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太太不忍心再看他怪模怪样在哪里喊门,对于妈说:“开去开门吧,让邻居听见怪不好意思的。”
于妈应了声,便去开门,引了书辉进门来。
“妈,您一向都好吧。”书辉抬了抬鼻梁上的眼镜,笑着问候蒋太太。
蒋太太冷哼一声,也不抬眼看他,自顾自坐在沙发上抱着一只黑底带白点的猫,一下一下抚摸着,黑猫舒服的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书辉以为蒋太太没听见他的问候,又重新大声的问候一声:“妈,您一向都好啊。”
声音很大,吓到了蒋太太怀里的猫,猫一下子跑了。
蒋太太脸色如青山笼罩着雾气,不喜不怒,倒有些嘲讽:“侬行行好啊,阿拉还没聋了呢。倒要被侬叫聋了呀。”
书辉自知碰了一鼻子灰,心里提前做好了准备,也预想到蒋家人不会给他好脸色,因此并不觉得尴尬。
他摸了摸鼻子,依旧笑盈盈对着蒋太太说:“知道妈爱吃甜的,我特地去五芳斋,买了新出炉的桂花糕和云片糕,妈快尝尝,味道地不地道。”
转头又对着厨房喊于妈:“于妈,快来摆糕点。”
作为一个合格的老佣人,她是明白的,对于主人家的丑闻,向来是不愿意让她们站在一边旁观的,一来主人脸上无光,二来两厢争执之下要迁怒的。她便一早躲进了厨房里,只要蒋太太不出声,她是绝对不会踏进会客厅的。
现下,她佯装听不见,却又时时刻刻,关注着会客厅的动静,若是动起了手,她需要第一时间,冲出去帮助她那势弱的女主人。
在一旁择菜的年轻女佣阿蔡,以为于妈年老耳聋,听不见会客厅的呼喊,只用手肘轻轻碰了碰于妈:“于阿妈,于阿妈前面喊呢。”
于妈看看阿蔡,摇摇头:“拿谁的钱,给谁办事儿,太太没发话,咱们向前凑,小心呀,要吃排头的啊。”
会客厅里,蒋太太看看着急喊人的书辉道:“这糕点啊,我可享用不起,王大少爷还是趁早出去的好,别弄的大家没脸。”
书辉听出了,蒋太太口中有怨气,只做听不出。走到蒋太太对面,把袋子里的糕点,一一拿出来摆放在茶几上,木然的虔诚,像去寺庙里摆贡品似的。
放下的一瞬间,抬头向蒋夫人笑:“妈,这话儿可是见外了,人家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本该时时孝敬您的,只是近来报社里忙,狠不得分成三个人用,妈,您可别见怪啊。”
蒋夫人不应他的话,只自顾自的端起茶,呷了一口,嘴里吃进去一根茶叶梗,下意识要吐出去,又想到外人在,只生生的把茶叶梗,咽进了肚子里。
“妈,我知道是我不好,近来疏忽了玉欣,可我毕竟要赚钱养家,一家六七口人都要靠着我呢。我知道,妈和爸不放心玉欣跟了我,所以我就想着一定要好好的发展自己的事业。”
书辉说着竟要扯了袖子擦鼻涕,抹眼泪。
蒋夫人看着他那副模样,皱了皱眉头,开口便喊:“于妈,于妈。”
于妈本就留着心,听见蒋夫人的声音,忙放下手里活,走进会客厅,应着:“太太。”
蒋夫人道:“于妈,去拧一个热毛巾来,给姑爷擦脸,一个大男人,张口便要哭,还口口声声的讲要养家糊口,顶天立地,真真是笑死人。”
语气倒是较之前缓和了一些。等他擦完了脸,蒋夫人才又说:“按理儿,你们小夫妻的事儿,阿拉是不该插手的,老人儿常说夫妻吵架,床头吵,床尾和。可是,你得懂一个当妈的心啊,看着自己的骨肉,哭成那个样子啊,我跟你说句实话啊,她打小,我和她爸爸一根手指头都没剜过的呀,心头肉一样疼着长大的,你们这么欺负她,简直是要往我心窝子里插刀啊。”
说着,便要往口袋里寻了一方绣着鸦雀登枝的碧纹蓝的帕子抚泪。
蒋夫人是旧式礼教教育出来的女人,就连哭,都要讲究梨花春带雨,哭的动情,却不失态。不像西式教育出来的,一伤心,哭起来便不知克制,鼻子,嘴巴,眉毛乱飞,简直像油画画完的调色盘,五颜六色里透露着可笑,而又廉价的丑陋。
书辉觉得不好意思,又认了错,道了歉,劝慰了几番,蒋夫人才止了哭,重又说话:“玉欣这性子随她爸,犟,书辉啊,你看在她照顾你父母,又给你生儿育女的份上,你也得多多体谅才好啊。”
书辉笑笑:“玉欣很好,我爸妈都说,她比我这个儿子还强呢。这不,我一回家,我爸妈就紧着,让我来接玉欣回家,可是想了呢。”
蒋太太笑笑没接话,沉了沉,又换了一副面孔:“你和玉欣两个,若是真的过不下去,盛儿和银铃儿可是要接回蒋家的,我们家虽不像从前,但是两三个孩子还蛮养得起的。没得,让那些不三不四的女人当后妈,教坏了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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