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冬天,六七点天还是黑的。饭桌上有早餐,一个瓷碗里放了三个水煮蛋。李不喜伸手去拿一个,在即将碰到鸡蛋时,瓷碗被一只布满岁月痕迹的手拿走。
“乐乐还在长身体,你这个当姐姐的让让他。”说完指了下旁边看起来放的有点久的苹果,说,“你拿个这个,还能吃,扔了浪费。”
李不喜不作声,拿着这个快坏了的苹果揣进校服衣兜里就出了门。
“死姑娘!养了个哑巴!”熟悉的话语和关门的声音混着,在关门那一刻李不喜还是听见了。
她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拿出小手电筒开始照亮,摸着扶梯慢慢下楼。
李不喜出了大门,小手电微弱的光照亮前方的路,一个站在风雪里低着头玩手机的女孩,脚边停着一辆自行车。
天虽然黑,但是比楼梯间要看的清楚。李不喜太熟悉这个身影了。
李不喜的心脏又不受控的跳了起来,跳的太剧烈,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嘈杂。
明明才几步的距离,她几乎是用跑的。
女孩听见了声音,回过头见是李不喜,眼眸里笑意藏不住。
她张开手,跑过来的女孩用力抱住她。
“李逢秋。”
李不喜似乎是发觉刚刚的举动太夸张,慌的赶紧松开手。她按耐不住激动的心情,她太想从李逢秋嘴里得到一个确定的答案。不是李不喜忐忑的猜测,而是李逢秋肯定的答案。
李逢秋好像早就猜到,李不喜要问什么,弯着眼眸温柔的说,“李不喜我是在等你。”
李不喜逐渐绽开笑容,“李逢秋谢谢你。”
谢谢你对我这么好。
弯着眼眸的李逢秋,住进了李不喜的眼睛。
早在那个燥热的夏天。
十几分钟后,她们到了教学楼,李逢秋从书包里拿出两个还热乎的包子和一个大雪梨,还有一杯温豆浆。李逢秋将这些东西塞进李不喜手里,“请你吃早餐,一看你就是经常不吃早餐。”
说着她还严肃了起来,“不吃早餐对身体不好。”
“你看你跟我差这么多,肯定是不吃早餐的原因。”她比划着两人之间的身高,转而又突然弯起唇角,“想和我长得一样高吗?想就要按时吃早餐。”
李不喜对李逢秋的这番谬论简直哭笑不得,缓缓道,“李逢秋我都十八了,已经不长身体了。不吃早餐没什么的我习惯了。”
眼看李逢秋要皱眉,她连忙解释说,“其实我也不是天天都不吃的,我有时候会吃早餐的。”
"真的,你相信我。"李不喜的眼睛眨了两下,特别的真诚。如果不是手里拿着着些吃的,她都要对天发誓了。
李逢秋笑了下,轻轻捏住李不喜脸颊,一字一句说,“不、可、以。必须天天吃,我监督你。以免你不老实,作为监督人决定以后李不喜同学的早餐本人包了。”
看着她脸上的笑,李不喜的心又颤了下。
李逢秋真的一直一直都很好。
和想象中不一样,好似又差不多。
李逢秋本来就是一个很温柔的人。
似乎是怕李不喜不答应,又补充说,“作为回报,你就给我画一张画吧。然后我明年十八岁生日的时候送我一个礼物。”
李不喜愣住了,生日礼物可以,可是她不会画画啊?
她道,"可是我不会画画怎么办?”
李逢秋不以为然道,“没事,你随便画画就行。不用画多好看,画我们两个人就行。”
李不喜对画画没什么兴趣,所以直到现在她的画画水平就跟五岁小朋友画的差不多。想到自己那“高超的绘画技术”,李不喜甚至都不想去回忆。
李不喜还想挣扎一下,换个回报,有点讨好的说,“李逢秋能不能换一个啊?不让我画画好不好?”
李逢秋想,李不喜这是在撒娇吗?
有点奇怪,但是好喜欢。撒娇的李不喜,好可爱。
她想逗李不喜,故意说,“不可以。”
李不喜低下头,低声说,“好吧。”
又委屈又可怜的,好像她在故意欺负她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李逢秋看着李不喜这副好像受了欺负的样子,心痒痒的,想摸摸李不喜的脑袋。
想摸脑袋的心十分强烈,抬起的手最后还是放下,“好了,没事的。我不会嫌弃的,李不喜同学的画作,我怎么敢嫌弃?”
心思被说了出来,李不喜抬起头,有种破罐子破摔的感觉,说:“那我要是画的不好看,那你不能嫌弃。”虽然不好看大概率是一定了。
李逢秋保证道,“一定。”
她又说,“而且我还要好好珍藏起来才行。"
李不喜看向别处,脸有点发烫。
李逢秋看了手表,道,“七点二十了,回教室吃吧。"
李不喜点头,她低头看了眼怀里的大梨子,说:“我书包里有小刀,我分一半吧。”
李逢秋摇头,笑道,“梨子可不能随便分,分梨了就分离了。”
李不喜一时愣住,她没有想到梨子还有这个说法,有点呆呆的点头说好。
讲台上的化学老师黑板上龙飞凤舞写着化学公式,课桌上摆着前天月考的化学卷子。李不喜听了大半节,脑袋都听疼了还是没有听懂。她往课桌边上的梨子看去,思绪开始飘向窗外。
不分梨,就能不分离吗?
