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鲜少和旁人有过这般过近的距离,然而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反感,甚至想抬手摸一下萧闻山垂到他怀中的发丝。
或许是他看着真的被吓到,江随舟涌上些许心虚,他抬手撑起,刚想说什么,忽地觉得有些怪异,他并未听到萧闻山的心跳。
大抵是他神色明显,萧闻山握住他的手腕,顺着往旁边挪了挪,嗓音低沉:“你摸错地方了。”
江随舟感知到心跳声,才安心了许多。
“行了,把我放下来吧,”江随舟后知后觉有些羞耻,“方才逗你的。”
萧闻山将他放下,冷冷说道:“可我当真了。”
“对不住对不住嘛,谁让你先前骗了我。”江随舟道。
他不说还好,一说萧闻山停下脚步,盯着他,眼底闪过不丝不易察觉的委屈:“我何时骗过你?”
江随舟一听来劲了,伸出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最初见面你说你是散修,可你并不是,这是其一。”
“阵中你那人化物的术法说是言子归所为,但据我所知,那可是某仙门秘法,这是其二。”
“至于第三,”江随舟故意挡着他的路,控诉道,“你以身涉险还想蒙混过关!这不算骗我?”
萧闻山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置气似的将怀里灵袋扔到他怀里,缓声道:“那你也骗我许多次。”
此话一出,江随舟脸上扬扬得意的神色顿时烟消云散,他不满耍赖:“我骗你什么了?你说说看多不多?”
“你也说你是散修,但以你灵力来看并不是,此为其一,”萧闻山仿着他说话方式学道,“其二,你骗我……”
见他停下迟疑一瞬,江随舟弯了下眼,凑上前笑道:“接着说啊,其二呢?我骗你什么了?”
萧闻山目光落在他一张一合的嘴巴上,最终挪开,冷冷吐出几字:“萧公子,这样很无聊。”
果然不认识吗?江随舟稍稍放下疑虑,顶着假名笑嘻嘻追了上去。
其实他的问题不止这些,他很想问萧闻山是不是宁安的,但有些问题,不一定非要问出个答案才能知道。
他不在萧闻山面前伪装灵力后,两人回去几乎未耗太长时间,途中江随舟对没能选到再三表示了愧疚,即使萧闻山并未放在心上。
萧闻山照旧做了尽合他口味的菜,不过这次并未取出酒来喝。
“那样的桂花酒酿没了?”江随舟瞅了一圈问道。
萧闻山:“没了,改日再酿。”
江随舟很是震惊,那日他分明没喝:“昨日那坛呢?你不会倒了吧?还是说嫌我纠缠不走生气了?”
“昨日那坛我喝完了,并未因你纠缠生气,你本就不是为了挑选衣服才留下的,”萧闻山道,“先去休息,热水烧好后会敲你房门。”
江随舟他能感受到这人对他的纵容,甚至到达了一种可怕的程度,但他无法想象,萧闻山这般模样的人,喝醉会是什么样子。
那可是一坛!一大坛桂花酒酿,他竟然没醉?江随舟有些恍惚走进卧房,直到敲门声响起,他才从萧闻山身上那股割裂感跳出来。
江随舟起身开门时,和扑鼻而来的桂花香气撞了满怀,他垂眸看去,几桶热水上面都浮着一层桂花瓣。
他俯身捞到手心几片,倚着门框笑着问道:“不就找你讨酒,至于这般捉弄我,哪有这样沐浴的?”
萧闻山默不作声将这些倒入浴桶之中,待他快走时才道:“你不是觉得桂花好看,多泡点。”
“这又是哪里惹到他了。”江随舟沉沉笑道。
许是浴桶里的水太暖,也或许是长久未用灵力,江随舟懒散地靠在桶壁,竟有了些困意。
意识到这点时,他已经搭着桂花睡了过去。
-
“他没睡着!!”
“快追上去!抓住他!”
不知从哪来的孩童尖叫,将倚在树旁小憩的少年吵醒。
那是十五六岁的江随舟。
他那时刚来宁安没多久,便和家族内上上下下的弟子混熟了,他的到来,给宁安添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就连一向沉稳的师兄都能被他逗得破功。
但师父又不是没脾气的人,不然他也不会被罚下山。
饶是梦到这些,江随舟记忆也有些模糊。
不过此时宁安还未覆灭,山下的景色还是很美的,纵是冬季,也不妨雪飘如絮。
因此,那个被两三个少年追着打的煤团很容易看到。
那孩童应该才…十多岁的年纪,江随舟一心想着吃,本没想管,可当那小孩和他对视时,江随舟手还是不听使唤地用石子赶走了那几个虎头虎脑的人,惹得几人惊声尖叫。
“你敢打我!”为首少年扯着嗓子吼过来。
江随舟掂了掂手中余下的石头,像模像样地学道:“我敢打你~哦,那又如何?”
