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家在上海的地位可谓是无人能撼动,宋家的经济代表了上海经济的盛衰,在军阀割据的混乱世道中。宋旻的父亲宋宗易建厂兴办实业,银行,庄号,军火和娱乐等等,所涉及的领域几乎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而宋旻作为宋宗易的儿子,在上海自然是不容得罪的存在。
宋旻回国后,磨蹭了许多天才回宋公馆,结果当天就与母亲大吵了一架。
看来他在上海待不了多久,就得跑了。
这一日,他与一众公子哥相约夜来香。
经理哪能不认识太子爷,毕恭毕敬将他请到上座,“宋公子,可真是好久不见您了。”
“这不刚回国就来照顾你生意来了。”同行的一公子哥开玩笑道。
“多亏了各位公子,小张这才还能有一口热饭吃。”张经理在他们面前,不仅要时刻陪笑,还需谨慎,可千万不要一不留神说错话,这些人非富即贵,可都惹不起。
张经理让服务生送来最好的红酒,亲自给宋旻倒上。
玻璃桌上哒哒哒一声脆响,刺耳的声音隐匿在歌舞厅的热闹之下。
一块块赌场的筹码在桌上滚动。
“赏你的辛苦费。”他指尖夹着根吸香烟,吞吐间烟雾缭绕。
宋旻心情不好,此刻脸上阴云密布,看一眼都心惊胆战。
张经理叫苦不迭,在桌子上抹了一把,先不说这筹码能不能换钱,宋公子都已经明说是给他的辛苦费,那他就必须得收下,还得如得恩赐般收下。
他将筹码仔细揣进裤兜里,声音越来越谄媚,服务也更加细致。
“宋公子瞧瞧咱们的节目单,尽管吩咐,立马给您安排。”
在座的人见状,也没觉得他此举是不是过于狗腿子,不将他们其余的公子哥放在眼里。
毕竟,换作他们,也要讨好似的先奉上节目单,宋旻不点,其余人谁敢先开口。
宋旻眼皮都没抬,把玩着手里的香烟,“你们点吧,许久没回来,不知道上海有什么新鲜花样。”
林业银行的儿子林达斯率先开口,“那必然是夜来香新晋的头牌舞女羽心了,那身姿叫一个妩媚多情。”
其余人也纷纷起哄,对这位舞女也是倾慕许久。
“可不是,羽心姑娘的一首《玫瑰露》可谓是红遍了上海滩。”
“我看羽心姑娘有做电影明星的潜质,也不知今日能不能入我们宋公子的眼,一句话的事情就能让她跻身上流。”
“张经理,你也太没有眼力见了,磨蹭半天还不将人带上来,你这夜来香还想不想开了?”
张经理听他们这些漂亮话,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流。
这羽心今日被荣达百货公司的容老板包了,此刻并不在夜来香,早知道今日宋旻公子会光临夜来香,他怎么着也得把羽心留着。
这要是搞不好惹怒了宋公子,那真是飞来横祸,挡也挡不住啊。
他小心翼翼的解释,“是羽心没这福气,她嗓子今日不好,请假了。青思歌儿唱得也好,不如让她唱两嗓子,公子不满意立马换人。”
在座的除了宋旻,其他人都和这位羽心小姐打过交道,倒也不是非她不可,就怕宋公子不乐意。
众人看向宋旻,看着心不在焉的宋旻,面面相觑。
容旻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他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根细长的烟,在指尖转啊转啊,半天了也不抽。
他心烦得很,没想到刚回国,他母亲就迫不及待地给他谈婚事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在法国多浪几年,法国很适合他这样追寻自由和浪漫的人。
他是接受过新思想的人,怎么也无法忍受包办婚姻,更何况还是母亲的亲侄女,他的亲表妹。
这在他眼里和乱论没什么区别,偏偏他母亲一意孤行,非要让他娶,甚至以死相逼。
宋旻在家是一刻也待不下去,回了一趟家之后,与他母亲不欢而散。
家回不了,他就只能住宾馆了。
众人看出他有心事,纷纷劝他喝酒。
“一醉解千愁,别人都是苦中作乐,你可别在这寻欢地儿作苦。”林达斯与他是多年朋友,说话也就没那么拘着。
“就是就是,有什么烦心事儿说出来大家伙出出主意,再不济,这不是还有酒嘛,一瓶下肚,准保你什么烦恼都想不起。”
宋旻欲言又止,想说说心里话,却又觉得这里人多眼杂,这些人其中也有那么几个是多嘴的人,怕说出去平白生出闲言碎语,又作罢。
他吐了口气,举起酒杯与他们碰了个杯。
直到几杯红酒下肚,忘记烦心事是假,忧愁更添是真。
他解开白衬衣的两个纽扣,觉得轻松多了,可又觉得这里实在太过嘈杂。
宋旻烦躁起身,众人皆是一愣。
“你们喝着,记我账上,有事先走了。”他连外套也不拿,嘴上叼着根烟就大步走了。
离开夜来香,出门看见五光十色的繁华街道,终于呼吸到新鲜空气的他心里终于轻松了。
他没有目的地走着,心里暗想,要不干脆回法国好了,反正法国的公寓他也没有卖,那房产在他名下,他爹手再长也管不着。
或者他直接把房子卖了去其他地方,来一个人间消失,免得他母亲费心费力又一封信把自己骗回来。
逃跑的念头滋长,就在这时,他抬头看见对街远处站着一个只见过一面的女孩。
一个认识不久的朋友的妹妹。
她叫什么来着?
