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失去了刻度。
仓库里没有窗户，只有门缝底下透进一丝极其微弱的光线，勉强勾勒出纸箱堆叠的模糊轮廓。林予安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一小时？一天？还是像妈妈说的那样，要数到一千那么久？
饥饿，是第一个撕破麻木外壳，将他拖回冰冷现实的猛兽。
起初只是胃部一阵阵的空虚抽搐，像有一只冰冷的手在里面搅动。很快，这种空虚感就变成了烧灼般的疼痛。他蜷缩在角落里，双臂紧紧抱着膝盖，试图用身体的挤压来对抗那噬骨的饥饿感，但无济于事。疼痛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不容忽视。
喉咙也干得冒烟。每一次吞咽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唾液早已枯竭，只剩下干涩的摩擦感。
仓库的空气浑浊不堪，混合着灰尘、过期食品的霉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铁锈般的腥气——这气味似乎是从门缝底下顽强地钻进来的，带着门外那个世界的恶意。它无声地提醒着他，外面有什么。每一次呼吸，这气味都会飘进他麻木的感官深处，带来一阵本能的战栗。
门外的世界并非全然寂静。断断续续的嘶吼声像背景噪音一样存在着，有时很远，模糊不清；有时又很近，近得仿佛就在门外徘徊，伴随着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和指甲刮擦门板的“沙沙”声。每当这时，林予安就会瞬间僵硬，连呼吸都停滞了，小小的身体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恨不得把自己嵌进去。他睁大眼睛，死死盯着那扇沉重的铁门，瞳孔里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恐惧，连饥饿都被暂时压了下去。
直到那声音渐渐远去，他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软软地滑下来，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动，咚咚咚地撞击着耳膜，震得他头晕目眩。
饥饿和干渴不会因为恐惧而消失。它们只会更猛烈地反扑回来。
他的目光，终于第一次带着生存的本能，投向了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纸箱。那些箱子，是希望吗？还是另一个绝望的陷阱？
他挣扎着爬起来，小小的身体因为长时间的蜷缩和饥饿而摇摇晃晃。他走到最近的一个纸箱前，上面印着他不认识的字母和图案。他用力去撕扯封箱的胶带，手指很快就被粗糙的纸板边缘划破，渗出血珠。但他感觉不到疼，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打开它”这个唯一的念头里。
“嘶啦——” 胶带终于被扯开一角，他迫不及待地把手伸进去摸索。触手是冰凉的、光滑的圆柱体。
饮料！是罐装饮料！
一股狂喜瞬间冲昏了他的头脑。他几乎是粗暴地扒开箱子，抓出一罐蓝色的易拉罐。冰凉的触感让他打了个激灵。他认得这个！是可乐！以前爸爸偶尔会奖励他一小罐，那种甜甜的、带着气泡的滋味，是他记忆里奢侈的快乐。
他颤抖着双手，用尽全身力气去抠那个小小的拉环。指甲崩裂了，指尖磨得生疼，拉环却纹丝不动。他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换了个方向，用牙齿去咬，去撬。金属冰冷的味道和淡淡的铁锈味充斥口腔。
“咔哒！” 一声轻响，拉环终于被他用蛮力扯开了！一股带着甜腻香气的液体猛地喷溅出来，溅了他一脸一手。
林予安顾不上擦，立刻将罐口对准干裂的嘴唇，大口地灌了下去！
“咕咚…咕咚…” 冰冷的液体涌入喉咙，瞬间缓解了那火烧火燎的干渴。甜！太甜了！甜得发齁！和他记忆里快乐的味道有些不一样，带着一种说不出的黏腻的感觉。
他喝得太急，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咳得小脸通红，眼泪鼻涕一起流。但他没有停下，直到把最后一滴都倒进嘴里，才像脱力一样，靠着纸箱滑坐在地上，手里还紧紧攥着那个空罐子。
冰凉和甜腻暂时压下了饥渴，但胃里却开始翻江倒海，一种想吐的感觉涌了上来。他强忍着，抱着膝盖，大口喘着气。这味道…好怪。但他顾不上了，能解渴就好。
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一点力气，饥饿感再次占据了上风。他重新爬向那个被打开的纸箱，把里面的易拉罐一瓶瓶拖出来。除了蓝色的可乐，还有橙色的、黑色的……他一股脑都扒拉出来，然后继续在仓库里翻找。
