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榆木脑袋,人都能认错!
萧奕时懊恼地回转过身。
黑衣男子面色疏离,与适才看不出差别。
只怕他现在正在盘算如何处置她吧?
她连忙定住心神,认错道:“殿下,小女有眼不识泰山,还请殿下赎罪。”
齐景绍面色冷冽,对一切都不感兴趣。
萧奕时想得开,不拿适才发生的细枝末节反复折磨自己,继续道:“殿下,小女当真被逼得无路可逃,这才斗胆冒犯殿下。”
她将准备好的说辞全盘托出,说山匪如何敛财杀人,说她如何如何无辜,仿佛此情此景就发生在眼前,说得动情,泪盈于睫。
齐景绍忽然出声:“孤凭什么相信你?”
萧奕时愣在原处,束手无策。
“一个来路不明的孤女,大有可能意图不轨。来人,把她给我压下去,等候处置。”
护卫得了命令立即赶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齐景绍软硬不吃,回头望去,守卫正朝她而来,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中慌乱。
齐景绍端着茶盏轻抿,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
眼见要被守卫扭送出去,她忽然间不知从何得来底气,大声道:“殿下,若我能告诉您想知道的呢?”
齐景绍目光如锋,摄人心魄。
她见状,便知有机会。
“殿下,您是不是在寻一孤女?”
适才在门外,齐景绍他们的对话她听得清清楚楚,虽不知此人究竟是谁,但她跟着舅父表兄耳濡目染也清楚,那孤女定然很重要,山匪致使百姓民不聊生不假,但能让太子如此重视,定有更深缘由。
她从禁锢中挣脱开来,走到齐景绍面前。
“殿下,你们要找的人,是我。”
齐景绍面色淡然,看不出是相信还是怀疑,“谁给你的胆子自投罗网?”
“是弃暗投明。”
一直沉默的温予恒忍不住站出来,插嘴道:“你这姑娘嘴里没句真话,现在又说自己是山匪的人,可知你面前之人是太子殿下,再敢说谎可是掉脑袋的!”
齐景绍唇角勾起,等着她的解释。
萧奕时坦诚道:“我知晓殿下剿匪横生枝节,若殿下愿意,我愿意助殿下达成所愿。”
齐景绍并未有所触动,只微微颔首,浑身上下气势逼人。
下巴忽然传来阵钝痛。
她募地抬首,齐景绍掐着她的下巴,半眼打量她,“你知道什么?”
她只觉得这个姿势难受。
“殿下应该不想让第三个人知晓。”
齐景绍指尖的厚茧磨着她下巴生疼,她紧盯着他,面前之人终于松手。
萧奕时松了口气,向前一步,只能踮起脚尖,在他耳边喃喃地说出一个名字。身侧之人周身传来冷意,眼神陡然晦涩:“你可知污蔑朝廷命官该当何罪?”
她不感兴趣,应道:“殿下可以带我回东宫,若是有半句谎话,随时可治我罪。”
“叫什么名字?”
她随口胡诌道:“小女名叫金砖。”
齐景绍紧盯着她,“为何想留在东宫?”
萧奕时未经思索,脱口而出:“我既然能知晓这些,定是某些人的眼中钉,自要为自己寻个靠山。”
齐景绍面色未改,恢复惯常冷漠。
她不禁觉得这招太险,把自己赔进去还不能留下,实在是得不偿失,正犹疑不定可间,齐景绍下了命令。
“孤允了,带她去找锦天。”
萧奕时提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实处,来不及顾虑一切太过是否顺遂,忙着道谢:“多谢殿下。”
齐景绍冷眼瞧她,下了逐客令:“出去。”
萧奕时转身跟在护卫背后离去。
没想到齐景绍如此好糊弄,竟答应留下她,看来这退婚之事定会如她想得那般顺遂。
*
马车由北往南行进。
没几日汴,京便近在咫尺,日头已过晌午,琉璃瓦片下闪烁耀眼的光辉,刷了朱漆的柱子上,一条又一条巨龙盘踞而上。
这便是东宫了。
一入宫门,随侍的下人便各归其所,各司其职,萧奕时独自留在原处,看这红墙绿瓦,一时怔住。
她回到费尽心思逃离的汴京,还入了宫,这一切如梦般怅然。
只是自那夜之后,她便再未见过齐景绍。
“公公,请问您知晓锦天公公在何处?”这陌生的环境,她不免有些茫然,只能拦住个低头的太监问。
小太监满面诧异,并未搭理她,径直离开了。
一道尖锐的声音从她身后响起。
“金砖姑娘。”
锦天公公穿着暗红官府,手上挽着柄浮尘,正站在她身后:“殿下让我来安顿姑娘。”
萧奕时跟在锦天后面,心中思忖,直到齐景绍抗旨退婚之前——
从此世上,便再无萧奕时。
她想得太过专注,根本没注意到前方的锦天已经停下脚步,直撞了上去。
“哎。”
她扶着隐隐作痛的额头,对上锦天无奈的目光,才发现周遭荒凉如墓,锦天根本未将她带去太子面前。
“公公,这是哪里?”
