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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穗鸾跑过来,宋淮宁一个箭步冲上去就要动手,朝眠轻咳一声,在宋淮宁身后悄悄对穗鸾使了个眼色。

穗鸾领略,挥向宋淮宁一道玄光,让他晕了过去。

穗鸾捕跪到朝眠身前,一把抱住:“朝眠,你知道我找了你多久吗?你快吓死我了你知道吗?!”

朝眠抬起胳膊,忍着痛意环住穗鸾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安慰道:“好了穗鸾,不要害怕,就算我死了,也不是真的,我还会回到天界呀。”

穗鸾泣声驳道:“可你现在回去会被你们天帝罚的更惨。”

朝眠扶住穗鸾,往后退了退身,又捧起她的脸,抹去泪珠,柔声说:“可我现在好好的,因为你已经找到我了,我会没事的。”

穗鸾情绪稍稍平复,吸了吸鼻子:“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朝眠说得风轻云淡:“只一点点,休息几天就好了。”

穗鸾不信朝眠说的一点点,拉着她上下观察:“让我看看伤到哪了?”

朝眠欲言又止:“这个......”

全身都痛,总不能脱光了给穗鸾看全身,朝眠拖起穗鸾看上看下的脑袋,试图转移话题。

“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穗鸾垂眸道:“是山上的小麻雀告诉我的。”

余光瞥见地上躺着的宋淮宁,水汪汪的眼睛穆然一亮,穗鸾的注意力被宋淮宁带走,不由上前探身问:“我天,这就是丞相府的小公子吗?怎么比恒谷里那只孔雀精还要好看。”

朝眠也看向宋淮宁,说:“这张脸确实天上难找,地上难寻。不过......你怎么知道他是宋家的小公子?”

穗鸾正回身说:“太傅府丢了小女娘,丞相府丢了小郎君,官府里的人都找疯了,那么大的动静,我当然知道。”

朝眠低头思考一下,说:“你也把我打晕好了,然后送到净和观门前。”

“打晕你?”穗鸾不解,“为什么啊?”

朝眠道:“若我醒着回去,他们一定会问我各种问题,我又不知道怎么跟他们解释,不如晕过去,醒来一问三不知的好。”

穗鸾一想也是,点点头说:“那好。不过朝眠,你这一个多月都去哪里了?”

“你可知这座山上有个蛇妖?”朝眠问。

穗鸾愣住,大为震惊道:“难不成是青玄所为?是他劫了你,还把你伤成这样!”

朝眠语气和缓地说:“是他劫了我,但不是他伤了我。我离开妖府之后,被卷入一座幻城,为了离开,还把你帮我炼化的手链弄碎了,身上的伤都是离开幻城的时候摔得。”

穗鸾额前的碎发被风刮在脸上,她胡乱拨到一边,猜测道:“该不会青玄府上的大火是你放的吧?”

朝眠“嗯”了一声,直白承认:“是我,那蛇妖现在应该化成灰了。”

穗鸾举起大拇指:“厉害。”

朝眠笑里带着疲倦和敷衍:“我知道我厉害,穗鸾,快把我弄晕吧,这里冷得要命,我快扛不住了。”

穗鸾也觉得冷,移了移身体,把地上的枯叶压得咔咔响。

“闭眼睛。”穗鸾低语。

朝眠乖乖闭上眼,眼皮外闪过一道白光,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直直晕了过去。

穗鸾眼疾手快搂住朝眠,没让她摔在地上。又偏头望向昏厥的宋淮宁,心中又是一悸,怎么有人脏成这样也好看呢?

可惜了,是个凡人,迟早会老。

穗鸾难掩失望,凝起妖力招手一挥,余力带起一道旋风,将地上的叶子卷向半空,尘土连着枯叶停滞几秒,又直径落下去。

两人一妖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像是从未来过。

朝眠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她的闺房,霜月趴在她床边睡着了,面容憔悴得厉害。

朝眠有些心疼地摸了摸霜月的头。

霜月觉轻,瞬间惊醒了,睁开一双满是红丝的眼睛,泫然欲泣,说话也不禁颠三倒四:“姑娘,你醒了,你,你可,疼不疼......饿吗?渴不渴?我先去倒水......”

