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棚的秩序在王三火一众官差的约束下越发有条不紊,眼见着有了生路,那原本面上愁苦的流民脸上也都有了笑模样。
直到一辆永宁侯府的马车在粥棚不远处停下,萧美扇在侯府的下人的簇拥下走过来,这份难得的平和祥宁的气氛才被打破。
一个绑着蓝色头巾的婆子迎上去,她是签署了雇佣关系的流民之一,受灾前曾在商户家里做过管事婆子,人称汉婆子。因着人情练达被青葱赏识点了她在粥棚前帮忙。
汉婆子老远就瞧着永宁侯府的标志,见人施施然从马车上下来立马笑脸相迎,“贵人可是来帮忙的?”
萧美扇嫌弃地捻着帕子撇过头去,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瘪着嘴道,“怎么什么臭烘烘的玩意都敢往本夫人身边凑了?这个柴歆静挑臭虫鼠蚁凑堆的地方钻。”
汉婆子嗅闻了一下身上气味,逃难到这的,别说沐浴饭也不曾吃饱,确实身上臭气熏天。
她讪讪地笑着本想好言几句,却被萧美扇的丫鬟菊香用胳膊肘捣到一边儿。
菊香鼻孔撅的老高,“让开,好狗不挡道!”
"什么玩意,竟是个来挑事的。柴娘子那样的大善人果然是大户人家里少有的。"汉婆子揉着发疼的心口啐了一口,斜楞一眼擦身而过的主仆。
过去她在陈平郡可是郡守夫人娘家带去的管事嬷嬷,就连郡守夫人也给她几分薄面。如今郡守府满门被屠,树倒猢狲散,保得一命已然不易,过去的尊荣不在,如今一个侯府二房的丫鬟也敢侮辱她。
汉婆子咬着嘴唇,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她能能由富转贫,未尝不能由贫转富。忍得一时之气,且看吧。
青葱老早就注意到这边,见萧美扇迈着六亲不认的步子往这来,心道自家姑娘真是料事如神,搁下米粮册子振作十二万分的精神迎过去。
“柴歆人哪去了?”萧美扇尖利的声音远远地传过来。
青葱皱了皱眉,想起柴歆的嘱咐面色不渝,“我们姑娘到后间休息了。”
“一大早就急吼吼地往这里来,就为了来这躲懒的吗?刚嫁入侯府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心栓在外头。”
青葱脸气的涨红,“真是好没道理,流民日增,我家夫人一心扑在救灾上,二少夫人不帮忙也罢竟然是来搅乱的。”
若是了解青葱的,必然会察觉有异,她平日里说话委婉做事妥帖,虽然一心护主却也不会与人发生冲突。但萧美扇不熟悉也不了解其中蹊跷,满心怒火甩了一个巴掌出去。
青葱半张脸肿了老高,嘴角破了沾着血迹。
姑娘不知道回没回来,自己得争取点时间。
虽然是有意为之,但这不收劲儿的一巴掌把她的委屈恐惧和对自家姑娘的心疼开了闸,哭的伤心,“二少奶奶纵使不喜欢我们夫人,又何苦在外头给我们夫人找不痛快,让旁人看了侯府笑话。”
此处大多都是流民,又受了柴歆的恩惠,立场自然明朗。
青葱是柴娘子的丫鬟,又在此忙活了半日人又和气,没得高门仆妇高人一等的傲气,如今被打了,风向都一边倒帮着青葱说话。
看着围起来凑热闹的人群,汉婆子一拍腿,这可是个讨到好差事的好机会。
趁着众人不备对纠纷嗅觉灵敏的汉婆拔腿往后厢房找过去。
人群熙攘,卸粮食的王三火闻声带着官差过来拨开人群,用刀柄把地上的青葱搀起来。“何人闹事?”
官差刀刃半出,王三火朗声,“胆敢妨碍放赈,依《大周律》杖八十、枷号三日。”
“你知道我是谁吗?萧美扇那对吊梢眼睁的浑圆。
“够了。”一声呵斥,原本在车上装死的陈老夫人坐不住了,搀着尹嬷嬷下了车。
萧美扇这个外甥女实在是不堪大用,还没发难起来就落了劣势。
“不可胡闹。”
.
万花寺女客厢房
柴歆和白玉吃惊地瞪大眼睛。
柜子里面蜷缩着一个男人。
准确来说是一个汗津津白花花的男人,像是一块儿融化了的白巧克力。
油腻腻的,柴歆的脑袋不合时宜的联想到了阿四脖颈上那块儿死掉了的软肉,也是滑腻腻的像一块烂黄油。思及此处鸡皮疙瘩顺势爬上后背,胃里翻滚着往上的恶心感越演越烈。
厢房里放了热汤,还烧着火,狭小的柜子从外面锁上,闷热得很。
柜子里的男人光着膀子衣衫半褪,被反手绑着和脚腕绑在一起,侧看像是空心的三角形,绳子绕过脖颈紧紧勒住动弹不得地龟缩在柜子里。
现在滚出来,整个人汗淋淋的让人瞧得更加直观。
容颜清秀有些脸熟,看样子也不像中药,肚子上的肌肉块,像是锅里煮囊了的面包。就如他光着半身出现在上了锁的柜子里,如此的不合时宜。
他额头有些泛红,想来试撞击柜门所致。只是那双眼睛看向主仆二人身后,才绕回来。那一抹讶异转瞬即逝,但还是被柴歆捕捉到了。
男人嘴里塞着东西说不出来,倒是引的白玉先叫出声,“阿牛!你怎么在这儿?”
