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声闷响，案上的一只天青色茶盏落在草席上，缓缓溢出的冷茶在草席上渐渐氤氲开一片湿漉漉的水痕。
柴歆完全出于求生的本能，很大力地将人抵在檀木小几上。
凭借着这幅小身板的惯性推倒了逐月澜，柴歆脑子里闪过想过一丝杂念，到底是求生欲带来的冲击，还是逐月澜本就乐于顺从？
真是被药晕了，柴歆没好气的抿着唇，现在是想这个的时候吗？
栀子香和血腥味撞进鼻腔，这种甜腥味逐月澜破天荒地觉得不难闻。
柴歆见逐月澜的喉头似有滚动立马慌了神，生怕他吞下去唯一一颗药丸，自己可不能死，遂发狠地捏着他的下巴，手指就探进去摸索药丸所在。
虽然是穿书，但她又不能读档，要真因为逐月澜发疯死在这可就成小丑了。
此刻柴歆顾不得人设有无崩塌，毕竟错过了这颗药丸，一个时辰内自己的生存就另说了。
于是她的手指几乎没入逐月澜的口腔不遗余力的探寻，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指甲刮过敏感的上颚，引得逐月澜瞳孔骤缩。
“唔……”
药丸滚落掌心时带出了银丝。
趁着逐月澜还在发懵，柴歆用茶水简单冲洗后急切地放入口中。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虽然还是很热，但是耳边的潮汐声正在褪去。
呼，得救了。
但，好像没有。
危机暂时解除的同时，理智回笼。
她扶着逐月澜的肩膀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他还有水痕的唇角，视线上移慢慢扫到他的眼睛，逐月澜正在死死盯着她。
他眸色中的阴郁渐浓仿佛在对她说“想死”，柴歆暗道不好。
坏了，嘴巴挺软心挺硬，自己迫不及待地虎口夺药，必定是怀疑自己和叛军有关。
不难想象他在心里估计都给自己编写了一处间谍美人计。
他在摸什么？刀吗？要砍死自己？
不管了得做点什么打断施法。
她假意没有看到他袖下的动作。但柴歆依旧控制不了地心跳如擂，掌心发汗，喉咙像灌了风一样的发干。
身体种种异常反应都在疯狂地提醒她不成功便成鬼。
原主的执念还没消散，百亿奖金还没拿到手，她的小命不能丢。
不知道为什么对面以暴君著称的男人没有掐死她，只是神色莫名地盯着他，也许是还在惊愕，但不管怎么说得快点离开才行。
柴歆拼命压制住内心的恐惧，眼神来来回回描摹着逐月澜的凤眼，手指慢慢点在男主唇上。
是诱惑，而最重要的是——
给百分百足够反映的时间证明自己无害，不至于对面危险嗅觉灵敏的暴君暴起给她脖子也来一下。
柴歆的动作很慢，像是遇到陌生的小狗，想摸却害怕被咬，试探一下发出邀请。
逐月澜喉头滚动，看向她的眼神也变得潮湿幽深。那深潭一样的眼睛好像能把人吸进去。如果不是事先知道逐月澜阴狠残暴，她大概也会沉入这双“含情眼”。
柴歆撑着逐月澜的胸膛慢慢拉开距离。
方便逐月澜不错过她的完整的表演。
身下的逐月澜大马金刀地靠着小几，除了伤处并不明显的血斑看起来算得上衣衫周正。反观柴歆自己，衣衫不整发髻散乱颇显狼狈，发觉到这一点柴歆面上撕开一抹**的薄红。
无关旖旎只有丢脸。
她突然有些恼羞成怒，汹涌的恶意不行涌上心来。
药物放大了人的**和感知，此刻心底幽暗的触手被助长声势，裹挟了她的理智。
伤口还在流血，药物点燃了她的兴奋和恼怒，她不觉得疼只觉得伤口一跳一跳地热。
