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完这场雨,就到了一年之中最冷的时候。
羊城降温太快,即便房间里开了空调,戚宴早晨醒来从温暖的被窝里出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回头看还窝在被子里的谢礼峙。
幸好陈姐提前把被子换了,不然倏然降温,他还真怕谢礼峙因此病倒。
床头柜上谢礼峙的手机适时响了一声,是陈姐的信息,说是雨太大,把通往这边的桥淹了……
他草草瞄了眼,并没有拿起手机看,但是也猜出了陈姐的意思,只得放弃了睡回笼觉的想法。
因为宿醉,又哭得太厉害,谢礼醒来的时候还是避免不了头疼的命运。
窗外的雨还在下,将玻璃冲刷得明净,他很慢地眨了眨眼,往被子里缩了缩。
戚宴端着蜂蜜水从门外进来的时候,只看见了耷拉在枕头上的几根头发,剩余连带着人一起藏在鼓起的那个大包里。
戚宴失笑,知道谢礼峙醒了,走过去拍了拍鼓起的那一团,“别闷着了,起来了。”
谢礼峙这次慢吞吞的从被窝里钻出来,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一样,耷拉在颈侧的头发看起来跟主人一样萎靡不振。
“眼睛疼。”谢礼峙咕哝着靠在戚宴肩膀上,“头也疼。”
“把蜂蜜水喝了,雨太大了,陈姐过不来,今天只能我们自己煮饭吃了。”
谢礼峙喉咙里溢出一声叹息,不情不愿地从床上起来,一口气把蜂蜜水喝完之后,挪进了卫生间洗漱。
戚宴回到一楼,将洗干净的杯子放回杯架,看了一眼冰箱,寻找能做饭的食材。
冰箱里的食材并不多,但是还能再吃两三天,戚宴挑挑拣拣,拿了两棵上海青和几个鸡蛋,准备煮两碗面。
谢礼峙洗完澡带着满身氤氲热气从楼上走下来,屋内已经被空调吹得暖烘烘的,只有厨房开了灯,戚宴的身影在岛台后忙碌着。
锅里煮着的面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哗哗的水声融进屋外沉闷的雨声里,流过戚宴骨节分明,修长干净的手指。
听见身后隐约的衣物摩擦声,他头也没回,仔细的洗着菜叶上残存的泥土,“你昨晚喝了很多酒,今天只能吃点清淡的,我不会做饭,只会煮面,只能让你跟我委屈一餐了。”
“头还疼么?冰箱里有酸奶,要喝么?”
谢礼峙拒绝了,戚宴这才放下手里的活,回头看他。
看见他的眼睛时,戚宴眼中划过一丝心疼,走过去抬手摸了摸谢礼峙红肿的双眼。
谢礼峙下意识闭上眼睛,冰凉的指尖从眼皮上划过,让他心头一颤,紧接着他就听见了戚宴的声音——
“下次不要喝那么多酒了,每次喝醉了都这么哭一回,这双眼睛迟早瞎了。”
谢礼峙沉默了会儿,直到冰凉的触觉从眼睛上离开,才缓慢睁开眼,浓密的睫毛颤了颤,却不敢直视戚宴的双眼,“你没有……”
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嗓子像被砂纸磨过一般,沙哑又刺痛。
他顿了顿,觉得自己现在说话的声音很难听,可话都说出了口,没有再沉默的道理,于是他放低了声音,继续将没说完的话说完,“你没有什么想要问我的么?”
戚宴的叹息随着雨声传进他的耳朵里,让他神经一紧。
“等会儿再说吧,不着急。”
说着,他没再多说,从消毒柜里拿出双筷子,将面捞了起来。
洗好的上海青在开水里焯过之后显得更加青绿,戚宴煮面的速度很快,没一会儿就把煮好的面端上了桌,面上还卧了个荷包蛋。
“可能不太好吃。”戚宴笑了笑,“我已经很久没下厨了。”
谢礼峙看起来精神并不是很好,虽说戚宴说不是很好吃,但是那碗放在面前的面卖相很好,荷包蛋也卧得圆润饱满。
在戚宴期待的眼神里,他吃了一口,面条煮得很软,很好吃。
听到他肯定的评价,戚宴这才松了口气。
气氛十分安静,只有吃面时细微的声音和筷子跟碗壁碰撞时的清脆响声,衬得他们之间更加的沉默了。
一碗面下肚,冰冷的手脚才重新开始暖和起来。
戚宴率先放下筷子,看着面汤上漂浮的油花,斟酌着用词。
真要让他问,他反而不知道应该问些什么了。
“哥哥不是对我很好奇么?”谢礼峙头也没抬,咬了一口荷包蛋,溏心立刻溢出,在舌尖弥漫开。
“你好奇的一切,我都告诉你。”
戚宴抬头望着他,忽然反应过来。
直至今日,他们才开始真正正视谢礼峙过去那满布疑云,不为人知的五年。
“你那五年,过得好么?”
