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大差不差,我就知道。辛罗加诺欲言又止。这么多年了,能把戈林气得直跳脚的事挑来挑去也就那么几件,实在好猜得不得了。
“您不打算解释一下吗?我不太相信,陛下,假如没有您或者光明神大人的示意,戈林真的有那个胆子乱改史书还能藏两千年……”
辛罗加诺澄清:“你别说,在这件事上,他还真没跟我和奥涅克拉商量过。奥涅克拉养伤闭门不出,我忙着在海明威搭石头房子,转头一看他自己早改完了,还特地跑海明威来知会我一声。”
“为什么?凭什么?”福洛图娜激动起来,“戈林哪来的本事不让我们知晓那个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这是对过往的逃避和不负责,他可是掌管史书的智慧之主!”
“我可以向你保证史书的原本绝对客观、不可更改,戈林修改的仅是般若阿兰那宫传播到世人手中的内容。先别那么激动,冷静下来给我讲讲,怎么反应过来那段历史有假的?”
“还能有什么?‘思考管不上用的时候应该做什么?’‘换行动来!’根据这位笔友的研究,他怀疑那段历史的真假起于他去风语森林游玩的时候。风语大森林是什么地方您也知道,般若阿兰那宫就在那里,森林的中心还坐落着特林瓦尔顿的遗址呢……他出于好奇心,越过般若阿兰那的封锁线掘开了森林深处的土壤。但维瑟法斯的遗迹归般若阿兰那宫管辖,所以不久后他就被巡逻队抓到,没收所有仪器和数据后被请出森林了。”
辛罗加诺:“那看来他记忆力不错,即使一无所有也能把关键信息传递给你。”
“没有呀陛下,这家伙复写出来的有关土壤内部光暗面力以及荒芜分布情况的记录不仅碎片,还相当诡异。我觉得他肯定是老年痴呆犯了不如我自己来,所以还花了小半年的时间缩在风语大森林附近伺机闯进去。诶嘿,机会被我逮着了一次。”
黑暗神想象着一大姑娘在森林里躲躲藏藏、后面追着戈林和他的一群巡逻队可怎么都抓不到她的画面。这画面美好得他都不敢再往下想了,以防不厚道地笑出声显得自己太缺德。
“我成功进入到特林瓦尔德的‘城中心’,发现这里就跟各种书上描述得差不多,说是遗址,实际上也真没留下什么。那里安静让人害怕,要不是有失活荒芜附着在那些勉强算是断壁残垣的东西上看起来有一个断壁残垣的样子,我还得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路或者防护措施没做好触发荒芜的捕食机制了……乔特西德的宫殿连带上他的国家一起被他的野心炸得稀碎,几近平地。我徘徊在那里,试图找到一点可以用来证明这条半龙确实就那么毁掉了他一生心血的依据……但是,陛下,对应史书的说法,乔特西德在特林瓦尔顿布下了用荒芜驱动的邪术阵,那么按照道理我不仅可以在它的遗址上发现荒芜被引爆之后产生的『湮灭』痕迹,并且因为人为引导因素的存在,这些『湮灭』在土壤中的残留沿阵法的走向分布才是正常的、符合史书描写的。这个逻辑没什么问题吧?可我没找到,陛下,反而发现一个恐怖的事实。是的,我在用恐怖形容它!”福洛图娜轻微地摆动脑袋,绿眼睛死盯着面前的神明,“恐怖!在特林瓦尔顿之行前我甚至不知道这两个字怎么写!我理解,您或许不能理解福洛图娜一介草民知晓了这件事后作何感想,没关系,福洛图娜可以说给您听。啊,您看起来也不抗拒,福洛图娜自允就继续了。”
辛罗加诺还是不说话,但双手却不知不觉间抓紧了身下的被单。
似乎是觉得要拿点实证出来才显得自己更有底气,福洛图娜转动手腕,一张潦草的手绘地图从桌子上飘到半空中展开,辛罗加诺只瞧了两眼就明白那是什么:“这是整个特林瓦尔顿的地图。红色是是失活荒芜的分布,黑色的是『湮灭』的分布……”
