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叙不喜欢有外人在,没有请住家阿姨。他们家的阿姨会在早上六点半、中午十一点和下午五点这三个时间段出没,上门来做饭和清洁。
今天下午,谢与月有收到阿姨的消息,问要不要做晚饭,当时她以为闻叙在外面吃了,就让阿姨别做了,便造就了如今闻叙没饭吃的局面。
在谢与月明显心虚的提醒下,闻叙给自己煮了碗馄饨汤,慢条斯理地吃着,瞧着讲究得很。
冰箱里的馄饨是阿姨空闲时做的,她手艺好,一个个包得扎实又胖乎乎,皮薄得能看到里头的肉,下锅时又会迅速起皱纱,这样的馄饨弹牙又好吃。
在他吃着迟来的晚餐时,谢与月和闪电玩得不亦乐乎。
闪电是条大金毛,毛发偏向浅金,体型有七八岁的小孩那么大,性格活泼,特别喜欢出去玩,一提到出去就跑得飞快。
她之前和许庭嘉聊过闪电,它是闻叙九岁时捡来的。
九岁的闻叙热爱骑行,经常骑着悉心爱护的山地自行车四处跑,人人都说他这点像他妈妈。许庭嘉则相反,不爱出门,喜欢泡在书里,能看一整天。
有次是放假,闻叙约了人,要骑车去隔壁市。他才刚骑出京市,就在路边垃圾桶旁看见了一只脏兮兮的会动的小东西,在垃圾桶旁沾满油污的地上很小幅度地蠕动,还发出嗷嗷的细弱叫声。
是没有了家长管的,被孤零零遗弃到这个世界的小狗。
这小玩意连眼睛都睁不开,估摸着刚生下来没多久,腿脚和鼻头都还是红的,呼吸急促,摸起来还有一点点的温热。
他把它抱了起来,用身上的外套包好,再放到包里,留了条缝给它透气,一个人跑去了附近的宠物诊所。
等到从诊所出来调头赶回家时,路上下了雨。怕淋到小狗,他把雨衣盖到包上,回到家时,他下半身都湿透了,滴答答往下低着水,身上的包却还是干燥清爽的。
和谢与月说起这事时,许庭嘉还强调说,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闻叙这么狼狈。闻叙打小就性格龟毛,爱整洁爱秩序,长大了还好点,只是这骨子里带来的习惯,是怎么改不完的。
抱了只脏脏小狗回家,闻叙开始了伺候小狗的日子。
恰逢寒假,他就守在家里,两小时喂一次狗,睡觉时也不忘设闹钟,一响就爬起来,连熬了整个寒假。
中间还有一次,小狗呛到了奶,他各种找方法,还拉上许庭嘉帮忙,抢救了大半天,总算是留住了狗崽子的命。
当时许庭嘉还嘲笑他是狗爹,闻叙居然也没跟他生气,说他是嫉妒他有狗了,不跟没狗的人见识。
被这样一个爹喂着奶长大,闪电性格也随了他小时候,活泼好动,热爱外出热爱玩乐,心眼子一大堆,还爱干净得很。
算算到现在,闪电都十八岁了,按人类的年龄来看,已经是个长寿的小老头了,依旧活泼得很,毛发油光水滑,被伺候得很好。
就因为这个,最开始谢与月认识闻叙时,还对他挺有好感的,觉得他可能就是性格差了一点,起码心地是好的。却没想到,其实是个芝麻汤圆,黑心的。
跟闪电继续玩着抛球游戏,谢与月抽空问他道:“怎么昨天没见到闪电?”
“爸妈想它了,喊它到那边住了一周。”
“对哦,真姨现在还住澜西吗?”
他嗯了一声,又道:“等见面了,你得改口叫他们爸妈。”
改口?
闻叙爸妈很好相处,对她也很好,在他们家借住的那一年里,俩人完全把她当成了亲女儿来养。
可即便是这样,让她突然改口,一时半会真接受不来。
不管了,等真见面了再说。
飞速将烦恼抛到脑后,恰好闪电球也玩累了,谢与月不想继续和闻叙待在同一片空间里,转眼就溜回主卧。
忽视藏着一整排不可说黑盒的床头柜,她去了趟衣帽间,重新打量起了这儿。
二十四岁的她,衣服品味真是和她截然不同,衣服都是优雅又端庄的款式,好看是好看,只是她不喜欢,又沉闷又乏味的。
她喜欢颜色漂亮的衣服,要多彩,要有趣,还喜欢按颜色来给衣服分门别类,一件件挂好后,衣橱就是个大型调色盘。
失望地看完衣橱,很快,谢与月注意力被旁边的男士衣橱吸引。她费了老大功夫,努力劝回自己乱瞄的眼和蠢蠢欲动的脚,挪着步子回到主卧。
她在书桌上找到了本没用过的本子。外封是人造的皮革,墨绿色的,干干净净的,没被用过。
她拿起笔,神色认真严肃地翻开了封面,一笔一划认真写字。
[致二十四岁的我:
多年没见,你现在的衣服品味太平淡了,等我给你买点新的填满调色盘,新的一天当然要从穿漂亮衣服开始!
ps.这两天发生的事太诡异了,我一定要找出你和闻叙结婚的真正原因!]