朝眠点点头,正想说些什么,可嗓子干哑,无法出声。

霜月飞快倒了杯水回来,递到朝眠唇边喂给她,泪眼婆娑道:“也是不巧,老太太和夫人刚走,我这就派人去叫。”

朝眠小口小口喝完水,给霜月擦了擦泪。

霜月握住朝眠的手,心有余悸地说:“怎么好好的突然就丢了,回来一身伤......”

“对!我得去叫郎中。”霜月猛起身,看了朝眠一眼,往外走去。

朝眠在床上听见霜月在门外大声唤人,先是派个人去叫郎中,再派个人去禀老太太和林萍芝,最后不忘让人把厨房里一直热着的药膳端来。

吩咐完一切,霜月回到朝眠面前,急切地坐回床边。

她定睛看向朝眠,惊呼一声道:“姑娘!你怎么一头的汗,可是身上的伤疼了?”

不是身上的伤,是朝眠体内的怨气发作了,想必也是先有征兆,她才清醒了的。

此刻,仿佛有万道拳风在朝眠体内横冲直撞,重击内脏骨骼。

朝眠的冷汗浸湿床榻,面色如纸,嘴唇干裂。唇下咬出几道血痕,疼的直喘气,实在忍不住了,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声低吟。

霜月吓惨了,脸色白的堪比朝眠,明明昨天郎中看过,说是没有大碍了。

她紧紧握住朝眠的手,情急之下,从怀里掏出一块帕子,团成一团往朝眠嘴里掖。

霜月哭着道:“姑娘,别咬自己,咬这块帕子......你再忍一忍,郎中马上来了,马上就会过来。老太太和夫人也快到了。”

朝眠咬住那块粉色帕巾,鬓角的碎发打湿成柳贴在颊边。她再次晕了过去,这一回是疼晕的。

朝眠床前站满了人,顾老太太,林萍芝,三房妾室和顾家四个姐妹都在。

朝眠脸色差的吓人,严重到连和朝眠一向不太对付的三姑娘顾惜蓉,都忍不住皱紧脸,况说旁人了。

屋子里主子女使十余人,实在站不下了。在家的两位兄长,都站在朝眠的院子里,管家和小厮加起来也有十几人,乌泱泱挤满石阶。

朝眠艰难地睁开眼,顾老太太坐在她床边,紧紧握住她的手,浑浊的眼被泪水浸湿,顺着岁月留在脸上的一道道细纹落下来。

赵氏往前挤了一步,说:“惜言,你可知老太太和夫人有多担心你吗,你这丫头,没事在山上乱走什么?伤成这样子,还撞了邪,亏咱们府上有法师,替你把邪气驱了出来。”

这番话说的,看似动了十分情,但依朝眠对赵氏的了解,里头最多只含两分真意。

朝眠笑着道:“姨娘别哭了,我好好的,我也相信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林萍芝站在后面,不肯上前,脸上又是心疼又是生气,疼惜朝眠受了这些罪,也气朝眠不听话,总爱往岔路走。

朝眠知道林萍芝的性子,不会安慰人,也说不出好听话。

朝眠主动哄她:“母亲也莫气莫恼,等我好了,随你打骂,以后再不敢乱跑了。”

林萍芝冷哼一声,瞪向朝眠的那一眼带着水雾。

顾老太太也无奈地说:“你啊你,这一个月你跑哪里去了,听静和观的道士说,你是跟宋丞相家小公子一块回来的,那宋小公子也是一身伤,你们到底怎么回事?”

朝眠这才想起,忙向霜月招手,有气无力道:“霜月,快,快让法师去宋家走一趟,宋公子定与我有同样的病症。”

丞相府与太傅府关系平常,但顾家一直有意交好,霜月得了老太太的示下,立刻跑出屋门。

顾老太太满眼心疼:“五丫头,你为何会搞成这副样子?”

