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沧山左氏作派不行，可从那出来的仙师并不差，一直沉默不语的应柳也是立刻反应江随舟何意，可不待他答话，便被萧家那人抢了先。
“既如此，那便进去查一查。”萧闻山说道。
应柳到嘴边儿的话又被堵了回去，好说歹说也是沧山左氏的仙师，何时受过这等无视？大抵是不愿与萧家这位过多纠缠，并未出言呛他，只留满脸憋屈。
“可若是进去，岂不是不能带上灵剑法器？”言子归问道。
江随舟见他满脸单纯，便问：“谁说不能带的？你也太容易轻信旁人了。”
“那…怨魂不是说了——‘若是有意，搁下灵剑法器’？”言子归老实回答。
江随舟指出：“你也说了是‘怨魂’所说，它说的话，又怎能全信？”
萧闻山见言子归仍有些不解，替江随舟挑明了道：“若是不能带，最初便无法进入怨阵中。”
“没错！”江随舟笑意又深了几分，接着说道，“它恐怕只是跟着记忆来诓人的，若你熟悉它这种门路，定知这是怨魂的谎话，你进了阵中，便要牢记不可轻信邪祟的话，身为仙师，哪能随意抛弃灵剑法器。”
言子归：“原来如此。”
话毕，江随舟便活动了下手脚，准备进去，只一个眼神相视，萧闻山便默契跟了上去。
左韫越看越不对劲，如胶似漆、如影随形……言子归和言时晖有好到这种程度吗？
应柳同样看得眉心紧皱，不过他只当两人在逞能，大步流星地挡在两人面前：“什么都不准备？就这样进去了？”
“我们有什么好准备的？我们灵力弱，又没有法器，自然不必准备那么多，”江随舟笑道，“不过你们还是将灵剑法器之类的隐匿一下气息，激到怨气就不好了。”
应柳破过的阵不多说，也有**个了，还从未见过这般赶着送死的狂妄之徒，他指着萧闻山背着的长状物道：“他不是背着剑呢？”
他一说，江随舟也不能装没看到了，还未说话，身侧的人出言解释：“不是剑，不必藏匿灵力。”
“起码拿出来看一眼做个判断，”应柳嘴角抽搐了几下，“再说，我是符修又不会抢你灵剑？灵剑都是认主的。”
江随舟虽也好奇他师弟为何无时无刻地背着这东西，但既然说了不是剑，那就不是。同样，他不愿给旁人看，那就不看。
他隔开应柳伸来的手，笑道：“萧兄都说不是了，你为何还非看不可？难不成应大仙师喜欢强人所难？”
“应仙师，”左韫皱眉喊了一声，“他们没必要撒谎，再者，破阵要紧，他有没有灵剑并不重要。”
“是啊师哥，有你们在，定不会有危险。”言时晖道。
应柳面露窘色：“只是好奇，不愿便不愿，我又不会逼迫他，再说，他有人护着，谁敢欺负他？”
三言两语将这位符修哄好后，左韫拿出捆仙绳：“此物既可绑邪祟，也可防止我们在阵中走散，将腕部露出。”
言时晖几个小辈老实伸出来，等到应柳，他看向江随舟他们，别扭说道：“这样绑在一起，定要有人殿后，你先将他两人绑好，可别出什么意外。”
江随舟有些意外，但也接受了这样的安排，不过等轮到萧闻山时，他想起那日他师弟身上的因果怨，抬手挡住，在一众不解目光下面不改色道：“我胆子小，得牵着萧兄才行，所以不必绑他，我不松手就行。”
说着，江随舟扣住了萧闻山手腕，而萧闻山也没有挣脱的意思，如此乖顺、如此配合。
左韫：“……”
“行，”左韫略过萧闻山给应柳套上捆仙绳，嘱咐道，“若遇危险，千万不要松手，不过我自会照看你们一二。”
她说这话倒不是客套话，这两人心性不坏，只是灵力过于微弱，又同言家两人交集不浅，下意识就多照付几分，何况扶弱济困本就应做。
待两人道谢后，一行人收整片刻便出发了，只是位置上出现了些许分歧。
无非是言子归非要和萧家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挨着，而不挨着他师姐，于是几人便从左韫打头，言子归挨着，便成了左韫、段谌、言时晖、言子归，余下应柳位处最末端，萧闻山和江随舟两人倒没有变化。
江随舟哪里不知道言子归这般站着是何意，这恐怕仍是觉得他很厉害才这般凑过来。
几人在两位仙师帮助下，敛去活气，待他们进去归灵阁时，喧闹之声倏然静下，围在一起不知鉴赏什么东西的人，脑袋几乎是对半折了过来，纷纷盯着他们笑，诡异又安静。
“贵客这边请！”熟悉的青衣怨魂重新出现，周遭又活络起来。
