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随舟先将四周打量了一下,他们此刻应当还在归灵阁之中,房间内那鎏金色泽一般的灯盏十分眼熟,不久前还在厅中看到些许。
在确保无危险的情况下,他才蹭到他小师弟身边替人揉了揉手腕:“哪能啊,萧兄莫要不开心,就算对我有意见,我也乐意至极。”
可萧闻山一言不发地收回手,摆明了说什么话都没用。
这下连哄人机会都不给了,江随舟似是没料到这种情况,怔愣片刻后,弯腰笑出声来。
于是萧闻山表情更冷了,那一瞬江随舟总觉得萧闻山知道他记起来了,却因为他不愿承认,只能也装不知道生闷气。
除了这个,旁的他猜不到,不然为何忽然置气?
江随舟垂眼捻了捻指尖,实则余光一直在偷偷瞄着萧闻山,烛火的影子在他脸侧跳动,若是瞧得不仔细,还当是气得落泪了。
他心口蓦然有些奇怪,过往处理一些危及性命的祟物时都没有这般七上八下,此刻却忽然有股冲动感,想上前告诉他师弟他想起来了,虽然只是部分。
可下一刻,他对上了萧闻山那忽然抬起的双眼,什么话都说不出口了。
再等等吧,他总觉得萧闻山有些伤心。
江随舟并未意识到他的心绪,已经和萧闻山的喜怒哀乐连在一起了。
或许是这个原因,他神色也多了几分忧愁,不曾想萧闻山频繁往他这里望了几次。
江随舟发现后,压住上翘的嘴角,佯作伤心不已的样子,掩面说道:“你要真讨厌我,我以后便不会在你面前自讨没趣了。”
不过几秒,脚步声落在他跟前,只听他师弟冷冷丢下几个字:“没有讨厌,我不讨厌你。”
江随舟无动于衷,萧闻山面色凝重地盯着他的手,可那双手捂得太严实,压根看不到里面那张脸神情如何。
他手刚搭在江随舟手腕上,江随舟便眨着眼睛,笑着朝萧闻山望去,一改之前声音:“没有就好,不然我的眼泪可真掉下来了。”
萧闻山身形一僵,猛然收回了手,看着眼前那张笑脸,忍了又忍,最终也说不出狠话,闷声憋出两个字:“骗子。”
江随舟哈哈笑起来,眼见萧闻山又要同他‘泾渭分明’,紧忙拉住他的手,好言好语哄道:“错了错了,好萧兄,我这不是见你不开心,逗你笑一笑?你不说我怎么会知你为何事而忧心?”
“无事…我只是不愿在此处久待。”萧闻山不认方才有过不悦。
江随舟也不会这时候拆穿某人,应喝道:“不愿待就不待,我也不愿呆,我把这幻境破了不就好了?”
说着,他顺手拎起桌上茶壶,手指沾了些茶水,在幻境内的木桌上画起了灵符类的东西。
照理来说是无法用幻境内的物来画符,不过江随舟最初可以以笔代剑,如今恢复大半灵力的他更是没有问题。
至于为何要麻烦用符破除幻境,那自是因为两人在旁人眼中的身份可都是‘弱不禁风’的形象。
以符破开,不易引人注意,若是真引起也无妨,不还有言子归和应柳这二人?
最后一笔画成之时,白光一闪,裹挟着怨气的劲风便扑面而来,江随舟未有任何犹豫,脚尖一点借力反转,朝着萧闻山那边跃去。
令他没想到的是,萧闻山在如此浓重的怨气中也没有分毫不适,不仅如此,本该是他揽着萧闻山的,却被萧闻山拥入怀里,从容不迫在归灵阁中站定。
此时归灵阁内并无旁人,甚至一开始见到的青衣怨灵也不见了踪影,偌大一个地方,寂寥无比。
“你这灵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不是灵骨不佳?”江随舟终究是忍不住问道,“为何如此微弱,还能扛得住怨气的影响。”
萧闻山难得无言,干脆倔着盯着他。这样的表情让江随舟很是怀念,因为以前不小心做了什么自以为的错事后,他师弟便是这幅神情。
还是和少年时期一样的性子,总觉得事情偏离了些,便是做错了。
江随舟笑笑,见他不愿答,也没再逼问。刚凑上去捏住萧闻山袖子,倏然轰隆一声巨响,如同隐山那般的炸裂声,掉下来一个人。
他定睛一看,这不是应柳又是谁?没想到竟是他先破开的。
应当是破开幻境后恰巧遇到他们了,但模样有些狼狈,袖口处的暗金绣文已然成锈红色。
江随舟和萧闻山对视一眼:“我去看看。”
刚走到身前,还未问些什么话来,忽地沙沙几声响,江随舟循声一看便看到偷偷捏符的手。
这位左家的仙师怎么还装晕?