显而易见。
红黑斑驳的色块将灰色线条构筑的城市吞没,在被反复揉皱与铺平的黄白图纸上融成一个血腥狰狞的圆。
神明沉默地注视那个圆。也注视着那段他无言以对的过往,那个可怕至极的秘密。
“圆的。陛下,两千年了,荒芜的浓度警报从我进去的那一刻起就没停过响,特林瓦尔顿全城的湮灭指数停在一个让人窒息的刻度居高不下,荒芜和湮灭的分布没有任何人为干扰可言,书上说的‘阵法’,根本不存在。那里发生过的是一场威力恐怖的爆炸,荒芜以乔特西德的宫殿为中心全面爆发,维瑟法斯在那之后彻底归于死寂。这就是当年的真正发生过的事情,这才是!”她一个劲儿地强调着,把书桌敲得直响。
说着说着,福洛图娜自己都笑了:“嘿,我还试着拿它去跟血灾中的暴动作对比,结果发现这次爆炸的威力比规模最大的『寂潮』还高半头……假的,都是假的!对维瑟法斯的描述尚且如此虚假,那时候的诺拉呢?那时候的您和奥涅克拉呢?那段历史的全貌呢?这里没有误会,福洛图娜就是典型的怨言派,好端端一个国家为什么分裂?为什么伫立在帝铎中央广场十二万年之久的日月神像一夜之间就被拆开来相隔千里?为什么我们的教会和奥维拉就只能在教廷和桑多诺面前抬不起头,好似天生低他一等?难道仅仅是因为我们没有神、因为您死了吗?不!这其中有的是原因!呃……不好意思陛下我太激动了有点缺氧……”
神明不打算戳穿,静静地看着她表演。
福洛图娜把手背从脸上挪开,露出一个狡黠的笑: “我都一口气讲了这么多了,不如换您来说说?”
辛罗加诺很平静。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叩着皱起来的床被:“不管是旺盛到罕见的表达**,还是,质疑和挑战权威的精神……福洛图娜 ·卡门,你确实出乎我的意料。”
福洛图娜受宠若惊:“我能带给您的惊喜皆是福洛图娜的荣幸……”
“想要了解创世纪末日月分离的真相——这就是你渴求的赏赐?”
“是的,陛下。”听到自己的愿望可以被满足,福洛图娜睁大了绿眼睛,“……至少目前是。”
辛罗加诺无语:“你还想要别的?”
“学者对知识的渴望永无止境,”福洛图娜严肃起来,活像一个圣劳伦斯走出来的学院派,“本就如此,陛下。”
“那么……就从你的书稿说起吧。”辛罗加诺调整着坐姿,眨眼间便换下了那副孩童的伪装:“创世纪末,那群龙的眷属该死的都死了,只剩最后一个还没归顺的老东西,既不愿意呆在亚特兰守他主子的骨骸,也不肯‘原谅’我和奥涅克拉对他主子干的事情,十二万年来一直杵在南边,救助他的同胞,组织他的武装……伺机报复。唉,十二万年都抹不平他的怒火,龙可真记仇。”
福洛图娜点点头,“此人……龙正是‘利维坦的潜鳞’,水龙主的重要谋臣,乔特西德。所以呢所以呢?”她挥挥手,一个装着茶叶的杯子直飞向辛罗加诺的手中,笔杖端再闪两下蓝光,杯子里水位就开始升高。
辛罗加诺一边看着水和热气从茶杯里冒出来,一边讲故事,甚至没空跟面前的姑娘说声谢谢:“是,乔特西德是利维坦的谋臣。想当年他还是整个亚特兰蒂斯最反对与诺拉开战的避战分子,尽管他对主子的一片忠心连我和奥涅克拉都看在眼里,利维坦还是对他的谏言视而不见。于是乎,这水龙王的骨架就那么躺进虚空海如今的某个海盆里了。啊,他非常生气,不是对利维坦不听他的话感到愤怒,而是因为……我和奥涅克拉把他的主子干掉了。”
“哈?”福洛图娜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这是什么逻辑?”