……
终于到了下午五点,这个时间是一中午饭时间。七点才上晚自习,有两个小时可以休息。不过今天晚上七点学校要举办元旦晚会。李不喜对这些不怎么感兴趣,她不准备去食堂,她趴在桌子上想睡一觉。
忽然间,桌边响了两下。
有人在敲桌子。
李不喜抬起头,皱着眉。等看清是谁时,眼睛忽的睁大。
李逢秋一脸笑意,对李不喜满脸的惊讶挑了下眉。她弯下腰,耳边的碎发没挂住,落了下来擦过脸颊。李逢秋想说有那么惊讶吗?但还是没有说出口,转而问道,“嗯?李不喜你是不是又不打算吃饭?”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这句有什么不对,一下被猜中,李不喜一时说不出话来。她低下头,不看她的眼睛,声音低低的好像做错了什么事一般,"我不饿,李逢秋。“
李逢秋眼神不经意间扫过李不喜单薄的校服,里面就穿了一件灰色毛衣,看着也不厚。今天比昨天更冷,怎么又穿这么一点?
李逢秋把身后提着的纸袋放在李不喜课桌上。
李不喜不明白李逢秋怎么把这个纸袋放自己桌子上干嘛,她投去疑惑的眼神。
李逢秋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是一条围巾深绿与浅绿色交织的方格围巾。
李不喜不明所以,扫了一眼围巾说,”这……你是要送给谁礼物吗?”
“你猜晚上要送给谁?”见女孩还呆着,没有反应过来,末了轻骂一句,“笨。东西都放在你桌上了,除了15班的李不喜我还能送给谁?”说完,李逢秋给愣住的李不喜一圈圈把围巾给她戴好。
李不喜心脏狂跳。
在这个冬天,心脏的跳动声代替了语言。
“我以为你是要送给你的朋友。"李不喜轻声道。
李逢秋坐在李逢秋前排的凳子上,又从纸袋离翻出用袋子装好的两个大红薯。她掰成两冒着热气。李逢秋递过去半个红薯,说:“我不知道你生日是哪天,就干脆今天来送给你了。”
她低下头,轻声道,“那、那你喜欢吗?”
李不喜笑的明媚,半张脸埋进围巾里,嗓音闷闷的,小声说:“很喜欢哦。”
“我生日是12月25号。那你呢?”
“8月7号。”
12月29号,我知道了她的生日。
两个人在安静的教室里,吃着热腾腾的红薯,眼眸里盛着笑意。
李逢秋说,“今天晚上元旦晚会办完就放假了,开心吗?”
眼中的笑意淡了一点,李不喜勉强扯起嘴角,“开心。”
临近九点半,学校上空是绚烂的烟花。
两个人站在拥挤的学校走廊,耳边都是学生惊讶的声音。
李逢秋见了她眼眸里的笑,她的眼睛比烟花还要漂亮。
她说,“李不喜,你想去哪个地方上大学?”
李不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问这个问题,想了一下说,“贵州四处环山,我想去有大海的地方。我没有看过真正的大海,想去看一看。”可惜,没有机会了。后半句,李不喜没有说出口。
“大海?你想去有海的地方?”李逢秋倒是去看过几次,大海确实是挺好看的。
“嗯嗯。”李不喜点头
李逢秋接着说,"那我们以后去有海的城市读大学吧!好不好,李不喜?”
李不喜笑容僵硬,半晌又恢复原样,说:“啊?”
李逢秋又问,“那你还喜欢哪个地方?”
“昆明吧。这个城市很漂亮,有很多的花,我喜欢花。
“还有呢?
“大理吧,大理有洱海。”
李逢秋问了很多李不喜想去的城市,李不喜扭过头问,“那你想去哪个城市?”
李逢秋想了一下,摇了摇头说,“我没有特别想去的城市,但是北方的城市我只去过北京,所以……我还挺想去北方的城市看看。”
她话音一顿,道:“而且北方下雪很好看。”
今年的冬天比往常要冷一些,下的雪也大的多,树杈上、街边、屋顶,到处都是积雪。虽然今年文思下了场大雪,文思县一般到不怎么下雪,要下也是下一点毛毛雪就算到了冬天。所以李逢秋还挺像去北方看一场大雪。
李逢秋问道,“李不喜你喜不喜欢下雪天?”
李不喜摇了摇头,说:“不喜欢。”
李不喜看她,“怎么了?”
李逢秋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随即笑了一下,说:“没什么,就随便问问。”
李不喜没说什么,转过头继续看烟花。
走廊的灯光挺亮,李逢秋也没有近视相反视力还非常好,她数着李不喜的下眼睫毛。李不喜的下眼睫毛很长,根根分明。视线往下,鼻尖有颗小小的痣。她的鼻头有点圆,鼻梁却挺挺的。鼻头有点红,脸也有点红。可能是被风吹的,李逢秋想,冬天对李不喜一点也不好。
烟花快进入了尾声,李逢秋拿出手机偷拍了冬天。
安静的冬天全然不知。
李逢秋也不打算告诉她,她私藏了冬天的一张照片。
“李不喜,我们去同一个城市上大学吧。好不好?"
冬天回了眸,答应了她。
很久以后,李逢秋才发觉原来冬天说了谎。
在烟花下,那双漂亮眼眸里的苦涩藏进了眼底。李逢秋被那双眼睛骗了过去。
原来一切早有预兆。
李逢秋用了很长时间才发现。
李不喜说她很聪明,可是她觉得自己很笨。
李不喜,我一点也不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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