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天跟在殿下身边已久，殿下是什么心性最清楚不过了，一个不受待见的孤女，安插在哪都无关紧要。
他往殿下书房翠梧书斋而去，准备复命，却与望安侯公子温予恒打了个照面。
“温公子这是出宫？”
温予恒虽出身尊贵，为人却没什么架。
“公公去哪了，殿下适才寻你。”
锦天担心误了事，道：“刚安排了带回汴京的孤女，奴才这就进去。”
温予恒闻言皱了皱眉，拦住了他，“怎不见舒姑娘？”
锦天有些迷茫，不过是寻常不能再寻常的孤女，殿下带回东宫也罢，怎让温公子都记挂起来？
他留了个心眼，压低声音问道：“敢问温公子，这孤女是何许人也？”
事关匪首，温予恒不好直说，俯身在他耳侧说道：“一个对殿下很重要的人。”
锦天浑身打了个激灵：“重要？”
温予恒却闭口不谈，准备离开：“小心些就是了。”
*
盛夏的午后，闷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一连几日，浣衣局的活计繁重。
萧奕时整日做活，退婚之事，根本没有进展。好不容易休息一会，她靠在树后乘凉，抬起泛红的手遮阳，难得偷闲。
“又在这里躲懒，你以为来东宫是当太子妃的啊，懒鬼托身！”
碧儿拿了王嬷嬷的鸡毛当令剑，总是大呼小叫指使她这儿那。
萧奕时无事还有心情逗逗她，只是来东宫这么久连齐景绍面都未见到，心里烦闷得很，愈发不想搭理她。
“你聋了，我和你说话听不见吗？”
萧奕时抬头：“你昨夜与那几个去伙房偷吃，如若不想我同王嬷嬷说了，就少来烦我。”
“你！”
碧儿涨得脸红，却只能吃了这哑巴亏。
萧奕时绕过她准备回房休息。
碧儿忽然开口：“见到殿下的差事都不愿做，没眼力见的东西！昨日娟儿姐姐去翠梧书斋送衣物惹了锦天公公不快，今日由你去。”
萧奕时脚步立即顿住，脸上倦意一扫而空。
这于她，是天大的好事。
“我去！”
*
廊檐上，琉璃瓦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萧奕时走在宫道上，心情也如这日头一样敞亮，事情终于要有进展了。
到了翠梧书斋 ，许是庭院里种了不少绿植，一跨进门槛便感觉到阵阵凉意，倒是清净，石子甬路蜿蜒引领往前，庭院中伫立着翠竹，倒是与翠梧二字相称。
锦天公公就在门口等候，见着是她，并未有任何不虞神色，倒像是颇为满意。
这是为何？
她心底疑惑更深，却面上不显：“公公，这是今日的衣物。”
锦天笑容和煦，和前几日大相径庭。
“金砖姑娘这几日在浣衣局可好？”
萧奕时满头雾水，却又不舍就此离去，顶着锦天热情的目光四处张望。
锦天殷勤道：“殿下正在小憩，姑娘不若进去等着？”
这是齐景绍的意思吧？
萧奕时点点头。
锦天接过她手上的托盘，迎她进了殿内，自己却并未进门。
空旷殿内独她一人。
竹窗下那楠木蟒纹翘头案堆积着小山高的奏折，透着檀香气味。
这里头太过安静，倒让她有些不知所措。
萧奕时垂眸看向脚尖。
初遇齐景绍时，其人面色冷峻，根本琢磨不透他心中所想，等会再见到他，该如何让他放下戒心呢？
不知等了多久，她都有些累了，忽然有只手落到肩头。
萧奕时浑身一激灵。
背后之手顺势附上她的脖颈，像拧猫儿一样，将她扭转过身，“你怎么在这？”
齐景绍面容冷峻，眉目疏淡，慵懒中带着道不明的凛冽气息。玄色蟒袍浸润着淡淡的龙涎香气，衬得人身形颀长高大。
传闻中他俊如冠玉，如今见到真人，果然不假。
萧奕时想解释清楚。
齐景绍的手忽然附在她脖颈上，皮肤传来冰凉，萧奕时发愣，下意识往后退步，却惊觉自己动弹不得，下一瞬，便喉间发紧，根本无法开腔。
被掐住了脖子！
齐景绍眼神愈发危险，闪烁着寒气，似是冷面阎罗降临。
殿内静谧，涌动的暗潮被放大。