朝眠不能说真话,作似头痛欲裂,难以忍受,嗓音也沙哑虚弱。

“祖母,孙儿记不清了,恍惚记着遇到了一群妖邪,它们抓了好些人,然后又来了几个法师,杀了那群妖,剩下的......我实在记不得了,反正醒来就到家了。”

顾老太太看着朝眠毫无生气的脸,心中不忍,忙说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回来就好。”

朝眠虚虚半闭眼睛,说:“祖母,我困了。”

顾老太太摸了摸朝眠的鬓边发,动作轻柔。

“郎中和法师都说过,让你先吃些药膳,不然会伤了底子。惜言乖,我们先吃一些,吃完祖母看着你睡。”

顾老太太发话让屋子里的人都散去,只留下林萍芝和几个女使婆子。

朝眠吃完药膳就睡下,脑子里仍旧昏昏沉沉,一觉到天亮,也不知道顾老太太和林萍芝是什么时候走的。

养伤的几天,顾老太太天天过来,一坐就是大半天,林萍芝待的时间短,但来的次数多。

她终究没管住自己的炮仗脾气,专门挑顾老太太不在的时候,将朝眠好一通数落,说着说着自己先哭了起来。

难为朝眠伤还没好,挨了训斥,还要安慰训斥她的人。

霜月最贴心,倒杯茶都恨不得端到朝眠嘴边喂下去。

约摸过了六七日,府里的小厮往朝眠这里送过来一张拜帖,说是宋家四小姐命人送来的。

朝眠感到疑惑,宋四小姐就是宋映微,她不是应该被蛇妖抹去了记忆吗?

翌日巳时,丞相府的马车停在太傅府阶下,宋映微被丫鬟掺下马车。

绣鞋踩在地上,往上是一袭绣着牡丹花的藕色罗裙,因着天气渐冷,不算里衣也裹了三层,最外头那层还是棉绒的。

少女身段纤细,不显臃肿,头上簪着珠红步摇,举手投足间秀雅轻慢。

宋映微是带着谢礼来的,先去拜访了顾老太太,将礼送到,才说要去看看朝眠。

被小厮一路引去东跨院,又跨过几道门,才走到朝眠的小院。

小厮止步门前,轻抬手敲了敲门,霜月听见动静出来接人。

“宋四姑娘,快些进来吧。”霜月面向宋映微福了福身。

宋映微点点头,跟着霜月跨进门,蹙眉问道:“惜言妹妹身体如何了?”

霜月脸上浮出忧愁,慢慢说道:“姑娘还不能下床,药也日日不断。”

宋映微跟着霜月走进朝眠的闺房,朝眠坐在床上,试探着喊了一声。

“映微姐姐?”

宋映微看到朝眠先是愣住,而后不动声色观察着,很是拘谨地靠近。

她不好意思坐在朝眠床上,霜月忙搬来一把椅子,让宋映微落了座。

宋映微好看的脸上透着粉红,羞涩道:“你记得我吗?”

朝眠略略思索,面不改色扯谎道:“记得一些,但记不太清了。”

宋映微看了看身后的小丫鬟,小丫鬟从身上的挎包里,拿出几张缝在一起的宣纸。

宋映微接过宣纸,又递给朝眠,说:“我是一点都不记得了,只知道自己在探亲的路上晕了过去,醒来发现自己在静和观,被道士送回了家。这些信件藏在我怀里,上面确实是我的字迹。”

信上写得是朝眠与宋映微的一些日常相处,没有关于妖的。

宋映微落笔之时,担心那些妖会搜身,怕惹出事端,所以没敢把妖邪之事写上去。

朝眠细细翻过,笑着说:“映微姐姐,你好聪明。”

宋映微担心地问:“你身体如何了?可是伤到了筋骨?”

朝眠道:“还好,只有腿骨脱臼了,修养些时日就能下床了”

“伤筋动骨一百天,更要多加注意。”宋映微转言,“我三哥回来那两天,不知冲撞了什么,发了癔症似的,整个人疼得没了人色,幸好你们府上的法师来的及时。”

“我也发了同样的病,料想他也有这一遭,人没事就好。”朝眠不动声色看着宋映微,“你三哥可与我一样?他还记得什么吗?”

宋映微摇了摇头:“他也不记得了,不然兴许还能多请些法师,好除去那些害人的妖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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