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记忆，楚弋兰的眼睛先是猛地亮起来，又很快黯淡下去。她一句话没说，转身就退出了记忆空间。东方明月赶紧跟了出去，就瞧见楚弋兰像疯了似的，直接跳进了忘川河。
这时，闻人月白、无悲和柒月也都出来了，几个人看着这突然的一幕，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闻人月白挠挠头问：“她这是怎么了？”
东方明月皱着眉说：“怕是受了刺激，变成神经病了。”
无悲叹了口气：“是了，她活着的时候是威风的大将军，是多么潇洒肆意的，结果因为蛊虫变得疯疯癫癫，换做谁都受不了。”
柒月点点头说：“能看出来，她以前肯定是个爱护老百姓的好将军，最后却因为蛊虫丢了心智，还做了挖人脸皮那种事，换谁都得崩溃。”
东方明月嘀咕了一句：“她不早就精神不太正常了吗？”
闻人月白想了想，无奈地说：“好像还真是……”
的确，只是现在又疯了一次罢了。
柒月盯着在忘川河内那个又哭又笑的楚弋兰，急得直搓手：“这下这可如何是好？”
东方明月揉着眉心叹了口气：“服了，她就算被蛊虫迷了心智，这人总是她杀的。眼下她这副疯疯癫癫的样子，要是再跑出去定然还会闯出祸端，如今说什么也得先把她关起来。”
就见无悲愁得直摇头：“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她已经跳进奈何桥了，你我都是凡躯，根本没法下去抓人啊！”
闻人月白指了指不远处熬汤的孟婆：“要不问问他有没有办法？”
孟婆停下搅动汤锅的动作，苦笑着解释：“这种事我说了不算。鬼分两种，一种是在鬼市老老实实待着，攒够年头才能轮回；另一种是害过人的厉鬼，得做很多好事才可能抵消罪孽。”
他又往汤锅里撒了把草药，接着说：“这事儿我真管不了，得找鬼界的主人。可那位主如今跟冬眠的蛇似的，动不动就陷入沉睡。”
柒月和东方明月对视一眼：“难道鬼界老大以前是蛇妖？”
闻人月白摆摆手：“不是。听说她喜欢吞噬恶鬼修炼，这可不是简单的事儿，每次吞噬都得找地方闭关静养，所以才经常一睡就是几百年。”
东方明月无奈地说：“只能等着了。她现在跟个傻狗一样，等她从河里爬上来，咱们再出手。”
而后，只见楚弋兰在河水里折腾个不停，一会儿猛地扎进水里没了踪影，一会儿又突然冒出头来。她一边在水里扑腾，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笑声和哭声断断续续地传出来，整个人看起来完全就是失去了理智。
四人守在奈何桥边，等得不免有些心烦。凉风习习，还真有些凉飕飕的意味。
此时，闻人月白走到东方明月身后，见他双手抱胸盯着河里折腾的楚弋兰，随手把自己的外袍脱下来，披在他肩上。
东方明月吓了一跳，反手要扯衣服：“神经病吧，干什么！吓我一跳，我用不着。”
闻人月白按住他肩膀：“夜里冷，别冻着。”
“谁要你他妈瞎操心，多管闲事。”东方明月嘴硬地推搡。
闻人月白却笑了，眼底浮现一丝复杂的情绪:“对，我瞎操心，我就爱瞎操心。”
“你发什么神经，管好你自己吧！谁要穿你的衣服。”东方明月嫌弃地甩开肩头的外袍。
与此同时，河中的楚弋兰突然加快动作，像是要找机会逃跑。东方明月下意识往后退，却忘了身后的闻人月白，冷不丁撞进对方怀里。
闻人月白眼疾手快，稳稳扶住他的腰。
“当心！”
东方明月刚要挣脱去追人，就听见孟婆在对岸喊：“东方明月！先别着急！”
孟婆皱着眉头打量他：“我突然想起来，你的周身磁场略微有些奇怪，像是被什么东西缠上了。万望担心，千万记住，先前以后不管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别轻易相信！”
东方明月愣住了：“你说什么？！”
“不能再说了！”孟婆慌忙摆手，“我不能参与你的因果，会反噬的，你自己小心吧！”