她的字不算娟秀,起承转合锋利有力。总有人说她的字不像女生,每次听到这样的评价,谢与月一定会告诉对方,女生写出来的字,本来就可以是任何样子。
她伸伸懒腰,找到贵州那边医生给开的药水,将裤腿叠起来,用棉签给擦伤的地方涂药。
昨晚忘涂药了,薄痂居然渗了组织液出来,她也是刚刚洗澡才发现的,难怪今天痛了不少。
呲牙咧嘴地涂好腿上的伤,胳膊上和后背的擦伤让她犯了难。胳膊的还能勉强看到,后背的就不好说了,很容易涂出界,这药水有颜色。
……找闻叙帮忙?绝对不能。她就算是喝她超讨厌的豆汁,也不会找他帮忙!
托练舞的福,谢与月身体柔韧性比一般人好不少,她举着沾满药水的棉签,几乎要把自己拧成麻花,才勉强看到后背的伤口,还没来得及涂上去呢,卧室门口突然传来了三下敲门声。
她被吓了一跳,好险才没有摔到地上,立马将棉签放到一旁,赤脚踩着地板去开门。站在门口的,果然是闻叙这家伙!
“有事?”她没好气地问。
“东西忘拿了。”
说完,他低头望向了她手臂,穿的是套暗茶色的长袖睡衣,袖子被胡乱折到上臂,露出一截手臂,靠近手肘处的那里,凭空多了一块晕开的不规则棕色。
闻叙伸手把她手臂抬起来看了眼,这才看清在棕色药水的皮肤下,是一片发红的刺目伤口。
“摔下山坡时伤的?”他问,“还有别的伤没?”
这人掌心温度热,无名指上的婚戒表面又是凉的,一时间她都忘了将手臂缩回来,只下意识答:“摔下去的时候刮到的,腿和后背也有一点。”
“都涂好药了吗。”
她一向实话实说,“还没。”
“在哪?我帮你。”
“不不不不用!免了。”她想也不想地立马答,还一字一句地强调地说,“我自己能涂。真的,谢谢您。”
他淡淡哦了一声,“行,忘了你现在和我不熟了。伤口自己注意点,不要沾水,免得感染了,疼得天天喊难受。”
忘了你现在和我不熟了。
他这话一出,谢与月又不可避免地想起床头柜里的盒子,实在是受不了这样的对话,她往后退几步,给他让出了空间,迫不及待地想让他拿完东西走人。
“你要拿什么快点拿,我要睡了。”
他没再说什么,进到房内,径直走到床头柜处,看得她眉头一跳。
没留意到她紧张兮兮的眼神,闻叙打开柜子中间那层,将一盒包装朴素的线香和香插拿了出来。
这人居然还点线香呢。
真讲究。
她松了口气,问道:“这什么味儿的?”
他关上柜子,随手拆了一根出来给她看,没什么语调地作答:“佛手柑。”
为了闻清楚味道,她往他手里线香的方向凑近了些,本以为会直接闻到佛手柑的香气,没想不管怎么感受,都只有偏自然的淡淡檀香。
她品得认真,轻缓的呼吸之间,气流轻轻地挠过他握着香的手背,不免疑惑抬头问:“这真加了?”
她钟爱佛手柑,对它的味道熟得不能再熟,可这里面压根就没有嘛。
“天然的线香是这样,一般要点了才闻得见。”
她哦了一声,实在是好奇,“要不你点一下?”
她眼里藏了一汪清凌凌的水,每每一好奇,就仿佛见了日光般,熠熠地闪着。
闻叙突然想起来,打火机没拿,明明就放在香托旁边的。他重新开了柜子,粗糙指腹擦过砂轮,黑色的金属壳打火机嚓地冒出橙黄火。
线香被点燃,一缕半透明的白烟慢腾腾地往上飘,就这么一粒火,居然就真的烘香了佛手柑。
她闻得认真,呼吸被这一支小小的香占领,就这么一会,视线不小心撞进了某双被烟雾弥漫的干净眼眸。沉眠的春山在雾后翻了个身,像是乍然苏醒了,草长莺飞,万物生长。
她突然就晃了几秒神,不由地想着这人皮囊是真的好,也难怪以前那么多追在他后面要微信的。
谢与月从没了解过线香,只知道有些长辈很爱玩这些,专门收藏各种稀少的纯天然香,还说这能修身养性。
只要和修身养性有关的,她是从来都不感兴趣。可现在,她又感觉线香很好闻,像人类专用猫薄荷。
等到闻叙拿着线香走了,房内仍残留着淡淡的香味,谢与月凑到他开的那个抽屉前,发现他刚拿走的是最后一盒线香。
得想办法整点过来……算了,刚刚他走前,她多嘴问了句为什么要点这香睡觉,说是因为失眠。
失眠可不好受,还是不要抢他线香了。
然后,她又没忍住想起他点香的样子,刚才有点鬼迷心窍,要不是清楚闻叙到底什么性格,险些心动了。
这是她讨厌的家伙,这是她讨厌的家伙,这是她讨厌的家伙。在心底反复念了几次,她彻底清醒了过来。
这是她讨厌的家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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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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