第二个箱子，里面是膨化食品。花花绿绿的袋子，印着卡通图案。他抓起一袋，学着以前在电视上看过的样子，用力撕扯袋口。袋子比他想象的要坚韧得多。他急红了眼，用牙齿咬，用指甲抠，甚至抓起旁边一个空易拉罐的锋利边缘去划。
“嗤啦！” 袋子终于破开一个大口子。一股混合着油脂和化学调味料的气味扑面而来。他迫不及待地抓出一把形状扭曲的膨化食品塞进嘴里。
咔嚓！咔嚓！
又咸又鲜的味道在口腔里炸开，伴随着有些刺鼻的香料味。这味道同样陌生而古怪，远不如妈妈做的饭菜香。但他咀嚼着，吞咽着，像一只饿极了的小兽，重复着进食的动作。脆片刮擦着干涩的喉咙，带来微微的刺痛，但他毫不在意。
他吃了很多。直到胃部传来一种饱胀的感觉，甚至有些隐隐作痛，他才停了下来。地上散落着空易拉罐和撕开的零食包装袋。
吃饱喝足带来的短暂满足感，像一层薄薄的雾气，暂时笼罩了巨大的空洞。他靠在纸箱上，眼皮开始沉重。仓库里依旧冰冷，但身体内部似乎有了一丝微弱的热量。
困意，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他淹没。
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没有丧尸，没有冰冷的铁门。阳光暖融融的，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进来，空气里飘着妈妈做的糖醋排骨的诱人香气。他坐在小小的儿童椅上，晃着腿。爸爸坐在对面，手里拿着报纸，抬起头对他温暖地笑着：“安安，今天在学校乖不乖？”
妈妈端着热气腾腾的盘子从厨房走出来，脸上是温柔的笑意：“我们安安最乖了，快来尝尝妈妈的新菜……”
他伸出手，想去抓那块裹着晶莹酱汁的排骨。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诱人的光泽和热气……
突然！
“嗬——！” 一声充满贪婪的嘶吼猛然炸响！
“砰！砰！砰！” 沉重的撞击声狠狠砸在铁门上，震得整个仓库都在颤抖！
林予安猛地惊醒，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跳出来！梦里的温暖阳光和诱人香气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仓库里冰冷的黑暗和门外那令人魂飞魄散的撞击声！
不是幻觉！
有什么东西就在门外！在疯狂地撞门！那沉重的力道，每一次撞击都让门框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灰尘簌簌落下。伴随着撞击的，是那种充满对血肉渴望的嘶吼，近得仿佛就在耳边！
“嗬嗬……嗬……” 粗重的喘息声和指甲疯狂抓挠金属门板的刺耳噪音。
林予安瞬间缩回了最深的角落，身体抖得厉害。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巴，连牙齿都在打颤，发出咯咯的轻响。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视线，但他不敢擦，不敢发出任何一点声音，连呼吸都屏住了，小脸憋得发青。
爸爸…妈妈…救救我…
谁来救救我…
巨大的恐惧捏碎了他刚刚因为饱腹而升起的一丝微弱的生机感。门外那个东西，比饥饿更可怕，比干渴更致命！它要进来！它要吃了他！
撞击持续了多久？他不知道。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他蜷缩着，只有身体无法抑制的颤抖证明他还活着。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里面的“猎物”太过安静，也许是被其他地方的动静吸引，那疯狂的撞击和嘶吼声渐渐减弱，拖沓的脚步声慢慢远去，最终消失在远处模糊的嘶吼背景音中。
仓库里恢复了死寂。
林予安紧绷的身体骤然一松，瘫软下来。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服，紧贴在冰冷的皮肤上，带来更深的寒意。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肺部火烧火燎地疼。
他不敢再睡了。
眼睛瞪得大大的，死死盯着那扇门。耳朵捕捉着门外哪怕最细微的声响。
时间在极致的恐惧和警惕中，再次变得漫长。
饥饿和干渴，如同狡猾的敌人，在他精神稍有松懈时便卷土重来。他摸索着找到之前喝过的可乐罐子，里面还有一点点残留的液体。他珍惜地舔着罐壁，那甜腻的味道此刻竟显得如此珍贵。他又找到一包被挤碎的膨化食品，小心地捡起地上的碎屑，一点点放进嘴里。
