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旧的走廊灯光昏黄闪烁，竺星静立在楼梯转角，修长的身影隐没在墙壁的阴影里。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宿管阿姨的泪珠一颗颗砸落在地，洇开深色的小点，若有所思地环抱双臂。
看来下一步，得从她查起。
竺星步伐轻快地踏上台阶，脚步声“扣、扣”地回荡在空旷的楼道。学生们还未归来，整栋楼寂静得仿佛只有她和楼下那位流泪的妇人。随着她的脚步，头顶的声控灯次第亮起，昏黄的光晕铺开，竟有种诡异的“欢迎”意味——尽管这个世界给予她的善意近乎于无。
“咔哒”一声，宿舍门锁弹开，暗黄的灯光驱散了一小片黑暗，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竺星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不知是否因应蝶曾在此停留，空气中竟残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淡香。
想到应蝶，竺星下意识地抚过自己的唇瓣。在真正的竺星回归之前…她是否可以替她守护应蝶？这念头掠过一丝“夺人所爱”的异样，但随即被她压下。无所谓，她竺星想做的事，纵使是这具身体的原主，也休想阻拦。
嘴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她推开洗手间的门。水流“哗啦”涌出，她心不在焉地撩拨着冰冷的水柱。
关上龙头，她习惯性地望向镜子。
“嗯？起雾了？”
镜面蒙着一层奇异的白雾，模糊了清晰的轮廓。竺星微微俯身，指尖试探地触碰镜面——奇怪，镜面冰凉干燥，并无水汽凝结的湿痕。那张朦胧不清的脸，让她心底涌起强烈的不真实感。
*是了，终究不过一场大梦。
而梦中人，此刻竟要在梦里寻一场睡眠。
夜探周姨房间的计划在脑中成型，时间尚早，不如先养精蓄锐。竺星向后一倒，陷进那并不舒适的枕头里。
睡意全无。
疑团如同纠缠的藤蔓，在她紧闭的眼睑后疯狂滋长。她烦躁地翻身，指尖却意外触碰到枕头下一样硬物。
“嗯？”她摸索着将它抽出。
夜灯未熄，映照出手中之物的轮廓——一本日记本。深蓝的硬质封皮，点缀着烫金的暗纹，触感温润细腻。
竺星修长的手指摩挲着封面，带着一丝犹豫翻开扉页。一行娟秀而有力的字迹跃入眼帘：应蝶。
是应蝶的日记？
兴趣瞬间攫住了她。若想扮演好应蝶的“女友”，了解她们的过往似乎是必要的“功课”。既是“她们”共同的记忆，窥探的负罪感似乎也减轻了几分。日记本旁还躺着一支笔，简约的款式上贴着可爱的小贴纸，带着鲜明的个人印记。
竺星定了定神，带着近乎虔诚的小心，翻开了微微泛黄的纸页。
第一页：2023年6月12日。空白。
第二页：2023年6月13日。空白。
第三页：2023年6月14日。空白。
……
她快速翻动，除了顶端的日期，每一页都一片空白。
“2023年6月12日…”竺星瞥了眼手机屏幕，“不就是今天？”
“在等我把你填满么，小家伙？”她轻嗤一声，拧开笔帽，带着点恶作剧般的兴致，在第一页空白处落笔：
“我是竺星。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女生，她叫应蝶。她很漂亮，很温柔，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似乎很相爱，但我的爱人正遭受校园暴力。我会帮助她，直到她真正放下。”
笔尖离开纸面，竺星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点着脸颊，目光落在自己写下的字句上，有些出神。
字迹…似乎模糊了一下？她甩甩头，凝神再看。
不对！
纸上的字，不知何时竟已悄然改变：
“我是竺星。今天我遇到了一个女生，她叫应蝶。她很丑陋，很暴躁，是我的女朋友。我们似乎很相爱，但我的爱人正遭受校园暴力。我会帮助她，直到她真正放下。”
“怎么可能？”竺星蹙眉，迅速将“丑陋”、“暴躁”用力划掉，重新写上“漂亮”、“温柔”，眼睛死死盯住纸面。
一阵熟悉的眩晕感袭来。再定睛时，那刺眼的“丑陋”、“暴躁”如同顽固的污渍，再次爬回了原位，嘲弄着她的努力。
眼前闪过应蝶那双含情带怯、水光潋滟的眼眸。一股无名火猛地窜起。将这样美好的存在扭曲至此，这个世界简直是…她捏紧纸页，指节泛白，纸张随着她的力道留下了皱皱巴巴的痕迹。
然而，想到日记本真正的主人…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的戾气，终究只是抚平了那些皱纹，重重合上了本子，将那支贴满贴纸的笔夹回书页间。
镜子照不清真实的她，发自内心的赞美也无法在纸上留存。这个世界的规则，对于“异端”的排斥，真是刻薄到了骨子里。
竺星将日记本郑重地放回上铺床头。再次确认时间——差不多了。
夜已深沉。宿舍楼里最后的喧闹也归于寂静。
竺星如同暗夜中的猫，悄无声息地滑出房门，潜回一楼。
宿管周姨的房间，灯竟还亮着呢，昏黄的光线从门缝下若有若无的渗出。
竺星暗恼，这如何探查？她屏息靠近房门，目光扫过门牌——周。一丝歉疚滑过心头，吃了人家的饭，此刻才知姓氏。
还未等她将这丝情绪消化，一阵极力压抑、却依旧无法完全止住的抽噎声，如同受伤小兽的呜咽，断断续续地从门缝里钻了出来，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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