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华年那年,他十八,我十二。
我是翰林之女,他是将军之子。我们两家,一文一武,我们两个,门当户对,望衡对宇。
按理说,我们应当会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即便不是“一生一代一双人,争教两处**”,也当“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至少,也是“之子于归,宜其室家”,不该落得个“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的下场。
我是家里的幺女,上有已经及冠的大哥二哥,还有两个已经出嫁的姐姐,我是家里唯一的未出嫁的女儿。府上的所有人,包括爹爹娘亲,都对我千依百顺,极尽宠爱。
我不爱念什么《女诫》《女训》,哥哥们便带着我读四书五经,偶然一次,我从爹爹的书房里翻到了《香乘》,这也是我第一次和制香炼香结缘。
第一次和华年见面的时候,我正被娘亲逼着念《女诫》。
娘亲原也不想逼我,可是眼看我就要及笄,却还没有一户人家上门议亲,才出此下策。
爹爹是舍不得我刚及笄就嫁出去的,但他磨不过娘亲的枕边风,对于此事,也就只眼闭只眼开。
作为补偿,他答应偷偷给我请炼香的师傅,来教我制香。我才勉为其难地答应了。
“鄙人愚暗,受性不敏,蒙先君之余宠,赖母师之典训,这都什么东西?”我坐在庭院荷花池旁的亭子里,阴阳怪气地念着娘亲塞给我的《女诫》。
这《女诫》实在是过于恶劣了。
“应该这样写,‘鄙人聪慧,受性甚敏……’”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改着《女诫》里看不过眼的字词。
由于我过于认真地篡改,也就没有发现,从远处缓缓走来的爹爹,和跟在他身后的年华。
“念得好,妹妹真是有趣。”少年的声音爽朗澄澈,从我的身后传来,吓了我一跳。
我转过了头,只见少年站在我的爹爹身后,比我爹爹还要高上一头。不同于京中少年们弱不禁风的样子,从小跟着大将军驻扎在塞外的他,英姿焕发,有拔山超海之势。
午后的阳光落在他的身上,细细描摹着他宽阔的肩膀,他那落在地上的影子,在我的眼里,越发的高大了起来。
我看着他,平生第一次知道了“敛尽春山羞不语”是怎么一个感觉。
“这位是……”我鲜少地露出了京中女子的扭捏姿态。
这位突然出现在家里的少年郎,显然,他的长相,和他刚刚那句“念得好”,已经俘获了我的芳心。
“这位是华年哥哥,刚刚岁华大将军驻疆归来,今后,就是你哥哥们的同窗了。”爹爹笑着说道,一脸赞赏地看着华年。
不同于京中少年郎们的惺惺作态,华年向我微微俯身点了点头, “在下华年,” 又看向了爹爹,“有幸拜见令爱。”
这便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就都给对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我第一次知道了,原来生在边疆,长在西域的男子,竟是如此的豪情壮志,而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京中的女子,并不是个个都弱不禁风、芊芊弱质。
那天夜里,我从制香师傅处回来的时候,还和护送我的宫徵讲起了此事。因为我也只能夜里出去学习制香,宫徵,就是爹爹特地给我找的护卫。
女子夜里出门本就诸多不便,我也不是第一次在路上遇到纨绔子弟,但每一次,有宫徵在,都能有惊无险、化险为夷。
这么想来,宫徵比华年还要早出现在我的身边。只是宫徵总是沉默不语,让我容易忽略他。
宫徵也是的,怎么也不争一争,或许我就看到了他,就没有后面的事了呢?
之后的半年,因着年华和我的哥哥们的同窗交情,我和年华的交情,也日渐深厚。连哥哥们都打趣,我这妹妹,和年华比和他们都要亲。
每一次,我都被他们说得花枝乱坠,满脸通红。而华年也从不反驳,只是满脸通红,面红耳赤。
我心悦于华年,我想,华年也是心仪我的。
我厌恶什么“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话,他认可女子也可上学堂。我反对《女训》《女诫》里的“三从四德”条条规规,他说“巾帼不让于须眉”。
他会和我谈起塞外“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壮丽景色,也会和我谈起他“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的豪情壮志。
他是那时我见过的,最特别的人。
他让我对西域那片土地心生向往,可是,也是那片土地,间接地让我们阴阳相隔。后来我才知道了,原来这其中,还有华年娘亲的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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