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乎,后面几天里,他写字我磨墨,他看书我打扇,他与下属谈公事,我在一旁当柱子。
一晃三天过去了。
檐角铜铃叮咚作响,我蹲在回廊啃着刚偷来的桂花糕,望着远处忙碌的丫鬟们直犯嘀咕。
柳清歌这两日没来东苑,倒是让我挺惊奇的。
以往她每天都来呢!
直到小丫鬟来报,说她这两日与一个西域男子天天待在一起。
我咬碎嘴里的糕点,碎屑簌簌落在青布衣襟上。
柳清歌围着别的男人转,齐轩居然真的不在意,他不怕以后戴绿帽吗?
而且,更郁闷的是:明明是我在河里拼死拼活救人,最后倒成全她做那救命恩人!
不过好在这部分剧情对上了。
我吃桂花糕正啃得欢快时,柳清歌一行人来到了东苑,她的袖中还藏着什么。
若我没猜错,她那袖中藏着的,应该是私盐案的关键证据。
这定是那南蛮子给她弄来的。
我没搭理她,趁着齐轩没空管我,我摸去厨房去,今天厨房炖了我爱吃的红烧猪蹄。
厨房飘来红烧猪蹄的香气,我踮着脚去够蒸笼,忽听得身后传来轻笑。
转身撞见那南蛮子斜倚在梨树下,笑眯眯地看着我。
“小郎君,别来无恙?”
他随手晃了晃我那日扔给他的折扇,扇面的墨竹已被河水浸得发皱。
我挑挑眉,没想到他居然还留着。
我不想搭理他,在绕过他时,却被突然攥住手腕。
他欺身上前时,我几乎要扬手给他一巴掌,却见他指尖捏着只张牙舞爪的蜈蚣,紫黑的外壳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这……这是什么?”
我惊慌地看着他手中的虫子。
“让小郎君受惊了,刚刚那不过是一种食人血的虫子罢了。”
他低笑着松开手,掌心还留着淡淡的檀香。
我拍拍身上,莫名其妙哪来的虫子!
南蛮子突然郑重地向我躬身行礼。
“当时火灾,多谢小郎君出手相救。”
我一愣,“你知道?”
南蛮子轻笑,“嗯,当时有一点意识。”
他继续说道:
“奴婢自小到大,大家都叫我南蛮子。但而今突然觉得,这名字实在难配小郎君赠送的折扇。小郎君既是赠扇之人,又是救命恩人,可否赠奴一个新名?"
嗯?
这不是女主的事儿吗?
后来我转念一想,柳清歌之前那么坑我,我给她添点堵也不过分吧。
头顶梨树突然沙沙作响。
我望着坠落在青砖上的梨子,灵机一动:"若让我取名,不如就叫梨落。"
我觉得这般随意又带着女气的名字,他定不会接受。
只是我本以为他会恼,谁知那人竟仰头大笑。
“梨落千般雪,人归一烟城。”
他捡起地上的梨子,轻轻擦拭,雪白牙齿咬下脆生生的一口,汁水溅在衣襟也不在意。
"好名字!从今往后,奴便有新名了。”
他忽然越过我肩头瞥向身后,目光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不等我反应,他已躬身行礼。
“小郎君,多谢赐名,我们后会有期。”
那抹玄色身影转瞬没入巷口,我望着他遗落的半片梨叶发怔,冷不丁颈后拂来温热气息。
"人都走远了。"
齐轩不知何时立在三步开外,月白长衫沾着廊下紫藤的残瓣,苍白指尖正慢条斯理地卷着我垂落的发尾。
他的突然出现,让我吓了一跳。
我踉跄着往后退,后腰狠狠撞上粗糙的梨树干,震得满枝树叶扑簌簌往下掉。
几片带着褐色斑纹的叶子卡在我发间,混着未散尽的梨花香,将狼狈衬得愈发清晰。
齐轩歪着头打量我,指尖轻点着唇角,他眼尾那颗泪痣在暮色里泛着暗红,像凝固的血珠。
廊下的风掀起他长衫的衣角,齐轩垂眸望着交叠的衣角,忽然弯起眉眼轻笑。
“娇娇,怎么办,每次看到你和旁人有说有笑,爷都不太开心呢……你这只小野猫,眼里不能只有我吗?”
齐轩突然来的这番话,让我不知作何反应。
不等我开口,他已俯身将脸埋进我颈窝,发间冷香混着灼热呼吸扑面而来。
“明明知道不该这样……”
尾音像被揉碎的叹息,却突然轻轻咬住我衣领。
“可你却总让我失控。”
时间似乎凝固了。
不过转瞬,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
抬眸时他眼角泛起水光,指腹轻轻擦过我发烫的耳垂。
“你别怕,我只是想告诉你——”
他顿了顿,将我搂得更紧,温热的唇擦过耳畔。
“爷吃醋了。”
话音未落,一道银光闪过,我的手腕上传来冰冷的触感。
细看才发现,一根冰凉的银链缠住我的手腕,链身刻着细密的缠枝纹硌得我难受。
他欺身逼近,月白长衫裹挟着冷香将我笼罩,袖口绣着的暗纹龙蟒仿佛要破土而出。
“爷!你这是做什么?”