东方明月刚要追问孟婆，就见发疯的楚弋兰猛然地从河里疾速窜上岸，飘飘然溜走了。
柒月急得大喊：“站住！别跑！”说着就追了上去。东方明月也赶紧跟上，边跑边喊：“快拦住她！”
柒月边喘气边抱怨：“她怎么跑这么快？！”
无悲边追边解释：“不是跑，她现在是鬼，飘着走当然快。”
闻人月白开玩笑说：“可不嘛，人家现在是‘阿飘’了。”
东方明月没好气地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贫嘴！你都27岁的人了，能不能稳重点？”
闻人月白反驳道:“我觉得自己挺稳重，至少比你稳重。”
无悲在旁边笑着打圆场：“27岁还这么少年气啊！像我这800岁的老头子，都老了。”
柒月瞥了无悲一眼：“无悲哥哥，你这话说出来谁信啊？”
东方明月接话道：“谁信你啊？哪有800岁还长着20岁模样的人？你根本就不是常人。”
他又转向闻人月白，没好气道：“还说我不稳重？你才——”
“我可比你稳重多了。”闻人月白打断他，语气带笑，“至少不像你，动不动就炸毛，跟个小狸奴似的。”
“你！”东方明月正要反驳，柒月赶紧劝架：“怎么又吵起来了？”
无悲指着前方逃窜的楚弋兰，无奈道：“先办正事儿吧！边跑边吵，速度都慢下来了。”
东方明月道:“嗯。”
闻人月白道:“好的，快追吧。”
他们追着楚弋兰一路狂奔，眨眼间便扎进了人声鼎沸的鬼市。
浓稠如墨的雾气里，充斥着山羊鬼咩咩的叫声、死猪鬼哼哼的喘息、饿犬鬼的低吠与白猫鬼的尖啸，各色鬼影在死红灯笼下忽隐忽现，搅得空气里都浮动着诡异的喧闹。
东方明月刹住脚步，盯着地面上几道渐渐消散的幽蓝鬼火，意识到那疯魔的女子早已遁入这鬼市里，不知踪影。
前方死红灯笼下一只死猪鬼哼哼着说：“哼哼哼，听说青衣醒了！”
山羊模样的鬼咩咩叫着：“咩咩咩，就那个小结巴鬼王？她一睡就是好几年，不用管她。”
死猪鬼解释道：“哼哼哼，我刚死没多久，还不了解她呢。”
东方明月仔细一听，原来他们说的是鬼王青衣。
山羊鬼接着说：“咩咩咩，她看着模样年轻，就是说话结巴，脾气还特别差，她还极其厌恶男人！”
死猪鬼松了口气：“哼哼哼，还好还好，我是公猪！”
闻人月白赶紧凑过去问：“两位鬼兄弟，这鬼王醒了，会不会来鬼市？”
死猪鬼推了推那山羊鬼：“哼哼哼，你问羊哥吧。”
山羊鬼着急地说，并且还用小羊蹄蹬着地面：“咩咩咩，肯定会来！你们几个活人赶紧走吧，别惹麻烦！”
东方明月和闻人月白对视一眼。
东方明月说：“我不走！得去找楚弋兰，不然她日后再去害人该怎么办？”
无悲连忙劝道：“别太莽撞，还是小心为好。”
柒月也跟着点头：“我赞同。”
东方明月偏头看向闻人月白，就听他开口道：“来都来了，肯定不能直接走，不能半途而废，眼下咱们千万小心，别去惹那个鬼王。鬼界有禁制，我身上的法力也被限制住了，使不出全力。我们就偷偷去找楚弋兰，尽量别惊动那鬼王。”
四个人在鬼市里转来转去，慢慢看出了门道：这里摆摊的商贩，戴面具的和不戴面具的做的生意完全不一样。
没戴面具的都在做正常买卖，而戴面具的，好像都在搞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正走着，一个戴着犬面面具的女鬼突然吆喝起来：“卖倾心丸啦！只要吃一颗，就能让你喜欢的人也爱上你！”
东方明月皱着眉头，一脸嫌弃：“这种骗人的玩意，腌臜的很，瞧着就让人反胃。”
柒月也担心地说：“要是有人不小心吃了这玩意儿，不就只能喜欢上自己根本不爱的人了？这也太缺德了！难怪这女鬼要戴着面具，肯定是知道自己做的生意见不得人！”
东方明月突然听见不远处传来吆喝声，一个戴着鸡面面具的蛇鬼正扯着嗓子喊：“卖灵丹咯！修真界名人的灵丹！”
闻人月白饶有兴趣地走过去：“说说看，这是谁的灵丹？”
“玉露长生峰的……”蛇鬼故意卖关子。
东方明月也凑上前追问：“到底是谁的？”
蛇鬼瞥了他一眼：“玉露长生峰闻人月白的弟子东方明月啊！这人不是下落不明吗？他的灵丹可值钱了！”