谢礼峙漫不经心搅动面汤的动作停了,他以为戚宴会问他昨天晚上的事,却不曾想到,他会重新提起两个人分开的那五年。
“……”他没抬头看戚宴,提起那五年他下意识的想逃避,回答得也很含糊,“过得挺好的。”
“不许骗人。”
在他话音落下的下一秒,戚宴就开口拆穿他,看起来并不打算让他含糊过去。
“……”
他不想回答,可是对面的人就这么安静又较真的盯着他,仿佛今天一定要在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谢礼峙已经退无可退,终是招架不住,自暴自弃道:“不好过。”
“但是想想你,也还能勉强过下去。”
谢礼峙舒了口气,放下筷子,看着蛋黄在面汤里散开,面汤逐渐变得浑浊。
“未婚妻呢?”
“骗你的。”谢礼峙猜出戚宴早就知道了,不然以戚宴这样的人,如果真的相信他有未婚妻,只会离他远远地,歇斯底里都要离开这里,万万说不出来做自己情.人这样的话。
他干脆破罐子破摔,“只是想看看你,还在不在意我。”
“所以你回来之后总是看着我不说话,就是为了看我的反应?”戚宴问。
谢礼峙摇摇头,“不是,是我不理解,当初说再也不见面的是你,为什么我回来之后,你总是出现在我面前,看起来很想跟我打好关系的样子,是为什么。”
“我看不懂你,或许说我从来都没读懂过你。”
“这些年,你恨过我么?”戚宴笑着,那笑容却很苦涩。
谢礼峙依旧摇头,注视着他的双眼,“我以为恨我,当年我做错了事,你很生气,我以为你再也不会联系我了。”
戚宴一愣,想不到他竟然是这么认为的。
“不联系你是……我以为你怪我。”戚宴说,“我从来没有对你说过那么重的话,所以你被我逼到出国了,连见最后一面都不愿意,我以为这辈子不会再见面了,但是想了想,每到年节你都会给爸妈报平安,我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就行了。”
说完那句话之后,戚宴看见谢礼峙好不容易消肿的眼睛立刻又红了。
横亘在他们之间那么多年的误会,竟然只不过是那么简单的一个理由而已。
一个不敢联系,一个以为被恨着。
“你说你爱我。”谢礼峙又用那种执拗的眼神看着他,“为什么?”
“不知道,我意识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可你当时明明跟我说,你会跟季准在一起,又为什么,现在说爱我,甘愿待在我身边?你明明知道,待在我身边是痛苦的……”
“在你身边不是痛苦的。”戚宴打断他,赶在他再次情绪失控之前出声安抚,“不是的小峙,我一直以为我们分开之后那些不舍和焦虑,不过是我们在一起太久太久,我不习惯分开,分离焦虑罢了,但是你走之后,季准跟我表露过心意,我本来应该顺理成章跟他在一起……”
“……但是我做不到,做不到跟他在一起,我那段时间失眠很严重,因为睡着了会梦见你,梦见你的时候,思念就变成了蚀骨的毒药,醒来之后浑身都在痛,我没办法再留在家里,家里到处都是你存在过的痕迹,一遍一遍的在告诉我我对你说过什么做过什么。”
他看起来很平静在阐述,但说出的话却字字句句带着痛苦,“我搬了出去,我以为到了新的地方,会好一点,但是还是没有。”
“我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有去找过你。”
说到这里,戚宴的声音渐渐变小,这是他过不了的一道坎。
“你找过我?”谢礼峙蹙起眉头,心脏忽然剧烈跳动起来,大概是感觉到了这么多年,不止他一个人在煎熬挂念。
“在你出国的,第二年。”戚宴避开他探究的眼神,“我去你们学校找过你。”
“可是我没见过你。”
如果当时得知你来找过我,后面的那一切悲剧都不会再发生。
“我托人打听到你在哪所学校上学,我本来想跟你解释清楚,至少得告诉你,我发现我是喜欢你的,但是……我看到了你在跟别人接吻,我觉得,你已经放下了,已经在新的国度开始新的生活了,我不该再给你带去痛苦。”
“我没有。”谢礼峙焦急的否认,“我没有跟别人接过吻,我当时如果知道你来找我,我肯定会跟你回国的。”
“在音乐教室,我站在那棵香樟树下,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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