我惊恐地盯着他眼中翻涌的暗。
那分明是头嗅到猎物的困兽,在克制着撕咬的本能。
齐轩这是又疯了吗?
他怎么还搞起囚禁强制爱了?
天道,你亲儿子要发疯,你确定不管管吗?
就在我以为要被彻底禁锢时,银链突然哗啦一声松开。
齐轩捂上我的眼眸,喉结滚动两下,语气是说不出的沮丧。
“娇娇别这么看我!算了,捆了你,你若惧怕我只会离我更远......"
再抬头时,他眼底的疯狂转瞬间已化作温柔的涟漪。
他轻轻牵起我刚被链子勒红的手腕,温声问我:“痛吗?”
我垂眸,没吭声。
见我不说话,他也没强求,牵着我来到了小厨房。
厨房蒸腾的热气里,他熟练地掀开砂锅,浓稠的酱汁裹着油亮的红烧猪肘,香气瞬间漫过鼻尖。
他往我怀里塞了瓶冰镇果酒,指尖残留的温度透过瓷瓶传来。
凉亭外凉风习习,很是舒适。
他安静地坐在对面,修长手指托着下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
而我则安静的坐在他对面啃猪蹄。
啃第一口时,我还小心翼翼偷瞄他神色,啃到第二个猪蹄时,油花顺着指缝往下滴,他却只是笑着递来绣帕,连眼角的泪痣都浸着暖意。
直到碗底见了白,他才轻声问:"好吃么?"
我含糊应了句。
"还行"。
却见他眼尾笑意更深。
"这是我做的。"
我手上的动作一顿。
他的这句话让我勾起曾经不好的回忆。
我还清晰地记得,上一次他给我下阳春面前,我刚目睹他杀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而此刻,这个温润如玉的男人,正慢条斯理擦拭着我那沾了酱汁的指尖。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爷怎么这么厉害,什么都会做!"
我强笑着拍马屁,我清楚的知道只有他心情好了,我的日子才好过。
齐轩嘴角勾起狡黠的弧度,他忽然倾身靠近,呼吸扫过耳畔。
"若是娇娇小郎君喜欢,爷给你做一辈子的红烧猪蹄又何妨?"
我喉间突然发紧,掌心沁出的汗洇湿了衣角。
齐轩温热的呼吸擦过耳畔,带着蛊惑人心的震颤。
我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几乎要冲破胸腔。
突然,一股似有若无的不善目光让我如坐针毡。
我余光撇到柳清歌在不远处的假山后正死死盯着我的方向。
我的心瞬间如同被冰水浇灌下来。
对啊,还有女主是柳清歌的!
除了她,还有我那必须完成的任务。
所以,如今再多的美好都只是镜花水月。
董娇娇,清醒点,不能沉迷!
日后齐轩会和柳清歌终会成婚,他们会一同成就大业,而我只会成为他们幸福路上的踏脚石罢了……
忽然间,一道惊雷撕裂铅灰色的云层,炸响在头顶上空。
那轰鸣如重锤砸在心口,惊得我浑身一颤。
齐轩轻皱眉头,原本晕染在齐轩眼底的温柔迷雾瞬间消散。
树叶被狂风卷着打在脸上,生疼的触感让我猛然回神。
我没有回答齐轩的问题,他也没有追问。
惊雷过后的日子,裹着烟火气,悄然流淌。
齐轩每隔几日总会送来食盒,青瓷碗里炖得软烂的猪蹄泛着琥珀色油光,排骨在砂锅里咕嘟冒着香气。
他挽起袖口盛汤的模样,倒比诗书上描摹的君子图还要清雅三分。
齐轩那双藏在温柔笑意下的眼睛,却让我想起被银链缠住时的窒息感。
每当柳清歌裙摆跨过东苑时,我就借口去花园里采花。
因为当着柳清歌的面,我总有种悲凉的羞耻感和无能为力的宿命感。
当然有好几次,我也遇到了梨落。
他如今算是跟着柳清歌做事,所以常常跟她一起来东苑。
只是他的状态看着不太好,像是枝头摇摇欲坠的叶,他玄色衣摆总沾着露水,眉间凝结的霜比初雪还冷。
直到某日午后,我在池边钓鱼,正盯着浮标发呆,梨落忽然蹲在青石板上,倒影搅碎一池涟漪。
“小郎君,若我杀了所有欺辱过我的人,有错吗?"
钓竿在我的掌心骤然发烫。
我侧头瞥见他腕间过去受过的的鞭痕,喉间滚过酸涩。
那些曾经藏在深宅里的哭喊,此刻都化作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我垂眸,轻声低问:
"是不是杀了所有欺负过你的人,你就开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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