正巧柒月和无悲也走了过来，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看向东方明月。东方明月有些尴尬，却还是硬着头皮说：“接着说，别停。”
“就是东方明月的！他的灵丹可强了！”蛇鬼说得唾沫横飞。
闻人月白冷笑着问：“你从哪儿弄来的？”
蛇鬼压低声音：“他有天去了青楼，我们那儿有个漂亮女鬼故意勾引他……”
东方明月气得脸都红了，抬脚就要去踹人，却被闻人月白一把拦住：“让他说完，我听听怎么回事。”
“他妈的，听什么听！”东方明月急得直跺脚。
闻人月白却好整以暇地说：“就当听个故事。”
东方明月转头一看，柒月和无悲居然也听得津津有味，只好咬牙忍着。
蛇鬼越说越离谱：“这东方明月本就是个好色的，一但瞧见漂亮女鬼就走不动道。那天，两人正颠鸾倒凤之中，女鬼就趁机把他的灵丹挖出来了！”
话音刚落，东方明月立刻指着蛇鬼大骂：“你别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你他妈瞎编什么！”
闻人月白眯起眼睛，语气冷淡：“这东方公子，我是有所耳闻的，他并不近女色，你们缘何要编造这些假话？出来骗人？”
蛇鬼吓得浑身发抖，连忙改口：“对、对不起！我可能记错了，这不是他的事！”
柒月皱着眉头追问：“那东方公子到底怎么回事？这灵丹根本不是他的吧？”
蛇鬼眼珠子一转，又开始胡编：“我想起来了！是我们这儿有个会易容的鬼公子，把自己变成东方明月的师尊。大家都知道，东方明月喜欢他师尊，所以……”
闻人月白冷笑一声打断他：“所以，你是说有人易容成闻人月白的样子去骗他？当真可恶。”
“是是是！就是这样！”蛇鬼忙不迭点头。
东方明月气得冷笑：“恶心，真是够了！就算这灵丹真不是东方明月的，你们用这种阴损招坑害别人，也一样缺德！”
蛇鬼突然扯开嗓子喊：“就是东方明月的！像他这种下流胚子，不挖他挖谁？”
“你再说一遍？”东方明月猛地逼近，周身寒气直冒。蛇鬼被他眼神吓得一哆嗦，却还硬撑着嘴硬。
不等他狡辩，东方明月又上前一步，几乎贴到他脸上：“有本事重复一遍！”
“我……我……”蛇鬼慌了神，缩着脖子直往后退，冷汗顺着鸡面面具的缝隙往下滴。
他盯着东方明月，声音发颤：“你……是东方明月？”
“不然呢？”东方明月冷笑，突然从闻人月白腰间扯出捆妖绳。
这时闻人月白却一把按住他手腕：“别冲动！在鬼界用这东西像什么样子，揍一顿得了。”
蛇鬼边退边喊：“你们等着！我找闻人仙长告状去！”
“我在这儿。”闻人月白上前一步，目光冷冽，“你要告什么？”
蛇鬼惊得瞪大眼：“不对啊，不对啊！外面都说闻人仙长最讨厌他了！”
闻人月白忽然低笑，侧头看向东方明月，语气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讨厌？我很喜欢。”
周围小鬼的哄笑声像潮水般涌来，几个戴面具的鬼捂着嘴嘀咕：“老蛇又来坑人了，天天被揍还不长记性，就知道靠骗术混饭吃！”
东方明月懒得理会这些议论，撸起袖子就朝蛇鬼扑过去。拳打脚踢的闷响混着蛇鬼的惨叫在鬼市里炸开。
“哎哟！疼死我了！别打了！”
他抱着脑袋在地上打滚，可东方明月的脚像雨点一样落下来，踹得他连连求饶：
“我错了！再也不敢编排您了！”
“早干嘛去了？”东方明月啐了一口，反而打得更狠。
直到蛇鬼缩成一团喊哑了嗓子，他才喘着气停手，拍了拍并不脏的手掌，斜眼瞥向闻人月白，撇着嘴骂：
“神经病，活该！”
这话明着骂蛇鬼，暗里却捎带上了刚才说“喜欢自己”的闻人月白。
可被指桑骂槐的人非但不恼，反而低笑出声，伸手替他拂开额角汗湿的碎发：“可有解气了？”
“嗯，别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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