水池,成排宫女围坐在水池边,她们各个将衣袖挽起,身上的褐色单褂已经发白,极宽松且不合身。
她不可置信。
锦天将手中的浮尘换了个方向,“金砖姑娘未入宫籍,自然要从最底层的桶水宫女做起,姑娘有何异议?”
一时间,她仿佛整个人被钉在原处,无法动弹。
萧奕时看了看自己纤细白皙的手,又看看锦天,难道齐景绍带她来东宫,就是让她做这些粗活重活的?
锦天却不徇私:“金砖若是做不来,便尽早离开,东宫不养闲人。”
萧奕时慌神,“公公得殿下器重,这些年劳心劳神,若公公不嫌我愚笨,金砖愿听从公公吩咐,随侍太子身侧。”
锦天:“殿下身边并无随侍宫女,死了这条心吧,若坚持不了,还是趁早离去。”
萧奕时知晓已经无力回天,只能认命。
“我留。”
看来只能另找机会了。
一位身形臃肿的掌事姑姑满脸谄笑,跨过浣衣局大门,正一路小跑冲他们过来,“哟锦天公公,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新来的宫女,安排在你手下了。”
王嬷嬷应得比谁都快:“公公放心。”
王嬷嬷上下打量起她来。
萧奕时见王嬷嬷的目光愈发肆无忌惮,有些恼,可碍于锦天还在身侧,只能老老实实地,说不准锦天会将今日她的情况尽数告诉齐景绍,她想尽可能留下一个好印象。
锦天公公道:“殿下身边离不得人,王嬷嬷,咱家先走了。”
王嬷嬷立即哈腰奉承,即使锦天公公身影越来越远,还依依不舍,不肯收回目光,等人走了,马上换了一副嘴脸。
“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干活!”
萧奕时被吓了一跳,回头发现王嬷嬷横眉竖眼。
她自认这些年,虽然在父亲这颇为不顺,但其他时候过得还是称心如意,如今竟被个嬷嬷劈头盖脸教训。
都怪齐景绍!
王嬷嬷对她指指点点:“去找翠儿、碧儿,没眼力见儿的东西!”
*
天色昏暗,浣衣局陷入沉寂。
萧奕时做了一天的活,微微泛红的脸颊,扶着酸痛的腰起身,终于盼到回房休息。
众宫女朝着拥挤的院落而去,萧奕时却停在门槛前。
茅房就在不远处,房内只有几张连起的通铺,破旧的木桌,这真的是皇宫?
宫女碧儿回头看她:“金砖,你在那发什么呆?”
萧奕时意识到是在喊自己,回过神来:“你们平日就住这?”
碧儿翻了个白眼,嗤笑道:“咱们是宫女,还挑上了。”
一旁的娟儿插嘴道:“人家可是锦天公公安排进来的,说不定想住进翠梧书斋去呢。”
萧奕时无暇顾及她们的奚落,而是问道:“翠梧书斋是何处?”
娟儿眼中充满鄙夷,嗤笑道:“当然是殿下住的地方,你还是省省心吧,来我们浣衣局,就别想出去了。”
萧奕时的视线从眼前这俩位不怀好意的宫女身上穿过,径直入房中,“我今夜睡哪?”
没有人搭理她。
萧奕时也不客气,走向最为干净舒适的床铺坐下,碧儿眼睛瞪得浑圆,快步走来:“这是我的床铺,给我起开,你的在那!”
那边墙皮发裂处,还有块空位,破败不堪,哪能住人?
萧奕时站在碧儿对面,无声对视,“你刚才哑了?”
碧儿视线飘忽。
萧奕时看着那发霉的角落,从自己的包裹掏出枚玉镯来,虽逃出来赶得急,她身上只有几件首饰,但这些名贵之物都价值不菲。
玉镯通体温润,泛着光泽。
“谁和我换床铺,这个归谁。”
此话一出,立即有宫女双眼发亮,也不顾及其他人,立即冲出来:“我和你换。”
萧奕时兑现诺言,将玉镯送至她手中。
房内其余人羡慕极了。
碧儿酸不溜秋:“什么破烂货,得意什么!”
萧奕时把被子掖高,隔绝外界嘈杂。
她可不想把心力耗费在这些人身上,如今竟被安排在浣衣局,再见齐景绍都成问题。
得想个法子,早些离开浣衣局才是正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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