他俯下身打算问一声时,忽然一道定身符甩到了他身上,只见应柳迅速起身,头也不回地捞着衣摆跑。
江随舟手顿在半空中,和不远处呆在暗处的萧闻山相视一笑:“萧兄,我好像吓到他了。”
应柳跑得急,听到是江随舟的声音后更快了,一个没留神便撞到了挡路的萧闻山身上。
待他定睛一看,满脸惊恐,扯着嗓子便胡乱扔符:“滚啊啊啊啊!”
若不是应柳没扔准,那些符恐怕就要甩到萧闻山身上,谁知道会不会对他身上的因果怨有没有影响。
江随舟看得心惊胆战,也没管会不会暴露,破开灵符便像萧闻山走去。
直到应柳甩出去的符箓被江随舟贴到嘴上,这阵撕心裂肺的惊叫才停了下来。
江随舟觉得此时此景十分熟悉,好奇之下,便附身问了一句:“应大仙师,难不成……言子归这小仙师,平日里是你教的?”
应柳此时还摸不着头脑,呸呸几下将符扔到地上,道:“他自己自学的,不愿去沧山学堂。”
回想起言子归和应呈贤的恩怨,江随舟心下了然,他挑挑眉又问:“我还当是一个路子教出来的,不然为何害怕方式都是惊人的一致?”
显然应柳也明白这萧家小辈说的话什么意思了,身为沧山左氏当下最强的符修、数一数二的仙师,怎么能怕邪祟怕得紧?这一直是他隐藏多年的秘密,没想到今日让萧家这两个资历平庸者给发现了。
被江随舟一戳破,他当即不满意了,咬牙切齿辩解道:“你个散修懂什么?你们怎知方才我遇到了什么!符修又不像剑修那般多了把灵剑,唯有符能护住自身,但在幻境中符箓力量会被削弱近四成!”
他顿了顿,触及到江随舟身后那人目光,浑身一凝,好似见了家主一样,不由自主低了些声:“何况幻境中怨气又不受影响,对我这般符修而言,百害无一利,若今日不是我,恐怕旁的符修都出不来。虽幻境不一样,若是你在我那处幻境,定也吓成这幅模样!”
江随舟安抚道:“我没有旁的意思,别气啊仙师大人。”
“那你何意?你意思不就是嘲讽我胆量?”
“这你就误会了,”江随舟将人扶起来,“胆量如何又不妨碍你是个厉害的符修,只是觉得反应似罢了,并无恶意。当然,今日之事自不会同旁人提起。”
应柳脸色稍稍和缓,视线却不住地望向萧闻山。
江随舟了然:“仙师可放心,萧兄更不会说的。”
萧闻山也跟着微微点头,虽有些敷衍,但应柳放心不少。
此事一过,应柳后知后觉地看向两人:“不对,你们两个怎么出来的?左仙师呢?”
接着他环顾四周,发觉自打从幻境中出来后,归灵阁内便没有人,可按照左韫,早该出来便是,竟然没出来?!
“这个……说来惭愧,”江随舟脸不红心不跳道,“言小仙师之前给我一张符防身,不曾想那个幻境中遇到了,我又跟着画了好几个,虽然没有用,好在运气倒是极好,那张符直接炸得将我们二人送出来了。”
应柳半信半疑,但想到无烟镇也是言子归翟靖那几个小辈弄好的,怀疑少了许多。
但幻境中的事仍是很疑惑,他问:“你们没在幻境中遇到邪祟怨魂之类的?不应该啊,若是入怨阵定是会被幻境中的怨魂缠上。”
江随舟自是知道,但他们还真没有碰上,虽然他也很在意这个疑点,但这个回答万万不能如实说的。
“遇到了,但我们二人灵力微弱,所以才致使招来的怨魂也弱,”江随舟捂住心口,看起来很是后怕地说道,“而且我一看换了地方,就紧忙把符甩出去了,那怨魂都没来得及过来。”
应柳笑了一声:“算你们聪明,运气还挺好。”
“既然如此,那就跟好我,”应柳挤破指尖,又掏出一沓符,“我帮他们将幻境破开,赶紧把阵破了出去得了。”
江随舟:“仙师所言极是。”
应柳被这般顺着,心情颇为通畅,对这两人摆摆手:“你们可以来看,只要学得会,也…准你们偷学,不过画符的时候你可别凑上来乱动。”
“那多谢仙师。”江随舟眼底笑意又深了些许。
应柳只当是他被喜悦冲昏头脑,只是萧家另一位的目光很是古怪,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直觉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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