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推开,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干燥而咸涩的书籍气息。
我跟在宫徵的身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没走几步,就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
但我不敢大声喧哗,憋着气打喷嚏,像是小猫一惊一乍的样子。
生死殿很宽敞,但鳞次栉比的书架和书架上累累的册子,让宫殿瞬间感觉逼仄了起来。
这要翻到猴年马月才能找到啊!
看着宫徵挡住面前的宽大背影,我下意识地伸手抚了抚额,只觉得太阳穴隐隐作痛。
宫徵见我吃瘪的样子,没忍住失声笑了笑。被竭力压抑的笑声,在寂静的宫殿里,格外的清晰和突兀。
我看向了声音的来源。
原来宫徵笑起来是这个样子。他不爱笑,在人间的时候我也没有见过他笑的样子。
平日里的他总是一脸严肃,生生浪费了一张白面书生的脸。他这一笑,真让人有种冰山消融、如沐春风的感觉。
如沐春风,我蓦地出了神,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有点记不清了。
地府常冬,只有在人间才能感觉到春风,而我,不知不觉已经在地府里待了十年了。
自戕的人,是不被允许私自上人间的。在地府里,也有诸多的限制。
最惨的一条,莫过于是无□□入人道。按照府规,自戕的人是要尝尽十八层地狱的磨砺,才有轮入畜道的机会。
否则,就只能一直当一个孤魂野鬼,在阴间游荡,被小鬼欺负。想当初……
不过幸好,一来我并不想轮回,二来我也算是有门手艺在身,和各个小鬼头头或者小神的关系也都不错,三来,要是哪个小鬼敢欺负我,宫徵肯定不会放过它。
所以嘛,虽然在这暗无天日的阴曹地府里我过得并不算好,但是,也算不得凄凉。
想着,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眼里就浸上了一层泪水,鼻子莫名发酸,突然就有种想哭的感觉。
十年,原来已经十年了。在人间的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原来是个这么坚强执着的人。
爹爹和娘亲还总打趣我是个小娇娇,你说,哪家的小娇娇能在阴曹地府这个狗不拉屎、寸草不生,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待上十年。
“怎么了?”宫徵见我神色恍惚,又突然红了眼眶,突然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我帮你找还不行吗?你别哭……”你一哭,我就没辙了。
见宫徵这副样子,我有点哭笑不得,我只是太感慨罢了。
可是就连宫徵也以为我是个小娇娇,以为我是看到生死簿太多了,怕找不到才哭的。
“快找吧。”我哭笑不得道。
话音刚落,只见宫徵微微顿了顿,眼里似乎陷入了迷茫。他看着我,黯淡的神色和眼里的复杂情绪,我一下子没法读懂。
原本我还以为这么多的生死簿,估计没个几天几夜都找不到华年的名字,但不曾想,我就那么随意一碰,就遇到了他。
如果按我的计划,我可能翻遍了整个生死殿,永远都找不到他。
因为我就没想过去翻“生架”上的生死簿,我没有想过,原来他还活着。
我下意识觉得他已经死了。他就应该已经死了的。
我原是想去找梯子,只是因为蹲太久了,有些没缓过来,脚一软,下意识地就扳住了对面的“生架”。
那个生死簿,就那么凑巧落在了我的面前,又那么巧,翻到了那一页。还是那么巧,我一眼就看到了他的名字——华年。
一开始我还安慰自己是同名同姓之人,可是呢,年岁,籍贯,父母,所有的一切都对上了。
对了,上面还写着“余阳寿,五十年”。
五十年……
我暗暗发笑,他还余阳寿五十年,我呢,已经死去十年了。
像是被抽了魂,我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苦涩,悲怆,不忿,痛苦……各种各样的情绪,殊途同归,涌上心头。
无法名状的痛,只觉得全身上下从发尾到脚尖,每一根骨头,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一个细胞,都像被人在用巨大而沉重的石轮缓慢地按压着,碾压着,鲜血淋离,疼痛不堪,无法喘息。
眼泪不受控制地,大颗大颗地,无声落下。
可笑,可笑,可笑啊……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我看到了宫徵,他修长的身影向我飞奔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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