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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她盼天明·二

3

从佛罗伦萨百花教堂回到酒店,十点半,海因洗漱完躺下来,真丝被上的情人香氛却让她无法入睡。丽帜有张海报就是穿着蕾丝塑身衣躺在这样的床上拍的,性感曲线引人遐思。海因分明才听完教堂圣洁梵音的洗礼,红尘俗念却还是将她牢牢地困在人间。

丽帜是最近才冒尖儿的演员,心气有些高,只混影坛。半年前港陆合拍商业片,女主角正在和邱普明交往,结果他去片场探班几次,身侧女伴就换成了女配丽帜。邱普明自然捧得起她当女主,但他偏不,丽帜撒娇无用,只好乖乖演她的蛇蝎美人,一炮而红之后才晓得邱普明眼光精准,什么样的人就该做什么样的事,向来是他的处世之道。

可海因始终无法拿准自己的位置,他心里的位置。跌跌撞撞走到今天,竟只剩了满满的不甘心。

深夜出行,门房墙边靠着一大束鸢尾花。会是他吗?怎么可能。海因心一横,拨通那个日思夜想的号码。

并没想过邱普明会接,当他的声音真从听筒传来,海因又紧张得想挂断:“我在佛罗伦萨……只是度假……不是!晴晴当然没事……”她翻开花束铭牌,才知送花者是白天在教堂偶遇的当地男子,对方邀请她看利努契尼的歌剧,分别时说海因“sei mozzafiato”,像月桂女神一样美得叹为观止。她追求者无数,听得多了,居然信以为真。

“你在哪里?”思前想后,海因终于正视自己的心。

那边沉默须臾,抛过来一个经纬度——不是故弄玄虚,确实他也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海因请来向导,一走就是两天三夜,越野车到了边境的阿尔卑斯冰川便抛锚不能再走,海因就在附近小镇买了登山装备,继续徒步向前。

又艰难攀爬了半天,总算在一块暴露的岩石上发现踪影。男人从雪坡跃下,正拎着塑胶油箱给房车加水。看到海因,邱普明有些诧异,似乎没料到她真的会找过来,紧接着眉头就拧皱了,脸也向车内生硬地一倾:“进来。”

房车内部素简,床上架着折叠桌,铺着两三本手册,暖气也开得不足,从前邱先生的教育方式很严苛,邱普明是习惯了这种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的磨炼。他脱掉岩羚皮手套,从不用通电的小冰箱里取出瓶装水:“矿泉水早喝完了,这是积雪化的。喝不惯的话等会儿我送你下山。”

“喝得惯。”海因小声说。

邱普明想起她从前流浪,该是什么苦都吃过,一时也没言语。可低头看到她颈背冻出的淤青,还是没忍住动了怒:“以后不许找我。你一个人,不要命了?”

海因抬起头,不偏不倚地对准那翡翠石的眼睛,真冷,她冻得发颤,不答反问:“你和她分手了吗?”

他想了想,竟笑了一声:“你问的是哪个她?”

这句反问不啻于最残酷的回答,海因咬破唇,也跟着笑起来:“为什么不能是我?”

怀表秒针仿佛转了半个世纪,他仰头喝完整瓶水,才缓慢吐出三个字:“不值得。”

是她不值得被爱,还是为他这样的人不值得?可无论如何,天壤之别摆在那里,再问下去也是自取其辱。

海因将瓶盖拧好放回原处,神情也恢复平静,像是方才的对话并未发生,而那沉积多年的隐忍、爱恋和痴妄也不过昙花一现。

她从来不是冲动的人,邱普明再清楚不过,所以困惑:“出什么事了?”

海因摇头。

车外风雪停了,夜海黑得更深。她迈出去,像入水浮萍,一眨眼又消失不见。

4

说没出事是假的,海因的工作室已经接连两个月不太平。

对她设计理念的负面声音陡然增加,门户主页被黑,好多单客定礼服也被剪烂了退回。先前海因正是因为收到了威胁潘伯夫妇的恐吓信,才忙不迭跑去确认平安的。最吓人的还数这天收到一份刊登过海因照片的报纸,照片里的她站在夕阳笼罩的海边,斜晖脉脉水悠悠,意境原是很美的。但画中人却被抠去面孔,印刷红字像血涂在旁边——杀人犯家属。

助理小唐是海因的香港同乡,就是她最先发现这张报纸:“是丽帜干的,肯定是她!”

这个猜测瞬间引燃了年轻人的心理,多日以来的惶惶不安也有了宣泄口:“就是,听说丽帜还雇人去邱普明前女友家泼过红漆呢!”

“丽帜小三上位,当然会怕金主也被下一个小三抢……”

新来的实习生心直口快,海因神色黯然,小唐赶紧把话头引开去:“都别八卦啦。重点是杀人犯家属,到底什么意思呀?啊——张弛你干嘛!”