齐景绍俯视下去，身下之人长睫轻扇，杏眼中氤氲着湿气，脸已经涨的通红，可上面有怒气，有羞赧，却独独没有他想看到的。
他伸手的那瞬间，以为她会忍不住行动刺杀，结果却被他吓得顿住。
“你没有武功？”
底下的人眼睛瞪得浑圆，似是不能理解他话中含义。
齐景绍忽地松手，退后两步：“来东宫作甚？”
萧奕时忽然失去支撑，整个人向下坠。
缓过神来，才明白齐景绍话中含义。
他竟然怀疑自己是刺客？
萧奕时犟嘴：“反正不是来对殿下行不轨之事。”
齐景绍面色疏淡：“孤可以借你几个胆子。”
“殿下已验，疑心可打消了？”
齐景绍并未搭腔，目光却落在她的手上，萧奕时顺着视线往下看，之前白皙纤细的手背上突兀地多出几处伤痕，很难看。
她下意识往后缩手。
“看来这几日没少吃苦。”
萧奕时听出他话中戏谑意味，别过头去。
王嬷嬷看她是硬碴没完没了折腾她，顶几句嘴，只会愈发变本加厉，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她，连偷懒都不成。
堂堂太子殿下竟会注意到这些？
“连浣衣局的差事都做不好，那东宫之中再无你能胜任之事。”
她也是娇贵长大，能忍这些粗活已经远超常人，若是齐景绍轮到她这个境地，比她还不如。
“骂孤？”
齐景绍眼波平静，似是察觉到她的情绪。萧奕时一惊，立即否认：“不敢。”
齐景绍眼底一暗，似是不相信她的话。
萧奕时：“殿下带我回来总不是扩充浣衣局的？何不留我在身边，若我有什么图谋，也逃不过殿下法眼？”
坦坦荡荡。
齐景绍道：“宫中何事都逃得孤的眼睛？你在浣衣局，抑或是书局，无甚区别。这么些年凑上来的人，孤已经养成一个习惯。”
萧奕时听不懂话中含义，有些疑惑。
“宁可错杀，不会放过。”
齐景绍已不似适才那般神色冷峻，面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可那之下，一定是绝不留情的狠厉。
“金砖告退。”
萧奕时很识时务。
“叫锦天进来。”
萧奕时点头，往外而去。
齐景绍看着她的背影，不经意扬起唇角，抓的人虽没吐出什么消息出来，可看来是让背后之人睡不了安稳觉，一个冒认身份的孤女刻意接近，能有什么缘由？
事情逐渐有趣起来。
杀了她一个，还会有人接着来，不如就此留下。
他倒要看看还能有什么后招。
*
外面日头正好。
萧奕时从殿内出来，竟生出种隔世之感。
若适才有半分不妥的举动，齐景绍真的随时会杀了她。
她后怕起来。
锦天迎来：“金砖姑娘？”
她兴致寥寥：“殿下找你。”
萧奕时低头快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锦天接到齐景绍的指示并未行动，而是停在原地，紧紧盯着萧奕时脖颈看，努力压平嘴角。
女子皮肤薄得透光，青青红红的留痕，很是暧昧。
那窈窕，很快就消失在翠梧书斋。
锦天目送着金砖姑娘的背影，心里满意极。
殿下终于开窍了！不容易！
他给得殿下制造更多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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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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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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