“你!”
“我?我怎么了?你不是也打他了?”江随舟点点被困在雪堆里的小孩。
几名少年不甘示弱,争先恐后道:“你懂什么!他是妖怪!”
“就是,妖怪!妖怪你懂吗?我爹娘说了,修道的都是妖邪!”
“就跟…就跟……”余下一少年磕磕巴巴,说不出什么来。
“原来是这样,”江随舟声调懒懒散散,顺手将手里石子扔到他们屁股上,“那真不巧,我也是妖邪,你们打不打我?”
此话一出,那几名少年顿时怂了,后退着跑远。
被解救的煤团没什么反应,这小孩就光着脚,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和江随舟四目相对。
他手脚冻得灰紫,江随舟皱着眉,冲他招了招手,可还是没动。
他没动,江随舟也并未表明态度,跑走的几个孩子见状又跃跃欲试想要去捉弄他。这次,手里还拎了家伙。
江随舟目光冷冽,从他们手中的砖棍扫过,而后又定在轻微发抖的小孩身上,忽地将腰间长剑甩到他们跟前,裹挟着寒冬的剑气将那几个少年吓得愣住。
“还不走?”他问。
江随舟不笑的时候有些吓人,虽然年纪不大,可一身黑衣,手上还握着柄长剑,因此在他冷着脸冲着那些孩子说话时,两三人惊弓之鸟散开。
即便如此,那煤团依旧昂着头,憋气不吭地看着他,两人对视约莫一小会儿,江随舟最先落败。
他抖抖身上的雪,调整了下表情,而后大步迈去将小孩单手抱了起来,怀里的人明显又抖了一下。
江随舟愣了片刻,和煤团乌溜溜的眼睛再度撞上。
接着他察觉这小孩又无法扼制颤抖起来。
江随舟哪里会看不出来这小孩怕他,但他憋着笑,像是发现新奇事物一般,故意绷着脸,压着嗓音吓他:“怕我?”
不出所料,随着他话音落下,那孩子又是一颤。
可这小孩也很能唬人,若不是无法控制身体反应,光那张闷声不吭的小脸,定不会瞧出来他马上就要被吓哭了。
两人无声对峙着,在他眼睛起雾前一秒,江随舟终于破功笑出了声。
兴许是江随舟笑起来太惹眼,让这孩子意识到:这人只是吓他,并不会打他。
江随舟笑得有些热,便伸手捂住了他的脸,试探地捏了几下,问道:“你家里人呢?”
他没回答,只是摇摇头。
江随舟定定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凑近了些,打量道:“不会讲话?”
小孩:……
“行,就暂且当你不会讲话,”江随舟把他头上外衣拢了拢,又逗弄他,“既然你和家里人失散,那就先跟着我好了。”
孩童心头一震,刚抬起的脑袋又被按下,接着江随舟就笑道:“嘘,那帮人又过来了,别出声,我们偷偷跑。”
方才还在鼓动的外衣立刻不动了。
江随舟眉眼染上些笑意,他单手掐诀轻轻一跃,便带着一个煤团飞远了。
或许是小孩子太好骗,一句话都能唬住,以至于江随舟带着他御剑回到宁安时,怀里的团子闭着眼一声不吭。
江随舟对来来往往的视线视若无睹,他猫着步子,手却很稳。
原以为他睡着了,直到一道温和又无奈的嗓音出现,江随舟眼皮动了一下。
“江随舟,你…这是哪里带回来的?师父他可知你又逃…”
“欸欸欸!晏琛!师哥,我的好师哥!这是路上遇到的,”江随舟笑嘻嘻地绕过晏琛,“是他不会说话,又被人欺负,非要缠着我,我才把他带回来的。”
小孩:……
江随舟说完,他就瞅到自己的衣袖被小孩抓的死紧,他闷声笑了几下。
晏琛也发现了,颇为头疼,他侧身挡住:“这…非要缠着你?真是他自愿的?”
“当然!”江随舟理直气壮,“不信你问他。”
说完他便捏了团子几下,谁知这小家伙一动不动,像是故意呛他一样。
“你看,我就说是他非要跟着回来的。”江随舟更乐了,假装看不到,接着道,“而且这可不是什么来历不明的人,你看他手脚都发紫了,这若是放在山下…”
江随舟没说完,但他的师哥他还能不了解吗?普天之下心最软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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