“别见怪,前世的价值观跟现在还真不一样。乔特西德才不管索玛、奎萨拉、美杜莎、希芙娜等人的归顺对他们的族群怎样有裨益,身为眷属却背离主人在他眼中就是罪大恶极。所以在利维坦死后,他选择继承主人的意志继续跟诺拉对着干了十二万年。说来可笑,这十二万年里我还一直在思考,他到底是靠什么活得这么久的?他不该活那么久的,他不会被允许活那么久的。”
福洛图娜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她发现陛下的眼睛哪也没看、只是专盯着她的那张地图之后恍然大悟:“啊!他,他用了……”
“他把荒芜植入自己体内,借此苟活。”辛罗加诺摆摆头,既是在肯定福洛图娜的说法又像是在自言自语:“真是个疯子。”
“他邀请您和奥涅克拉去到特林瓦尔顿,假意归顺、明晃复仇。”福洛图娜在稿纸上刷刷写着,“呵,到头来还不是一场空。”
“不。某种意义上讲,他的复仇相当成功。”
福洛图娜歪头。看得出来,她很不理解神明为何这么说。
“为什么?奥涅克拉大人不是……”可看着君主怅惘的神态,福洛图娜硬是把还没说完的“没死吗”咽回喉咙,在座椅上缩成一团。呜哇,这么说太冒失了,感觉就像在可惜光明神大人没死成一样!双子神之间情比金坚,君王不会乘着机会杀了她这个佞臣发泄情绪吧?
所幸辛罗加诺根本没乱想:“他的仇可不是这么报的,哪有那么简单。单单杀死一个奥涅克拉算什么,他仇恨的是我、奥涅克拉以及整个抛弃了龙族的世界。兄弟反目、大地再次遍布荒芜、苦痛如影随形,他的目的都达到了,怎么不算一种成功。”
“好像是哈……”可不等福洛图娜思考出个什么结果,黑暗神抛出的下一句话令她从头到脚紧张起来:“只不过很可惜,乔特西德并没有亲眼见证他的仇恨得到止息。”
……
什么意思?!
“世人皆知从特林瓦尔顿归来的奥涅克拉身伤痕累累、摇摇欲坠,对吧?戈林对人心的拿捏炉火纯青,一番说辞下来搞得众人宁愿相信奥涅克拉被乔特西德不武地偷袭,也不愿意多加考虑光明神与一条快躺进坟墓的老龙之间的实力对比。乔特西德若是想刺杀奥涅克拉,还没近到我那弟弟的身就会被他先轰成渣。那条老龙何德何能有机会使他‘重伤’啊?”
怎么感觉在讲恐怖鬼故事。
福洛图娜擦擦额上的虚汗,吐词极其艰难:“您的意思是……奥涅克拉大人,并不是被……乔特西德所伤?”
“是的。唉,看来戈林还是太会避重就轻了,弄得之后的年轻人根本无处搞清楚当年的状况。”明明是句还算正常的感慨,但在此时此刻它显得如此让人不寒而栗。
“全身多处切割伤加上荒芜的持续侵染,失血过多以至于九年昏迷不醒,醒来之后在圣所又躺了三十三年才在戈林的照料下勉强能下地,哈哈哈……哎呦,”辛罗加诺撑起脑袋竭力控制住表情,“人都被捅个对穿了,‘重伤’?什么可笑的掩饰,写个濒死还不错,就是把光明神往死里杀的,不过最后救回来了没死成。”
福洛图娜的笔尖抖来抖去突出一块难看的墨渍,她已经记不清上一次她无字可写是在什么时候了:“那,那还有什么人可以……”
弑杀神明?开什么玩笑……她拼命想把这四个字忘掉,想咬指甲缓解不安又讪讪地用指背抵住嘴唇。即使奥涅克拉是异国的光明神,福洛图娜在各种研究中还是了解不少有关这位金灿灿的神明的事迹的……“尊主的炽辉与君王的怒火一旦降临,一切罪孽与野望皆将化为灰烬”,民众口耳相传的故事里,双子神是那般不可战胜。能够杀害神明的家伙……能有谁?莫不是维瑟法斯里某个名不见经传的刺客?亦或是乔特西德搞出来的什么不得了的生化人?那那场爆炸又该怎么解释?
看福洛图娜一副纠结到要把自己拧成糖果扭结的样子,辛罗加诺哑然失笑:“很难猜么。”
福洛图娜眼睛乱转,尴尬地直点头。
“让我猜猜,按照你的习惯,在你那运转得快冒烟的脑瓜子里现在已经有了一张名单。上面罗列着你所有的怀疑对象,你一项一项地划去排除,可是发现最后一个名字也没有剩下。我说的对吗,福洛图娜?”