宋旻仔细回忆那天宁西城向他介绍自家妹妹时的情景,蓝衣黑裙,脸颊还有些婴儿肥,一头乌黑的长发印象深刻。
“宁清平,一个…很护食的姑娘。”
说到护食,他想到了那天在宁家饭厅的场景,现在想起来都觉得有趣。
此刻的宁清平,不再是女学生的打扮,秋来晚风凉,杏色的小洋裙外搭了一身藕粉色薄外衣,白色的小皮鞋时尚感十足,她披着长发,头上戴了蝴蝶结地发箍。
整个人靓丽又俏皮,一看就是在家中备受宠爱的千金小姐。
她和一个女孩在一起,两人有说有笑的,看样子是在等人。
宋旻站在马路拐角的灯下,离她不远,可她太沉浸在自己快乐的世界中,根本不会注意到他。
他心情郁闷,她阳光明媚。
宋旻将嘴里叼着的烟松开,烟掉落在地上,锃亮的皮鞋将烟碾压成碎末。
“宁西城也真是的,竟然放心让她一个女孩子大晚上外出。”也不见配个保镖什么的。
他说出这话,却不知自己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说这话。
一阵风吹来,冷风灌进单薄的衬衣里,因为喝了点酒,他的体温要比平常高一些,风一吹进来,他禁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晚的风有多冷,宋旻已经不记得了,但他记得宁清平的笑容,足够令人忘记烦忧,笑靥如花当是如此了。
那晚上,他记得的不仅是宁清平的笑容,还有回宁公馆的路。
如今的世道乱,他不放心她,鬼使神差在路灯下等着她,还一路跟在她后面。路上,宋旻不仅一次皱眉,只因为他看见宁清平
脚上穿的是带跟的皮鞋,走起路来也不知道磨不磨脚。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按理说他也不是这么滥好心的人。可是,脚不听他的使唤,就是这么一步一步走向她了。
宋旻以为宁清平不知道,实际上,在他出现在的那一刻,她就已经看到他了。
秦文晞说她在一次私人酒会上见过宋旻了,他带着女伴出席,为人放荡不羁。
还评价说单论容貌,他或许是自己心中的“最佳男士”,但对方是情场老手,但这一点,秦文晞就把他排除在外了。
情场老手,想想也有道理,身在花花世界的浪漫之都,多少有钱公子能洁身自好呢?
宁清平说服自己别去在意他,可视线总是不经意往他那边看。
好在秦文晞是个话痨,两人说说笑笑,气氛倒没有那么诡异了。
没一会儿,她们的朋友来了,宁清平有些不想走,可今日是她约了两个小姐妹看电影。
她被两人拉进了电影院,宁清平不敢表现得太明显,也只能笑着走进去。
她度过了非常艰难的时光,完全不知道电影院放映的片子是什么,一心的惆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他。
宁清平肉眼可见的郁闷,可这郁闷,在出电影院,看见宋旻的那一刻起,烟消云散。
她顿时又快乐起来了,笑得更加灿烂。
没想到,他居然没有离开。
可是,为什么呢?难道他在等别人?
其中一个朋友陈锦涵见状,嗔骂道:“她真是有神经病,说请我们看电影,结果进了电影院眼皮都没抬一下,出了电影院,又登时跟个傻子一样笑起来了。难不成这电影院克你啊?”
秦文晞也是对她不满,这个人不陪自己去码头见帅哥,看个电影也心不在焉。
她侦探上身,大胆说出自己的猜测。
“情绪时而低落,时而高涨,阴晴不定,这是心里有人了的征兆。”
宁清平心里一咯噔,一时间笑不出来了。
她慌张地替自己辩驳,“你胡说,明明是这电影不好看,通风不好,闷得很,出了电影院,空气好了,我心情自然就好了。”
宁清平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自己与宋旻不过才见过一面,匆匆说过一句话而已,谈不上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最多是对美男本能的欣赏。
谁见了漂亮东西不开心,人之常情而已。
再说了,他是留过洋的公子哥,又是那般的身份,这辈子就注定不会老实平凡地过完一辈子。
她听哥哥说,留洋的公子都喜欢那些风花雪月的东西,舞女,诗歌,艺术,那些不为世俗所拘的事物才是他们的追求。
而宁清平渴望的是有一个对自己一心一意,愿意宠着自己的丈夫,绝不是常年流连于歌舞厅这种地方的男人。
她理清了自己的心,却感到一阵失落,心里空荡荡,就好像是一场暗恋,开始得突然,又结束得突然。
她想散散心,不想以这种情绪回到家里。
她和秦文晞与陈锦涵告别,在上海的街头散步。
宁清平没有再看宋旻,不知道他等到人没有,可是,她感觉到有人跟在后面。
一开始,她以为是坏人,可是,一路上走过的都是繁华地段,到处都是人,坏人应该不至于如此明目张胆。
她突然有一个自作多情的念头,可她不敢回头看,这样太明显了。
于是,回到家之后的宁清平,不顾坐在客厅的宁父母的招呼,将秦文晞一个人丢在自己家客厅,径直飞快地跑到二楼阳台。
“果然是他。”宁清平展颜一笑,声音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愉悦。
跟在她身后的一直是他,可是,为什么呢?
这个晚上,宁清平问了无数个为什么吗?
明明第一次见面,他就跟自己抢蟹粉虾球吃,抢食之仇不应该这么快被抛之脑后。这段时间每当她不受控制想起宋旻的时候,她都是这么跟自己说的。可惜,即使这样也没有抑制住任何她对宋旻的胡思乱想,思绪反而更加活跃。
直到闭眼上床睡觉的那一刻,她都还在心里问,或许有一个答案可以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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