然而他们这边仿佛隔绝了什么，外面虽热闹非凡，但他们将那怨魂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这边是灵玉、灵草之类的物品，大多是助涨修为的，”怨魂喋喋不休，“对面则是灵符，由符修提供，静心、筑气等等，皆有效果。”
“当然最受欢迎的是内院的灵池，在其中沐浴一定时辰，便能——”怨魂放轻声音，带着几分蛊惑之意道，“脱胎换骨。”
江随舟眉心拧起，这恐怕不是字面意思这么简单。
可倏然前方一声惊呼，不是左韫，而是段谌的声音。只见一向文雅沉默的他忽然一声暴喝：“脱胎、换骨！”
他神神叨叨地念了一遍又一遍，极为痛苦扯着眼布，却又不敢将其拿下，嗓音也越发空灵，甚至还试图将捆仙绳解开！
江随舟察觉不对，大喊道：“拦住他！段公子被魇住了！”
言时晖立刻擒住他的手腕，动作利落，将其反拧身后，询问前辈：“左师姐，要将他打晕吗？”
然而左韫并未回答，身形一动不动地停在那里听着怨灵讲话。
若是往常，以她的果断早应该手起刀落将人打晕，可左韫连头都没回一下。言时晖心中发沉，正欲上前查探，两道声音混在一起——
“言时晖、后退！”
“你师姐出事了！”
一道是江随舟，另一道有些嘶哑，但也听得出是左韫的声音，好似含着刀剑一字一顿吐出的话。从他们角度，并不难看到左韫说出后嘴角溢出些血丝。
应柳当即甩出几道符箓将他们护起，可他的符也只是带来一瞬的劲风，转而又被怨气压下。
虽沧山左氏教学行事教条又老派，可仙师并不弱，起码左韫和应柳是这般。
哪怕不知其名气的江随舟，也能感受到两人身上汹涌的灵力，然而这样的人，却被怨气控在原地，更准确来说，应当那修诡道者通过控制阵中怨灵，来拖住几人。
言子归：“师姐！！”
“师姐！”言时晖心下一慌，手中力道便松了许多，紧接着一阵怨气袭过，段谌腕上的捆仙绳竟直接断开了！
然而捆仙绳存世这般久，鲜少有人能断开，或许先前还对有人像他们这般活下来存疑，那么此刻江随舟几乎能断定，以此人修为，哪怕是修诡道，也是活了百年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的江随舟，一边暗中助仙师摆脱困境，一边施压灵力，让言时晖他们更好控制段谌。
可那人也不是三流之辈，江随舟同他交锋有来有回，灵气和怨气相撞带来的劲风好似裹了燃火的烫油，若不是归灵阁处在阵中，恐怕整栋楼都被掀翻了！
他牵着人的力度大了些，对着萧闻山道：“再靠过来些。”
然而话音刚落下，周身怨气又重了一番，竟从应柳的符阵下手，直接将人挤得散开了！
如此强烈的怨气，阵眼应当在归灵阁之中，只是眨眼工夫，周身的人便已消失不见，他不知那人为何非要散开他们，所幸江随舟这次拉住了萧闻山。
“可有事？都红了，疼不疼？”他方才力气太大，导致他小师弟手腕上多了道镯子似的红痕。
萧闻山摇头：“没事，不疼，反倒是你，用那么多灵力，可有不适？”
江随舟沉重心情散去几分：“我能有什么事，我可是——”
话到一半，江随舟紧忙停下，可萧闻山那双眸子已经定在他身上，似乎是想到什么，眼眸隐隐作亮，又沉声重复一遍：“你可是？”
他直觉不妙，也不管他师弟信不信，硬着头皮胡扯道：“我可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散修！萧兄为何这般看我，对我有意见？”
萧闻山收回目光，手指无意擦过那道痕迹，淡淡说道：“意见？哪敢对萧公子有意见。”
江随舟一时摸不准他这个师弟又为何置起气来，总不能是看出来他想起来先前的事了吧？可就算如此，要生气也该是他先气，毕竟装不认识的可是萧闻山。
但自从萧闻山来到宁安，每次两人互生闷气，先低头的十次得有八次是江随舟。论哄人，他可是哄了好些年，经验还是有的：
其一要顺着师弟意，说些好话；其二，自然是得想明白他小师弟为何会置气，下次避开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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