女孩点头如捣蒜。
“这只能说明,你一开始就没把凶手列入怀疑范围里,你理所应当地认为他们是‘无辜’的,于是在不知不觉中压死一切可能的正确性。对于任何人来说,先入为主,可是个很可怕的错误。”
“啊,我……”
“既然你实在猜不出来,那我就揭晓答案咯。”辛罗加诺拍拍手,手指交叉相握,“那个先一拳打穿乔特西德送他上路、再血洗整个维瑟法斯、后差点没把奥涅克拉当场捅死的狂徒……”
福洛图娜没有从神明的口中听见狂徒的名姓,辛罗加诺也确实没有直接道明。女孩不得不凑得更近,努力从神的口型读出信息。
她看见辛罗加诺的嘴唇先是下弯,舌抵上上牙床,而后两片嘴唇合拢又张开成O型。
简单到不能再简单了。两个字。只有两个字。
福洛图娜一下子就看懂了。笔从她松懈的手指间滑落下去,骨碌碌地从桌子上滚落。冰蓝色的铭痕自玄苍晶无声无息地浮现,几乎是在辛罗加诺听见那根笔杖掉在地上的同时,激荡的法术似冰晶爆裂绽开,硬生生把美杜莎号的甲板炸穿!蓝粉色的烟尘伴随着这声爆响穿过天花板上的大洞飘散而去,攥紧了全船人的心。
“难以名状的奥维拉俚语*,我的船!”
“爆炸了?!快救人!”
“客房里怎么会有爆破物?!”
“简单明了的粗口*,谁家炸药烟尘是蓝粉色的,你丫看不出来这是爆破法术吗!”
……
上面混乱极了。
不等辛罗加诺反应过来福洛图娜到底要干什么,他就被女孩一把拽去锁在臂弯里,那杆刚刚才放完一个爆炸法术的笔杖强势地横在他的喉咙处,辛罗加诺甚至能感受到杖尖传到皮肤上的温烫。只要她愿意,手起笔落,辛罗加诺的脑袋就得跟脖子说再见了。
“福洛图娜,挟持人质在整个诺拉都是重罪。”他看不见福洛图娜的表情,可他感受得到她无端生出的愉悦,“而且吉里科就在这艘船上。”
“什么是什么嘛!我要不用点合情合理的办法把您送到真正能够保护您的人手里,请问您怎么向泽威解释您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而且不会引起他这个‘专业保安’更多的疑心?”福洛图娜带点小得意道:“我这可是在帮您,您可不要不领情哦!以及,您刚刚是说我们的司铎,泽维尔·吉里科吗?在工作之外的时间我和以法莲从来不这么叫他。哎呀呀,您不会真的信了他这个心烦意乱之际随手写在流放人员登记簿上的姓氏了吧?”
辛罗加诺感到惊讶:“那他的真名是……?”
福洛图娜笑嘻嘻:“泽维尔 ·克林威顿。陛下,他叫泽维尔 ·克林威顿。”
“克林威顿?”辛罗加诺怔住。好一会才继续:“克林威顿。他,他是……”
“第十二圣徒约瑟夫·克林威顿的远世孙。”
再见时那股莫名其妙的熟悉感。难怪。难怪。
“克林威顿家,只剩他一个了?”
“呃,这我实在不太清楚。就算我们好奇,可他也不说呀。”福洛图娜脚跟擦地,“不过他在我们面前提过他的母亲。很难说这次赦免他跑回去没有想再见一面生母的想法,陛下,毕竟二十年了……”
辛罗加诺接着提出质疑:“你就这么笃定他不会又丢下我一个人去帝铎?”
“天时地利人和,就他那比天高比地厚的责任感和执着,还有什么事是不能成的。不瞒您说,陛下,我很讨厌跟这种头脑发达四肢更发达的男人对着干,又费脑子又打不过,烦啊啊啊啊啊……不过安啦安啦,现在您只需要扮演好被亲姐挟持在手的惊恐万分的亲弟,什么话都不要说,剩下的交……?!”福洛图娜抬起脑袋,“这不,您瞧,说他他就到,多么可怕的行动力。”
哐——
他听到一声特殊的铳响。铳弹上附着的法术瞬间荡下空气中的烟尘,大中午的太阳光穿过甲板上的大洞洒到脚下的废墟以及姐弟两人的身上,温度直线上升,某人的敌意也是。
克莱希抬眼,果然看见了熟人。
他从没见过老泽脸上有过这般凝重与愤怒,泽维尔的铳口直直对准了克莱希身后的逃犯。
“背弃教会的福洛图娜 ·卡门,立刻放下你手中的人质!你已经……”泽维尔的眼神晦暗不明,“疯到连你自己的弟弟也不放过了?”
