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从学校里回来，钟净照例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自己的所见所闻。
医务室里的不存在房间，里面关着恶魔化身的山羊，山羊的舔舐……会带来死亡？
钟净越在笔记本上分析，越不解。
闵泉生不知道什么时候洗完澡，身上还带着潮湿水汽，手臂绕过他脖颈，低头去看笔记本：“山羊的舔舐会带来死亡？太好了，你有望成为世界上第一个被山羊舔死的人耶。”
钟净都烦死了，晃了晃头想把他从自己身上晃下来：“还不都是被你害的！都怪你在那里说什么我是嘻嘻……”
闵泉生道：“都怪咩咩。”
“什么啦！！”
*
第三天，外面还在下雨，而且还是瓢泼大雨，劈头盖脸砸在人头上脸上。摩托实在是骑不动了，两个人决定坐公交去学校。
公交颠颠簸簸往前开，大雨淅淅沥沥下着，钟净低着头，正在翻来覆去地研究那本笑话集。
其实里面的很多笑话还挺好笑的，有种淡淡的冷幽默。但是笑完，仔细一回想，心里又会有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比如那个被圈起来的no.405笑话。
随手又翻了几页，钟净忽然觉得头有点晕，他好像是晕车了。
他把笑话集合上，随手放在自己腿上，看了一会儿窗外，又低头去看笑话集。
笑话集此时背面朝上放在他腿上。背面封皮上写着图书分类，标价，还有图书条码和图书编码。
钟净本来没多在意，随手把笑话集翻开准备继续看。可是就在手指碰到书页的一刹那，他不知怎么的心头一紧，动作也随之顿住了。
然后他盯着条码上方那串编码看了一会儿，越看越觉得不对劲，这种感觉就像是昨天看见405这个被圈起来的号码一样，也说不上来，反正就是浑身不舒服。
于是他拿出手机搜索了一下图书编码，结果发现国内的图书编码一般都是13位，可是这本笑话集的图书编码……
[78080013884000]，居然有14位？
钟净愣住了，赶紧跟闵泉生说了自己的新发现。
闵泉生接过笑话集看了看：“也就是说，这串图书编码是伪造出来的。”
他提出一个猜测：“这会不会就是线索？”
“嗯……很有可能，”钟净把这14个数字念了一遍，“但是感觉好像没什么规律啊，都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说完，他灵机一动：“对了，会不会是身份证号？405宿舍不是有一个可疑的四号床吗？这说不定就是他的身份证号。”
但是很快又自我否定了：“……好吧，身份证号是18位。”
闵泉生给他科普：“以前其实是15位喔。”
“……并不想知道这样的科普啦。”
钟净的猜测被推翻了，但他并不灰心，又提出新的猜测：“难道是密码？用对应的数字代替字母之类的？”
“可是我们又不知道加密方式，也没有对照表。”闵泉生给他泼了盆冷水。
钟净脑袋一点点靠在前面的椅背上：“啊好难想……”
又伸手去戳闵泉生：“你也帮忙想一想啦，这串数字还能是什么啊？”
闵泉生抓住他作乱的手指，轻轻捏了捏：“会不会是……时间？”
钟净觉得匪夷所思：“时间？怎么可能，这个编码可是有14位数，以7开头，怎么看都和时间没关系吧。”
“如果只是普通的时间格式，确实不可能。”闵泉生的话里好像别有深意。
钟净抬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我觉得这串数字很有可能是一个时间戳。”
“时间戳？”这三个字涉及到了钟净的知识盲区。他盯着闵泉生，这家伙又在莫名其妙的地方展现博学了。
“时间戳指的就是从1970年1月1日0点开始，到某个时间点的总秒数。这个东西主要用在计算机领域，方便数据处理。”
“比如……”闵泉生说着，掏出手机，在工具栏里找到一个转换器，依次把这十四个数字输入进去。
然后他摁下转换键，片刻之后，屏幕上显示出了转换结果：
[4444-04-04 04:44:44]
“……这串数字转换成普通格式，就是4444年4月4号的凌晨4点44分44秒。”
明明是自己转换出来的结果，说完，闵泉生自己却面露嫌弃：“啊———全是4，跟国产恐怖片一样，好套路。”
然而他身边的钟净，从听到时间戳的定义之后就两眼发光。他似乎觉得这是一个很酷炫的东西，听见闵泉生嫌弃的语气，还很不满地为这串时间戳作辩护：“明明很有氛围！而且4可是我的幸运数字，赚大了……”
“什么人会拿4当自己的幸运数字啊———”
“怎么你有意见吗？”
……
“江水小学到了，下车的乘客请从后门下车。”
到站提示音打断了这场激烈辩论，两个人暂时休战，先进到学校里面再说。
到了学校里面，闵泉生环顾四周：“这次去哪里？宿舍？还是医务室？”
钟净一时间也没了头绪，他想了想，问闵泉生：“能不能把时间戳的意思再给我说一遍？”
闵泉生道：“就是从1970年1月1日0点开始，到某个时间点的秒数。主要用在计算机领域，方便……”
“等一下，”钟净打断他，“你刚刚是说，用在计算机领域，对吧？”
“有计算机的地方……”
两个人对视一眼：“医务室！”
*
几分钟的时间，两个人已经站在了医务室门口。