男孩仗着手长,抢过报纸撕作一团就走,竟是比当事人还生气。大家议论男孩不回深圳继承家业偏要来当模特,既然如此就别摆谱,都是北漂一族,谁惯他这少爷脾气啊。

为了安抚众人,海因给大家提前放假,工作室很快走空,只剩下海因和小唐。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工作和职场骚扰,渐渐地聊起了香港,聊到过去。海因孑然一身,不必赶着回家过年,何况她没有家。没想到小唐也一样:“我从小跟爸爸相依为命,但他出意外去世之后,家里就只剩我一人了……”

因为感同身受,海因没再问下去,拥抱完小唐,她从垃圾桶里捡起了那份揉皱的报纸。

杀人犯家属。她确实是。

当年飞机出事,媒体追着她父亲问,是不是设计之初过分追求复杂美观而不考虑液压控制?维修时为何没留意到压力壁的金属疲劳?甚至海因的名字也被挖出来,小报言之凿凿地声称父亲心术不正,崇拜纳粹的防御战专家海因里希。

以父亲为首的几位工程师不堪压力相继自杀,可即便法律不许罪名连坐,空难者的遗属们也有办法判处海因和母亲精神上的徒刑。无处不在的霸凌,水箱里的死老鼠,烧断的钨丝和母亲怨恨的泪……那样担惊受怕的日子,海因也是过惯了的。近来工作室的遭遇较之从前,较之失去父亲的痛苦,根本算不得什么。

海因冲动地跑去佛罗伦萨,其实是别的原因——和小唐告过别,午夜的工作室前,男孩正在喂两只流浪猫。终于等到海因,张弛摘下围巾遮住她耳后淤青:“最近我不来上班了。我要查清寄恐吓报纸的是不是那个叫什么丽的女人。”

“不用这样,不用为我做任何事。”海因将围巾还回去,如同过往每次拒绝他的好意。何况这份好意并不单纯,单纯的只是男孩对她赤诚的爱慕,和其他追求者都不同。这令海因恐惧,她冒失地跑去找邱普明,是想再度检验自己的心。

但很悲哀的是,她那么虚伪、利己,却在爱他这件最不值得的事上分毫未改,矢志不移。

两道冷光从街角投来,在松软的雪地劈开银色皱痕。隔得挺远,迈巴赫关了车灯,看不清里面的人,但海因知道就是他。张弛也朝那处看去,眸光变得艰涩:“这不是为了你,是为我自己。你管不着。就像我喜欢你。”

男孩离开后,海因踏过雪,坐进车。邱普明直视前方,两只手腕都搭在方向盘上,钻石袖扣蓄着路边松涛的青,倒更像翡翠。他的视线慢慢偏转过来,从海因的眉心,嘴唇,一路向下至脚尖又折返,直到停留在她的脖颈,停留在方才男孩触碰过的地方。

他深深皱眉,伸出手,指腹反复涂抹着她颈后肌肤,像是要抹掉某些令他感到不适的东西,眼神几乎是在发狠。海因心都揪起来,想再问点什么,你会在乎吗——

可他已将手收回,淡淡地说:“过年了,回家吧。”

5

说是过年,但邱宅人少,普晴又去了英国留学,更显冷清。邱先生只钟情妻子,是京圈难得的佳话,可邱太太身子弱,将养多年也只得一双儿女,定下了家族寥落的基调。

偶尔有客拜年,也少,邱普明不爱热闹,更因为够得上门槛的人就不多。这日他的好友Javon前来求墨宝,临走时刚好和海因打了个照面。说来也巧,Javon是海因的同行,生性风流,从前他只是听说过海因在业界美女设计师的名号,如今见她出现在邱普明身边,意味又大不相同了。他挑起眉,言辞轻浮:“我接触过你们工作室的唐小姐,心想她一个助理怎么住得起东二环的房子?今天在这里见到简小姐,我想我都明白了。”

海因身体一震,连灵魂都被揪出来折辱。不是不知道他们上流社会的那些桃色规则,漂亮女孩像礼物一样送来送去,最后再被无情丢弃。可她今日之成就,无一不是靠自身的艰难努力获得,为什么要平白担负这样的罪名?

当海因又急又气地冲进书房,邱普明仍在研墨,两人对视,都在对方眼底看见翻墨似的阴云。

海因蓦然想起自己从前刚到邱宅不久,偶然看见邱普明闲来泼墨,他师从启功,按辈分要叫对方一声族伯父,运笔用劲也学到几分风骨。一块形流古制的镇纸压住,他在生宣上写“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冷峻又刚毅。他看似逆反,他荒唐,可所谓字如其人,原都是藏在看不见的地方。

海因躲在帘边偷看,痴痴地看。屋内静谧,外头春意喧闹,闹得她心痒,可只要藏得比对方更隐秘,就会拥有窥视的欢喜,至于酸涩,苦楚,暗恋之美便尽在此处了。

先前Javon露骨的暗示如芒在背,海因本意是来找邱普明澄清,来问罪,可忽然又冷静下来,在书房坐定了。罪名就罪名,那就一错再错吧,反正自从遇见他,她就再也不无辜了。

海因目不转睛地跟着狼毫笔尖游走,脉搏也随着邱普明的手腕跃动——鸳鸯瓦冷霜华重,翡翠衾寒谁与共。他竟然写下这句。

不止海因,邱普明也怔住,半晌后他才拿起湿毛巾将手指的墨渍一根根用力擦净,像是在较劲:“下次不要随便进来。”

为什么?海因的太阳穴突突乱跳。既然别人都轻贱她,污化她求而不得的爱情,她为什么不干脆去坐实了这个罪名呢?

于是她脱下短呢子外套,羊毛长裙,隔着胸衣,肺腑都要崩裂开去。她耗尽所有的尊严,破釜沉舟地望向他。

他先是震惊,目光转为深沉。虽然仍是默不作声的,却在拼命忍耐,鬓角浸着薄薄的一层汗,神情几乎有了痛苦的意思。越珍视的就越要远离,一旦陷进去就会丧失掌控和判断力,这么多年,他一直做得很好。

因此最后他也只是蹲下将衣服拾起,一件件为她穿好。

“我要订婚了。”

长久的僵持过后,他终于给了她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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