血顺着指尖滴落在草席上，她此刻很想把他弄脏。
柴歆的掌心的伤口翻上来一阵又一阵密密麻麻的疼，像是针扎还带着热热的痒。
他明明在她之下，却要用这种高高在上的眼神瞧着她。
凭什么这么倨傲，真是让人不爽。
柴歆眼底闪过不屑。
她跨坐着直起身来，小巧的下巴昂着睨视着逐月澜，真是讨厌又喜欢他那种看垃圾的眼神。
这种充满底气的样子又嘲讽着没有的人的眼神大概就是倨傲了。
真是……火大。
手掌的伤处还在一跳一跳的地淌着血，柴歆却混不在意地用这只手真情实感地在逐越澜俊脸上抹了又抹。
还温热的血涂满他干燥白净的脸颊，一分疼九分畅快。
柴歆现生还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就很喜欢用她几乎快没有颜色的水彩笔涂抹黑白的填色书。
那些书很新很漂亮，带着油墨味和冷气。内页花纹繁复，图形漂亮。
不管她用了多大的力气，本就干涸的水笔也不会流淌出饱满鲜妍的颜色，还会让被均匀的黑色油墨勾勒出的干净线稿显得局促不全。
她乐于如此，把原本干净美观的一页又一页全部留下她那只仅有的水笔的干涸贫瘠，是她儿时最甜蜜的私人游戏。
现在的心情和那时很类似，一点点酸楚，一点点破坏欲。
湿乎乎黏腻腻的血印一下又一下把逐月澜的脸弄脏。
真是最最美妙的填色游戏。
阳光斜斜的穿过窗棂，在柴歆半张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阳光把她左侧的瞳仁照亮，逐月澜可以清楚地看到繁琐的细密的纹路。
她紧缩的瞳孔紧紧地盯着他的脸，尽管随着动作暖色的光影在她的脸上游移，却怎么也照不透那眼底化不开的鸦黑。
柴歆嘴角轻提，手指捏着逐月澜的下巴向左边一撇。
对上逐月澜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柴歆神志陡然清醒，顷刻眼底的狂热如潮水般散去，回归了了那副楚楚可怜却坚毅的人设。
嫉妒和不平衡的心理真是一生之敌，柴歆想，更多的可能是因为药物的催发，放大了她的阴暗。
俗话说骑驴看唱板走一步算一步，求生本能让她选择演下去。
柴歆倨傲地站起身来，似乎对逐月澜非常不耻。
逐月澜的视线随着柴歆的起身移动。
她甩开逐月澜的下巴像是甩开一张擦手的脏帕子，“公子秀色可餐，不过这勾引人的戏码不足以打动我。”
柴歆拾起地上的箭矢转身，“今日之事于我于公子都算不得什么好事，公子权当黄粱一梦莫要和我一个家宅妇人纠缠不清。”
蓝白织角的袖子从逐月澜耳后擦过。
逐月澜舔舐下唇，一时间未有动作。
楼梯间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空气中残存的栀子香气还未散去。
一闭上眼睛，逐月澜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那双摄人心魄的眼睛。
逐月澜舔了舔唇上残留的血迹，笑声在喉咙里滚了半圈儿才溢出来。掏出帕子一下又一下地擦拭着脸上残留的血，抹着嗅着，嘴角轻提露出一边虎牙。
黏腻的血裹着苦涩的花香顺着舌根滑下去，逐月澜想到了她像水草一样难缠湿冷的手指，心脏在肋骨下狂跳，像是被水草缠住的鱼类，越是挣扎，越是束缚，越是窒息。
半晌，他终于呼出一口浊气。
香堂里的混合的气味逐渐被被石楠花的甜腥味盖住，逐月澜摘下盖在脸上的血帕，嘴角那点若有似无的弧度消失了。
.