他开始有意识地“管理”仓库里的东西。他把找到的饮料和食物堆放在自己触手可及的一个角落，小心翼翼地清点着：三罐蓝色可乐，两罐橙色汽水，五包膨化食品，还有一些他不认识的、印着外文字母的罐头。
他不敢再像第一次那样狼吞虎咽。他学着“分配”。渴得实在受不了了，才小口抿一点点饮料。饿得胃部抽搐，才撕开一小包膨化食品，每次只吃几片，然后强迫自己停下来，把剩下的仔细封好——尽管那袋子早已被他撕得破破烂烂，封口只是徒劳。
他试过那些罐头。用易拉罐锋利的边缘去割铁皮，割得手指鲜血淋漓，也只留下几道浅浅的白痕。他累得瘫倒在地，看着那些打不开的“铁疙瘩”，眼里第一次闪过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感。看得见，摸得着，却吃不到。
身体在发出抗议。最初饱食带来的满足感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疲惫和虚弱。吃下去的那些高糖高盐的垃圾食品，并没有给他提供真正持久的能量，反而让他的胃部时常隐隐作痛。他开始腹泻，小小的身体在冰冷的角落里蜷缩着，忍受一阵阵绞痛。排泄物的异味混合着仓库原有的气味，变得更加令人窒息。他只能麻木地把自己挪开一点，用纸箱的碎片试图掩盖。
仓库里的“资源”在缓慢地减少。
一罐可乐喝完了。又一包零食吃光了。他看着角落里那堆东西在一点点变少，一种新的恐慌感开始滋生。没有了这些，他该怎么办？门外的怪物还在……他出不去……
他变得更加沉默。除了必要的进食、饮水和排泄，他大部分时间都蜷缩在角落里，下巴搁在膝盖上，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连门外的嘶吼和偶尔的脚步声，似乎都很难再引起他剧烈的恐惧了。那更像是一种令人烦躁的背景噪音。
他开始发呆。记忆像破碎的幻灯片，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闪现。
妈妈最后锁门时，那沉重而决绝的“咔嚓”声。
爸爸手臂上那道狰狞的咬痕。
妈妈让他数数时，眼中浓得化不开的悲伤。
数到一千时，门外那令人窒息的死寂……
这些画面反复出现，每一次都像一把钝刀，在他已经麻木的心口上反复切割，带来一阵阵沉闷的钝痛。但他哭不出来。眼泪似乎在那次嚎啕大哭后就已经流干了。
他有时会无意识地抬起手，用手指在冰冷的地面上，一遍又一遍地划着那个字：一横，一竖，一横……“千”。指尖早已磨破结痂，又在反复的划动中再次破开，留下淡淡的血痕。他却浑然不觉。这个动作仿佛成了他仅存的与外界交流的唯一方式，一种无声的控诉和绝望的烙印。
仓库里唯一的光源，是门缝底下透进来的那一线微光。它反应外面是白昼还是黑夜的变化。林予安学会了观察这道光。当它变得稍微明亮一点时，他会猜测外面可能是白天。当它变得极其微弱甚至完全消失时，他知道黑夜降临了。
这线光，成了他感知时间流逝的唯一参照，虽然依旧模糊不清。他不再试图去计算天数。一天？三天？五天？或者……已经数到了很多个“一千”？
身体越来越虚弱。长时间的蜷缩让他四肢僵硬酸痛。缺乏真正的营养和维生素，他的嘴唇干裂起皮，脸色是一种不健康的蜡黄。腹泻让他脱水，眼神变得更加黯淡无光。他吃得越来越少，动得也越来越少，仿佛连维持生命本身都变成了一种沉重的负担。
角落里堆放的食物和饮料，只剩下一罐橙色的汽水和半包碎得不成样子的薯片了。
他看着它们，眼神里没有贪婪，也没有恐慌，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平静。吃完这些，然后呢？
这个问题像幽灵一样盘旋在仓库的空气中，得不到任何回答。门外的嘶吼声似乎也变得更加遥远了。
他拿起那罐橙色汽水。冰凉的罐身贴着他滚烫的额头——他好像有点发烧了。他机械地拉开拉环——经过无数次练习，他现在能熟练地打开了。小口小口地抿着那甜得发腻的液体，味蕾早已麻木，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是为了湿润干得冒烟的喉咙。
他捏起一小撮薯片碎屑，放进嘴里。咔嚓。声音在寂静的仓库里显得格外清晰。他慢慢地嚼着，像完成一项必须完成的任务。
就在这时——
一阵由远及近的轰鸣声突然穿透了仓库厚重的墙壁和门外单调的嘶吼，传了进来！
那声音沉闷而有力，带着一种金属的质感，像是……像是……引擎的声音？还有……很多很多……人的脚步声？奔跑的脚步声？
林予安的动作猛地顿住了！他保持着捏着薯片碎屑的姿势，僵硬地抬起头，空洞的眼睛第一次聚焦，难以置信地望向那扇冰冷的铁门。
是……幻觉吗？又是像那个噩梦一样的幻觉？
不！那声音越来越清晰了！引擎的咆哮，轮胎摩擦地面的尖锐声响，还有……还有人声！是人的呼喊声！虽然听不清具体喊什么，但那绝不是丧尸的嘶吼！那是活人的声音！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撞击声在外面响起，似乎是什么沉重的东西撞上了便利店的门面！紧接着是玻璃哗啦碎裂的巨响！