柴歆歪过头打量这个叫阿牛的的男人,想起来了。
她还想着说阿四和原主记忆中的奸夫模样对不上脸,原来是原剧情中和女主“通奸”的奸夫不是阿四而是这个阿牛。
原本以为因为她的介入,让事情产生了蝴蝶效应。现在看来还是少不了阿牛的戏份。
白玉给阿牛嘴巴里的东西拽出来,“你不是和阿四换了班?现在怎么会在这儿?”
“你嘴巴里塞得……这是姑娘的肚兜!”白玉又惊又怒。
终于能说话的阿牛连忙辩解道,“不是的。”
柴歆拢了拢潮湿的头发,“不是什么?”
阿牛眼底闪过一丝犹疑,旋即定定望来,瞳仁里晃着过分刻意的诚恳。“大姑娘,你可要为我做主。”
柴歆呷了一口味道苦涩的降火茶,声音听不出来喜怒。“叫我大姑娘而不是侯夫人,你可是柴府家生的奴仆?”
“对,是的我就是柴府的家生子。大姑娘昨晚受了屈,连带着侯府那些小厮瞧不上咱们柴府,今日阿牛被点当值,谁料那些刁奴将我强绑了去,我想定是要我旷工。谁曾想却被锁到这,可真是他们阴沟里翻了船,阿牛如今竟被大姑娘相救。多谢大姑娘。”阿牛咧着嘴,两颊的肉堆着老高,见柴歆不搭话抬头去看,却对上柴歆那双笑意盈盈的眼睛。
她明明在笑,但笑的却让人胆寒。
“是吗?”柴歆搁下茶盏,“我受了什么屈?”
白玉也回过味儿来,昨天开祠堂被和离的事儿,除了主子们,奴仆只有老夫人屋里那几个,还有青葱知晓。就连自己也进了屋子才被告知的事情。
如此要紧的事儿那陈老夫人自然不会透露出去给自己招致灾祸。
昨夜开词堂对外只说是侯爷出征前要祭祀先祖。
消息封锁严密,阿牛怎么知道姑娘受屈了?
除非是在指使他那人处听得的。
思及此处,白玉捏紧了手里的瓷瓶儿,瓷瓶腻着手汗在手心里发涩。
“这这这……”糟了,说漏了,阿牛急的像转不动的陀螺,若不是手脚被捆住,恐怕要自打几个耳光。
“好一个刁钻的奴才,侯爷是叫圣上钦点去出征的,你这话说的,是想编排本夫人对此不满吗?白玉掌嘴!”
两个耳刮子把阿牛扇出了火气,低头的刹那,眼神骤然阴冷,但很快又恢复谄媚。
他嘴上陪笑像硬扯出来的僵硬的很。“是阿牛的错。妄想主子替我惩治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这才扯谎。主子仁慈,不要和阿牛计较。主子刚入侯府,还是要用自己人站稳脚跟,阿牛和侯府那些人不共戴天,一定好好为主子办事。求主子开恩。”
反应的挺快,好一条忠犬的做派,但柴歆可清楚这厮的嘴脸。
原剧情中,原主和阿牛在柴房一前一后地醒来,他用家生仆的身份劝慰着原主给他解开绳子,结果不仅上下其手不说,后脚抓奸大队一来他一口咬死是原主蓄意勾引,“坐实”了原主的名声。
柴歆本来推测的是这个家生仆是看原主失势投敌求生,墙头草罢了,但现在看来他恐怕是早就被收买了。
“是这样吗?”柴歆用火钳子把那地上的蝶栖牡丹的粉肚兜在阿牛眼前晃了一圈扔到火盆里,火星子飞溅。“嘴里塞着肚兜,光着膀子窝在我在的柜子里,旁人怎么看都是侯夫人窝藏奸夫的戏码吧。”
原剧情中原主受辱夜奔,却在婆家和娘家双方捂嘴的情况下被造谣是心无家国上不得台面的脾气。但她没有那么做,一顶看似心系家国丈夫实则是为了通奸的帽子就来了。
他们是想把她名声搞臭,让她逐渐在自证失去神智。
要毁掉她,她偏不呢。
柴歆提起来那把尾端烧红了的火钳子在阿牛大腿外边轻轻磕下些黑色的灰烬,“为何背叛啊?为利还是为仇?”
阿牛隔着薄薄的一层亵裤感受到了那跟皮肉相隔不远的滚烫的热意,心里发凉,眼泪鼻涕说来就来,蠕动到白玉脚边,“表姐救我,救救我。我可是你唯一的表弟啊,快帮帮我跟大姑娘求求情,我什么也不知道,啊不不我也是一时糊涂啊。我以后一定改,一定重新做人。”
白玉朝着柴歆直直地跪下去,柴歆点着茶碗盖晃荡玩儿没分一个眼神。
“姑娘,阿牛确实是我表弟。他是我姨母被禽兽诓骗生下的,因着姨母难产而死,所以受我娘看护,因阿牛的生父恶劣阿牛从六岁就被放到外间下人房做事,与姑娘不曾有交集怎么想也是产生不了冤仇。我娘亲杏霜和柳碧嬷嬷是从小侍奉夫人长大的贴身丫鬟,对夫人忠心耿耿天地可鉴!更不可能挑唆他做出这等事。求姑娘明鉴!”
柴歆表情平静地点点头,“那依你看阿牛该如何处置?”
阿牛像看到了生的希望,淌着涕泪咧着嘴热切地望着白玉的后脑勺。
“此子有了邪念,根本是养不熟的中山狼,白玉恳请姑娘斩草除根以绝后患!”白玉磕下一个头。
“你说什么?”阿牛的表情怪异地拧在脸上,鼻涕挂到下巴上,“白玉!你怎么敢?你怎么能……你顾念一点骨肉亲情吗?你简直不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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