“唉,别来无恙呀泽威。我们才几天没见,你就拿着枪指着我?切,真扫兴。”福洛图娜撇撇嘴,危险地眯起眼睛,“北地的温度会让你难受的吧,你的霜瘴病又好了?”
“别废话,放开你的弟弟。”
“那可不行泽威,”克莱希无端感觉她施在自己喉咙口的力道加重了几分,“我在桑多诺还有贵人要见,要是在这儿就被你一枪毙了,可就是白白辜负人家的一片热忱,怎么叫我好意思呢?你是了解我的,我脸皮可薄了,实在丢不起这人。”
她的这副态度无疑是对这场冲突的火上浇油。换谁来血压都高,而对泽维尔尤甚。
克莱希的眼睛不受控制地往后瞟。桑多诺?贵人?福洛图娜你还有什么惊吓是我不知道的?
他又听到老泽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嘭,又是一枪!
福洛图娜也不慌张,抽出左手凝结成晶化矩盾狠狠往两人斜上方一顶,子弹与盾冲撞在一起,子弹碎成齑粉,矩盾也在空中皲成裂片!空气仿佛陈了一面开裂的镜子,将卡门姐弟二人的身影容纳其中。
这一枪没打着姐弟俩,却打得克莱希牙疼:一颗铳弹打碎了至少四成力的晶化矩盾?小伙子你跟你远祖爷爷一个怪力体质啊?!
“又是特制铳弹?早有预谋啊你!”福洛图娜嚷嚷着,“玩不起呀泽威,你知道我花了多少精力才把你的那颗处决弹从腰上剜下来吗?”
没人回答她。
但福洛图娜实在太了解泽维尔了,也明白自己想再从恐怖铳枪神父手中逃跑一次难如登天,所以她必须换个法子才能溜之大吉。而她冒险的底气,就是知道他绝对不会再开枪了——此时此刻的泽维尔的目标并不是抓捕她,而是救下被她劫持的克莱希。
她美滋滋地想,这货从来人质至上,而我正好钻这个空子。嚯嚯嚯,我真聪明!
咣当!矩盾突然被从另一边暴力破开,法术凝结的晶片映着阳光、水汽以及司铎那张冷成冰山的脸,正如福洛图娜所料,泽维尔已经收起了铳,看这架势就是打算贴脸制服她。
福洛图娜暗暗叫苦,之前在雪莱的痛苦回忆涌入脑海:跟这男人拼近战?杀了我都比这简单!哎嘿,所以……
谁能料想她大喊一声:“去吧克莱希!”话音刚落,克莱希脚底一空——伴随着小孩惊天动地的惨叫,他被福洛图娜像丢废纸团似地甩了出去,正正往泽维尔怀里砸。而克莱希脱手的那一瞬间,福洛图娜笔杖在手中转了一圈直指地面,而在甲板的废墟之下、客房地板之上,竟然亮起了冰蓝色的法阵!
高阶传送!法阵吟唱完毕后会有冲击!这么近的距离,保不齐小孩会出什么事!
救人要紧!泽维尔顾不得那么多了,他立刻调换姿势后跳,再踩上一脚废墟借力向上抱住往下掉的克莱希。他才刚抱稳克莱希,冲击波就把两个人掀飞出去,根本没空管罪魁祸首。
乘着两位男士无暇顾及她的当儿,福洛图娜已已经消失在了传送阵里,可她的声音却还通过法术回荡在只剩下两面墙一片地板的房间里久久缭绕:
“我还能说什么呢?冷酷的黑夜能蕴容万物,仁慈的光辉却容不下一丝污浊!哈哈哈,荒唐!”
这大概是句感慨,被两位男士听去了。
“真是个疯子……”泽维尔把手从克莱希的后脑勺上放下来,“克莱希?克莱希?你没事吧?”
为了保护克莱希,泽维尔只好以身当了人肉气垫,他对距离的把控还算不错,司铎衣装上的那些繁多的金属饰物一点也没割到小孩的脸。
不过克莱希则倒了霉——他整个人趴在泽维尔的身上,脸埋在泽维尔的胸前,只感觉脸要碎了。小孩声音听起来又闷又委屈:“老泽你吃什么长大的,胸肌怎么这么硬!我的脸好痛!”
司铎两眼一闭:“……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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