医务室一如既往空无一人。两个人走到电脑前面，钟净伸手把电脑打开，然后点开电脑时钟，把时间调成了时间戳换算出来的日期。
“4444年4月4号……4点44分44秒……OK。”
钟净点击设定，几秒钟后，屏幕上出现一个弹窗，显示设定成功，接着弹窗开始迅速膨胀变大，最后占满屏幕。整个屏幕黑了下去，随即又亮起来，开始播放视频。
这好像是一个电影，主角是两个小女孩，电影开头在森林里追逐打闹，结果误打误撞发现了一座鬼屋。
“啊，”钟净一看开头就想起来了，“我看过这部电影，挺好看的，讲的是两个女孩子的冒险故事。”
两个人继续往下看。两个小女孩的爸爸招呼她们回家吃饭，两个小女孩就告诉他说，她们在森林里看见了一座鬼屋，非常可怕。
爸爸于是笑起来，拍拍两个女儿的脑袋，说那不是很好吗，爸爸小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住进鬼屋里。
“嗯，”钟净点了点头，“很认同爸爸的话，我也从小就梦想能住在鬼屋里面。”
闵泉生评价道：“太怪了。”
钟净看了看他：“我之前问你相不相信有鬼你还说希望有，你更怪啦！”
场景切换到下一幕，下雨了，两个女孩在雨天共撑一把伞，伞上有一个笑脸，伞破了很多洞，雨水从洞里灌进来。
妹妹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洞，对姐姐说：“伞在流眼泪耶。”
钟净道：“这里我有印象。其实这里还有一个版本的翻译是‘伞顶破了好多个洞耶’。”
“虽然我也不是很懂翻译啦，”他指了指电脑屏幕，“但果然还是觉得这个版本的翻译更让人印象深刻一点。”
两个女孩撑着伞继续往前走，遇到了一个冒雨奔跑的小孩子。
小孩子矮矮瘦瘦的，衣服湿透了紧紧贴着身体，可以很清晰地看见肩胛骨的形状。
两个女孩看得心软，就把唯一的伞借给了小孩子。
小孩子很感激她们，拿着伞对着她们鞠了一躬，还给了她们一颗果汁糖作为谢礼。
演到这里，影片戛然而止。
钟净看得好好的，见状愣了一下：“怎么忽然没有了？我明明记得后面还有一大段情节啊。”
但影片就是这样毫无缘由地戛然而止了。钟净不信邪地狂点鼠标，电脑非但没有恢复正常，反而直接黑屏了。
看来电脑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需要的全部线索都在这前半段剧情里了。
钟净见状也放弃了，把鼠标扔回桌上，开始和闵泉生一起研究电影剧情。
“电影里面，两个小女孩把伞借给那个小孩，小孩送她们一颗果汁糖作为谢礼……”
钟净朝着闵泉生手里的伞努了努嘴：“我们也有一把伞，难道是要我们把伞借出去，然后和别人做交换？”
“可是跟谁交换呢？”
两人把视线投向床底的暗室，又默默收回。
跟山羊？显然不太现实。
两人又环顾四周。可是除了他们和山羊以外，整个医务室里就没有第四个活物了。
最后，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医务室大门。也许外面有他们正在寻找的东西。
外面依旧在下雨，两个人撑伞走了出去。走在湿哒哒的小径上，钟净还在低头冥思苦想，忽然感觉自己下巴被什么东西轻轻往上顶了一下。
他眨眨眼，回过神来，发现是闵泉生的手，抬着他的下巴，示意他抬头往上看。
钟净抬起头，正好看见撑开的伞叶上有一个清晰的笑脸。就在这时，浑身过电一样，他悚然意识到他们的伞和电影里的伞居然一模一样，上面都有一个笑脸。
在雨水冲刷下，伞上的笑脸就像笑着在哭一样。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操场边缘。
因为雨势很大，站在操场边上放眼望去，偌大校园里竟然空无一人，大家都在教学楼里避雨。
但是钟净可以清楚看见不远处有一个小小的身影。
天气明明已经热起来了，他还穿着厚厚的毛绒外套，外套上是白色的毛毛，显得他像一只毛绒绒的白色小羊。
一只落汤羊。
两个人慢慢走到他面前，他仰起被雨水蹭得湿漉漉的脸，安静地看着他们，好像已经在这里等了很久。
闵泉生把手里的伞递给他，他低下头伸手去拿。
雨水毫不留情打在他脸上，他好像无知无觉，接过两个人的伞，他的脸就像伞上那个笑脸一样笑着在哭。
淅沥雨声里，钟净听见他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声谢谢，然后把手伸进口袋里，递给两个人一盒没开封的感冒药。
他说：“这个送你们。记得千万不要让自己感冒喔，感冒的话……”
“就会发生非常非常可怕的事情。”
两人没来得及搭话，接着就眼睁睁看着小孩从他们面前消失无踪了，只剩那把伞滚落在地上，笑脸上水痕纵横交错，仍然在哭。
雨还在下。闵泉生把伞捡起来，撑在两人头顶上。钟净低头看着手里的感冒药，没来由地觉得眼熟。
再一回想：“这盒感冒药不会就是昨天在宿舍看到的那盒……”
两个人顾不上衣服湿了大半，马不停蹄赶去405宿舍看了一眼，发现4号床枕边那盒感冒药果然消失了。但是枕头上那点泪水还在，还保留着清晰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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