微凉的风打在脖颈侧柴歆稍稍清醒。
如今离逐月澜远一些并没有让柴歆后背鸡皮疙瘩褪去，可能是有些心有余悸。
柴歆这会正蹲在阿四的尸体旁鼓捣着顺过来的箭矢。
刚才从逐月澜脚边顺过来的带毒的箭矢她正琢磨着如何捅进阿四因簪子造成的伤口中。
很遗憾她失败了。
该死的逐月澜，她原本设定台本里，本该是没有手刃这一茬。
今日遭封叛军，被箭矢错杀，才是侯府阿四这个NPC应该有的结局。
英雄救美的桥段没有上演，这样一具被钗子刺伤的尸体，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难保不会利用起来给柴歆的名声做文章。
她得修正这一点，名声的事就是钱的事，钱的事儿担不得一丁点谬误。
但她不想再去碰阿四的脖颈，指腹还残存着那种诡异的绵软的触感，也许是血的原因简直像是一块湿乎乎动物黄油。
“必须做”和“恶心感”是并存的，思及此处她几乎要干呕出来。
要不，找一块大石头砸烂他的脖子？
可行，这样就不用碰了。
一阵破空声擦着柴歆的明月珰，落在脚边，柴歆向后坐倒心有余悸。
紧接着又是一道寒光，袖箭准确地钉进阿四至死的伤口。
柴歆转头对上站在二楼的逐月澜餍足的眼睛，自己在射程之内，她的脸白了一瞬。
放空的第一枚，她察觉了他没有射杀她的意思。
柴歆神色有些古怪，他这是在帮她掩盖？
他有这么好心？
他嘴唇蠕动不知说了什么。
柴歆看不懂，但见他没给自己来一下的意思，她扭过脸检查完携带物品后迈着虚浮的步子快速离场。
这会毕竟离得远，脸热乎乎的，手也疼，心里也很烦。
这一场通告意外频发真是精疲力尽。
柴歆瞧了瞧手上的创口，拆下发带勒紧给自己简单止血，和逐月澜的纠葛告一段落，陈老夫人和薛美扇要不了多久进场，自个还得及时赶到赶下一场通告呢。
逐月澜看着举着伤手的瘸腿小灰兔跌跌撞撞地走远，把手帕慢条斯理地叠好揣进怀。
他还能若有似无地嗅闻到那股淡淡的甜腥味，“暗一跟上去。”
他对杵着的墨画招了招手，“找一身衣服来，再把这小厮的尸体抬到永宁侯府。”
墨画心里嘟囔，主子这是怀疑她是假借永宁侯夫人的身份了？
“若是苦主不妨送她个人情，若是伪装那便就地格杀。”
.
从后径拐回女客暂住的西厢房这段路不远的路柴歆走的很急。因为失血和药物催发她的额头上已经分泌了细细的薄汗。
寻到歇息处，她在厢房的门板上轻扣三声，门板敞开一道口子，柴歆很快地闪身进去。
白玉早早的就在屋里备好飘着干花和清热药材的热汤，就等柴歆到厢房换下衣服。
见到柴歆这副情状白玉对状况有了个估计，谁知刚要开口就被外面的敲门声打断。
一个陌生的婆子的声音在厢房门口响起，“侯夫人可在里头？”
柴歆服了白玉准备的解药精神好一些，耳朵清晰地捕捉到浴桶正对的柜门发出了一阵异常响动。
躺在飘着热乎乎的水汽的浴桶里的她停了擦洗的动作，眼睛一眨也不眨地注视着对着木桶的柜子。
她的余光还能扫到，那身换下来的沾血的衣物卧倒在火盆里被火舌舔舐着，蓝白衣料上的白蝴蝶的纹样在烈焰中扭曲挣扎，它所栖息花枝蜷缩扭曲化为焦灰，它仿佛突然活了似的扑棱棱地要往火盆外飞。
门前婆子的喊了几声，引得柜门的撞击声更甚。
柴歆的声音有些哑，说了回来的第一句话，“去瞧瞧。”
白玉撇了一眼柜子，领了命出去查看。
这屋子不安生，没了泡澡的兴致，柴歆简单擦洗就披上衣衫坐在案几边饮茶。
白玉小心关上门，对柴歆附耳。
柴歆也跟白玉咬耳朵，声音轻的要命，“大声点儿，再说一遍。”
“姑娘，陈老夫人和萧氏来了，正找您。”
白玉话音刚落，那柜门的异动更甚。
柴歆拿着炉子里烧着的火钳子把衣裳往火盆中间推了推，轻抬眉梢给了白玉一个眼神。
一个正手拿着火钳子，一个反手拿着压裙刀的主仆二人猛然打开柜门，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睁得老大。
小玻温馨提示：有伤口千万别乱抹，有细菌。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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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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