕上缠着绷带。

他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直到方妙进来催他睡觉。"哥,你看什么呢?"她凑过来看,"这是你在法国住院时拍的?"

"嗯,"江知烨合上相册,心里有些发慌,"老照片了。"

方妙没在意,打了个哈欠:"明天威廉导演说要去拍外景,在颐和园,你去不去?"

"不去,"江知烨把相册塞进抽屉,"我明天要去绸缎庄,给漠澜念诗。"

方妙走后,他又把相册拿出来,对着灯光看了很久。

第二天,他去了绸缎庄。柳漠澜正在柜台后算账,看见他进来,便放下了算盘。"今天念什么?"

江知烨没回答,只是卷起自己的袖口,露出手腕内侧。那里皮肤光滑,没有疤,"漠澜,"他看着柳漠澜的眼睛,"你确定那疤是爬树摔的?"

柳漠澜握着算盘的手紧了紧,算珠发出咔哒的声响。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江知烨以为他不会回答。

然后,他忽然开口,声音很轻:"也可能...是我记错了。"

江知烨看着他,心里的那团乱麻,似乎松动了一丝。他没再追问,只是从口袋里掏出兰波的另一篇诗稿,用法语念了起来。这次念得很慢,像在品味每一个音节。

柳漠澜靠在柜台上,静静地听着。

"第一个相遇"

"在晨曦洒落的幽径上"

"一朵花告诉了我它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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