门外的丧尸嘶吼声瞬间变得高亢而混乱起来！仿佛被什么东西激怒了！
林予安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血液似乎瞬间冲上了头顶，让他一阵眩晕！他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才没有尖叫出声。
有人！外面有人！活人！很多活人！
爸爸妈妈……是他们回来了吗？他们找到人回来救他了？！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心中积压多日的麻木！他冲垮的希冀猛地爆发出来！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朝着铁门爬去！身体因为虚弱和激动而不住地颤抖。
“砰！砰！砰！” 外面传来了清晰而有节奏的撞击声！这次不是丧尸，而是有人在用力砸门！砸的是便利店的店门！还有隐约的呼喊，似乎在喊着什么“……里面还有人吗？……搜救……”
搜救？！
这个词点燃了他眼中死寂已久的微光！他爬到门边，用尽全身的力气，用自己小小的拳头，朝着厚重的铁门内侧拼命地砸去！
“砰！砰！砰！” 他砸得手骨生疼，但他感觉不到！他张开干裂的嘴唇，想喊“有人！我在这里！”，但喉咙因为长期的沉默和干渴，只能发出嘶哑难辨的“嗬…嗬…”声，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几乎听不见。
绝望再次席卷了他！不行！他们听不见！他们会走的！他们会像爸爸妈妈一样……把他丢在这里！
滚烫的泪水，猛地涌了出来！他像疯了一样，一边用身体撞击着铁门，一边用嘶哑的气声拼命地喊，用指甲疯狂地抓挠门板，发出刺耳的噪音！
“唔…唔…！开…开门！救…救命！” 破碎的音节混合着绝望的呜咽，在狭小的仓库里回荡。
外面的撞击声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个清晰有力的声音穿透门板传了进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和急促：“仓库！声音在仓库那边！锁着的！快！找工具！破开它！”
希望！前所未有的希望！
林予安停止了徒劳的撞击，身体顺着铁门软软滑下，瘫坐在地上。他仰着头，泪水模糊的视线死死盯着门缝底下。外面传来更加急促的脚步声、金属工具的碰撞声，还有……丧尸濒死时更加疯狂的嘶吼和打斗声！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砸在仓库铁门外的锁链上！
“哐当！” 又是一下！锁链发出刺耳的呻吟！
林予安的心脏提到了嗓子眼，他下意识地把自己蜷缩得更紧，双手抱住了头。巨大的噪音和未知的恐惧再次袭来，但这一次，恐惧之中，燃烧着的是名为“生”的渴望！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金属断裂声！
沉重的铁门，隔绝了阳光、隔绝了希望，可此时猛地被人从外面拉开了一道缝隙！
一道刺目的光芒，打破了仓库内浓稠的黑暗，直直地照射进来！
那光芒太过强烈，太过突然，刺得林予安瞬间闭上了眼睛，生理性的泪水汹涌而出。但他立刻又强迫自己睁开！他不能闭眼！他要看看！
逆着光，一个高大、穿着深色作战服、戴着护具的身影堵在门口，挡住了外面混乱的景象。那人手中似乎还拿着一个沉重的工具。
光线勾勒出那人刚毅的下颌线条。他似乎在急促地喘息，目光瞬间就锁定了仓库角落里蜷缩成一团的小小身影。
当看到林予安那枯瘦蜡黄的小脸、空洞麻木却又在强光刺激下溢出泪水的眼睛，还有那双因为反复划写而伤痕累累的小手时，那人眼中似乎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
“小孩？” 那人的声音带着一种穿透混乱的沉静，透过防毒面具传来，有些模糊，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林予安耳边。“别怕！我们是搜救队！来救你出去！”
搜救队…救你出去……
这几个字，终于彻底击碎了林予安心中最后一道冰封的堤坝。
“哇啊啊啊啊——！” 积蓄了不知多久的恐惧、委屈、痛苦、绝望，此刻终于冲破了嘶哑的喉咙，化作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哭！
他朝着那个逆光的身影，伸出了伤痕累累的小手。
门外，末世依旧喧嚣，丧尸的嘶吼和战斗的碰撞声不绝于耳。但门内，一个被遗弃在黑暗中的灵魂，终于在濒临熄灭之际，抓住了一道名为“希望”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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